琼芥点头:“看见了。” 费竹:“我肯定活得比它久。” 琼芥:“……” 费竹:“等着给你白发人送黑发人。” 琼芥:“……”
第57章 安心 琼芥是夜里才回来的,灰头土脸,身上的衣服又破又烂,机关扣也被拽掉了,叫人怀疑他是不是遭了劫。 一进门,华清渡就被他这一身又烂又臭的味道熏得差点儿干呕,捏着鼻子,挥着手:“你掉粪坑了?” “刚爬出来,”琼芥见他那样子,还特地往他旁边凑了一凑,“老乞丐在死人身上扒的衣服,你闻闻香不香?” 费竹这个老穷鬼,还算计小孩东西,见他身上衣服不错,直接扒了,然后表示自己“大发慈悲”,把自己的臭鱼烂虾服“赠送”给了他。 一直到华清渡在逼人的臭气里十分陶醉,直言要让他出门右转,送给西北风去欣赏,琼芥才走,算是勉勉强强报了昨天晚上那一口之仇。 他把费竹强给他换上的死人衣服团了个球儿扔了,又放了一大缸水,把自己泡在里面,不由得想起费竹最后的话。 “那你以为你那位主君是省油的灯吗?” 他回答说:“不管他是不是省油的灯,他的火油都不会洒在我身上,也不花我的钱买灯油。” 他躺了一会儿,听见水花响,腿侧有个滑溜溜的东西游了上来,他闭着眼睛躲开,不料那东西不依不饶,不消片刻便卷土重来,还轻轻在他大腿内侧勾了一下。 琼芥警告道,“华清渡。” 华清渡身上只穿了中衣,站在木桶边上,如入无人之地,袖子已经湿了一截。他听到琼芥在叫他,展颜一笑,一下子跨进了桶里。 琼芥一下子从头到尾红成一只虾。 木桶本来就不大,华清渡进来了一只腿,琼芥更没地方坐,默默地把脚蜷了起来,嘀咕道:“你又瞎了鼻子,不嫌臭了?” 下一秒,他突然一声惊呼,溢出了一地水花,华清渡的手紧紧搂着他的腰,将人面对面抱在了身上。 华清渡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就是因为嫌臭,才好心好意地来帮你洗洗。”他能装会装,这种时候却摆出了一副正人君子的模样,不急不缓地巡过琼芥的腰身:“告诉我哪里脏……” 琼芥:“我觉得你心里脏。” 华清渡:“……” 这场荒唐最后以腰上那口牙印的加深结束。华清渡将琼芥抱在怀里,低头若有所思地看着他,像是在一根一根细数他的眼睫毛,琼芥轻声道:“人不大,心事不小。想什么呢?” 华清渡一挑眉:“你怎知我不大?” 琼芥:“……” 华清渡:“不比你小。” 琼芥:“……我说年龄。” 华清渡一脸狡黠:“我也说年龄,你以为是什么?” 他好容易关心他一下,怎料华清渡现场跑偏,车轮子都拐到沟里去了。琼芥一挑眉,作势就要出来,不料刚抬腰,对面又开始说正事了。 华清渡像是对他说话,又像是自言自语:“西京十二州里藏着我祖父的旧部,如今已经过去了近二十年,里面鱼龙混杂的,也不知道整不整得起来;涼氏的首领着实难搞;还有你老爹……” 西京十二州乃是当年风息国的要地,国灭之后,其中十城归了戎国,由风息人的老对头卓氏守着,另外两城在宣国手中;而死人谷中的第一大部——涼氏,是块难啃的骨头,之类种种,他脑子里装了太多。 华清渡的手在琼芥腰上打圈儿,“今天都和你老爹说了些什么?” 琼芥笑了一声:“教我驭妻之道呢,说,凡事要偷偷留一手。不能因为宠媳妇儿,就媳妇儿说什么就是什么,省得哪一日,媳妇儿为了更上一层楼,将我抛到墙后了,我这做相公的,都没地儿去哭。” 华清渡又当了“小媳妇儿”,笑得格外灿烂,“那你回他什么?” 琼芥道:“我说,我媳妇儿不求这个。” 每个人心里都有一杆秤,有些爱权位,有些爱名利,有些是情种,终日吟着些“求之不得,寤寐思服”、“一日不见如隔三秋”之类的。华清渡那日将愿望说得很足,很满,但那都是给别人求的,真的归于自己,倒是想得平淡。 他就是自己口中那种“胸无大志”的人,只想有吃有喝有乐子耍,老婆孩子热炕头。 哦,孩子是不可能有了,而且华震秋那种小兔崽子,是不能指望他热炕头的,有老婆抱就行。 华清渡今晚睡得很沉。 他怀里抱着一小角被子,靠得很近,几乎要枕到琼芥的枕头上来了,他呼吸平稳,酣睡到无意识。 琼芥起来看了一会儿,安下心来,熄了最后一盏小灯。 从风息城破的那日开始,华清渡便一直不得安眠。在平宥部的时候还好些,只是梦呓,后来就越来越糟了。 先是梦魇,好几次琼芥被他吵醒,看到他满头大汗地叫着什么,醒来后双目无神,要缓好一阵才能把出窍的魂儿叫回来。 要么就是一时失眠,一时又昏睡几日不醒。 之后干脆夜游症,从自己的屋子,一口气游到别人屋子去。有次则蓝起夜,看见华清渡在自己后院的小水渠边,拿了根棍子,戳癞蛤蟆。 她好奇地凑过去看,想问他在干嘛,低头一看差点撅过去——这人的眼皮儿还死死闭着呢! 她不敢叫他,怕贸然叫醒使他患上了“离魂之症”,只能看着他游荡出去,临走时还一脚踢破了她的鸡舍。 几个人心里担心,瞒着华清渡偷偷给他吃过药。但华清渡嫌那“强身健体延年益寿药”吃得人精神不济白天犯困,加上它的效果着实有限,于是作罢。 后来琼芥就日夜和他同榻,他一犯夜游症,就起床在他屁股后面跟着,这一跟就是两年。 期间还留下了不少鬼怪异谈,其中最出名的当属“黑白双煞深夜拔狗毛”。 狗大叫。 但到了死人谷之后,不知道是心情舒畅还是什么别的原因,华清渡这毛病竟然好了,每天四个时辰,睡得饱饱的。 琼芥在黑暗里看着他的睡颜,柔声自语道:“真好,和只小猪一样……” 屋里华清渡睡得香甜,屋外却不甚平静,灯火亮了一整夜。 隔日,琼芥没有去侍卫处,而是跟了华清渡一起。毕流芳先前留下了一个偌大的南苑,足够华清渡的人马住的,不仅房舍一应俱全,连校武场和大牢都有。 华清渡特损,调侃这叫做“前人栽树,后人乘凉”。 从连廊进去,每间房屋如今都有了它的用处。沈矇手下的师爷们求了一处做学堂,将半大的崽子们收进去,教他们识文断字与些实用的算数,虽然都很浅显,但总不至于将来养出一批文盲。学堂旁边另有个屋子,女人们凑在一起,纺线织布,做些活计。 迎面走来了一行人,是来运木材修缮房屋的,里面有个很卖力的小子,脸都憋红了,琼芥定睛一看,不是别人,却是当初他和措达拉他们捆到树上的李三炮。 “你们之前从五毒手里头救下来的那些五仁庄的人,就住在湖对侧。沈矇借了些沙谷种子给他们,又派了“督粮官”,一边教导一边弹压,他们收了粮食,将本儿带着利还给我们,其余的可以留下自用。这样一来二去,两边的吃粮问题都可以解决了。”华清渡道。 其实他和沈矇还有一点子计策,是想借派督粮官逐渐打入各部族内里,慢慢解掉这些个族群内里的顽固势力。 华清渡重重地握了下琼芥的手,轻声道:“死人谷本就是风息国的疆域,多年之前因为各方交战内忧外困,成了弃子,才叫他们为了一点子饮食内耗内斗,受了这些年的苦楚。故国故土故人,我是不会扔下的,若他们听话……叫他们临近而居,周围的孩子们都过来读书上学,彼此之间交往通信乃至通婚……不消多少年,便可以如同一家了。” 多年前风息国覆灭,故土漂流辗转,如今他要将它们一一找回来。 如果它们识趣,他愿意好好对它们。当然了,前提是……听话。 琼芥由衷地道:“家眷们留在后方,平平安安的,将来主上要向四方开拓,便不会再有后顾之忧了。” 琼芥嘴上有数,如今住处不比从前,常有些不相熟的人走动,故而在外头,他对华清渡一直表现得甚是恭敬,不敢造次。 说话之间,两人已经到了一处低矮的小门,华清渡微微一笑:“这会子说不再有后顾之忧,倒是还早。昨个我们睡得沉没听到,你手下的侍卫们倒是捉到了只爬墙的小老鼠,一块儿进去看看吧。”
第58章 “野鸳鸯” 抓住的小老鼠来自一直不肯归附的涼氏,嘴又牢又硬,什么都不肯交代,倒是在身上搜出来了一堆武器,还有一包“三息断肠散”。 华清渡还好,左右这人没近自己的身,有琼芥守着,也不可能近自己的身,倒是把沈矇吓得不行,口口声声说现在就要叫人带着刀枪棍棒,把那东部的涼氏一锅端了。 “沈军师急什么,”这时候几人围在一块正吃早点,华清渡劝道,“别一大清早就打打杀杀的,多不文静啊,快吃点东西宽宽心。” 沈矇听说有细作,早晨抓了把头发就匆忙过来了,进门才发现几位大爷都是老神在在,就他一个火急火燎。华清渡一个劲儿让他吃饭,他随手端起桌上的一碗豆腐脑,就往嘴里灌。 屈凤鸣举着沾了白色豆渣的勺,犹豫着没说话。 下一秒沈矇就满脸涨红,喉咙像烧着了一样,但是为了体面,硬是将嘴里的东西给咽下去了,然后猛灌冷水。 华清渡一笑:“急什么呀,心急吃不了热豆腐。” 他先前一番动作,死人谷各部大多已然归顺,就算偶尔出来跳个脚,伸手弹压一下也能压得下来,如今谷中各众,不服管教的只剩下一个东域涼氏。 涼氏是其中规模最大的,足够几千人之数,与其他游猎为生的部族不同,他们是少数的占领良土,自行农耕的部落,故而过得相对富足。 涼氏的首领名叫涼石,人如其名,是个石头一样邦邦硬,食古不化的老头,但对自己部众好得没话说,把持涼部多年没出过差错,很有些本事。 华清渡与他面对面交过一次锋,老头大声喝道:“就算是天王老子来了,也别想要做我涼部的主!”差点当场啐了华清渡一口吐沫。 华清渡一侧身躲了,也不恼,末了还将扇子拉下来,冲老头一笑。 其实涼石的考量很有道理,他们涼部已经在这片地皮上称王称霸很多年了,也就五毒来的时候吃了一回小瘪,但是五毒再没脑子,也不至于和地皮蛇土老大直接当面锣对面鼓地干,顶多就是打过一两回,这零星的难受,涼石全当是吃了个苍蝇,虽然恶心,但是也能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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