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要动手啊,”武垣双手交叉,活动手腕,指骨发出啪啪啪声响,眉目锋利,杀气腾腾,“可别怪我提醒,打架,我从来没输过,这么好的院子,砸了哪碰了哪的,我可就不赔了,毕竟我一个小人物,不像你们李家大姓,穷的很,没那么多钱。 ” 门房:…… 一时竟不知道要不要继续了。 武垣大马金刀往里走,一边走,还一边善意体贴的提醒:“还不快点进去通报?万一叫我看到了什么不该看的东西……我反正不会害臊脸红。” 还真是! 门房气的脑门直突突,拦拦不住,赶赶不出去,至少主子的体面不能丢! 武垣看着一群人呼啦跑到他前头,试图拦他,又投鼠忌器,不敢随便行动,再看着这群人呼拉一下离开,不知道去哪里禀告保护主子,危险气氛翻涌,一点都不怵,就这么一路往里,走到了正院。 庑廊下,李闲一边系衣带,一边手忙脚乱的走出来,看到来人,气的不轻:“武十三!你怎么敢!” 屠长蛮之前跟崔芄聊天,对他的讲说讳莫如深,着实可以理解,李闲此人,相貌生的有些过于奇特。 个子身材倒是还好,就普通人的样子,但那一张脸……总之给人感觉就是山脉崎岖不平,湖泊森林草地安的极为任性,没一个对称和谐的地方,小眼蒜鼻厚唇,恨不得凑在一起给脸腾地方的组合,丑的别具一格。 生气狂吼时五官都要飞出去,更惨不忍睹:“你才被参过!” “所以啊,我这不得给别人一个开启下一轮的机会?”武垣上前,懒洋洋行礼,“内卫武垣,参见小王爷。” 李闲衣带差不多系好了,眼阴阴看着武垣:“你还知道这是我乐康王府啊,怎可如此无礼?” 武垣:“我递了名帖,您没回,没办法,我只能这么上门了,小王爷高风亮节,想必会体谅我小小的失礼。” 李闲:“你什么时候递名帖了?” 武垣指了指廊边漆柱,那里不知何时出现了一张不足掌大,长方形的暗金名帖,一角深深插戳进柱里子,其它暴露在视野中,牢固的痕迹——起码风吹,是吹不掉的。 痕迹很深,名帖很新,一看就是刚刚干的事。 武垣知道乖乖递名帖别人也不会允见,又不能让自己没路走没话说,当然要提前一两步搞点事,这对于武功高强的他来说,并不难。 李闲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事已至此,人赶肯定是赶不走的,武十三郎堂堂大名,滚刀肉一个,不安抚了他,今天这事没完。 他闭了闭眼,甩甩手,让下人准备茶水,就放在旁边小亭石台上,连厅堂都不让武垣进,很‘大度’的伸手:“十三郎——请吧?” 武垣也不介意,大步走过去:“多谢小王爷款待,我就知满长安城,您最懂礼,若不懂礼,哪来这满园富贵,福寿康宁?” 李闲:…… “说吧,找我什么事。” “我以为小王爷应该知道?难道不是准备好了,等我上门问?”武垣饮了口茶,挑剔,“茶味不错,椒盐多了点,减两分刚好。” 李闲从未见过这样的客人,不请自来,不让进厅也能怡然自得,还要指点主家礼仪茶水,脸皮厚的令人发指。 “可是我那妻子偷人的事?”李闲挑眉,“找不到奸夫,锁定不了凶手,是你十三郎无能,竟还有脸来问我?我要知道,我的枫娘子还能被害?” “所以啊,我这不是来帮你了?你不配合,我怎么帮你?” 武垣全然没被指责的羞臊,甚至语重心长,真诚极了:“你知不知道外头知道这件事后,都怀疑你了?你还不替自己分说澄清,难不成到最后要到圣人和太后面前去说,到时候丢不丢人?” 李闲眸微暗:“只要十三郎不往外说,谁会知道?” 武垣大义凛然:“家有家规,国有国法,我等小官食君之禄,自然要报效朝廷,对得起百姓,内卫有案必查,永不沦为庇护官权的工具!” 不但得说,还得真相大白! 李闲磨牙:“你到底想怎么样!” “我得知道所有细节,才能好好帮你对不对?”武垣眼神殷殷,话音切切,“一个大男人,多娶几个妻妾算得了什么?莫说宗亲,寻常百姓富了,都想纳个几房,算不得什么事,来,跟我说说,这些年在外头,您是不是受委屈了?是不是朝廷哪里没做好,让您叫别人欺负了,这点小事都不敢言语?” 这话感觉好像有点不对劲,但又莫名其妙……有点让人感动。 反正人也赶不走,李闲默了默,声音暗下去:“你是不是瞧不起我?” 武垣:…… 这话问的,你丑成这样,脾气还不好,别人怎么…… “当然不会,您对自己挑剔不自信,才会觉得别人也这样,”武垣目光尽量保持平和,“你要相信,世间像我这样的好人虽然少,但还是有的。” 李闲:…… 他伸手,遮了自己的眼。 “我也不想如此,我也想说,长得丑不是我的错,我之期盼,不过是愿得一心人,白首不相离,可现实告诉我,全是妄念,她们……都会背叛我。”
第22章 她们全都背叛了我 秋风瑟瑟,枝叶扶疏,连阳光落在地上的斑驳光影都透着白,没什么温度。 一个相貌有瑕,暗声讲述过往的年轻人,多多少少加重了寒凉氛围,让人觉得人心很冷。 “……说出来大概外人不敢信,我,陇西李氏李闲,唯一乐康王继承人,时年二十有八,仍无正妻,”李闲很难过,“是我家没钱,还是在朝廷面子不够?都不是,只不过是贵女们都不嫁我,看不上我,而我之身份,又岂能屈就庶民?” 高门贵女瞧不上,门当户对的也不愿意嫁过来,哪怕是低就小官之女或世家旁枝,没相看还好说,相看了立刻没了下文。 “没人敢当面骂我,但他背转过身会说什么,我都知道,这等屈辱,我已承受了二十多年,旁人只道我家显贵,却不知我过的是怎样的日子。” “所有人看到我的第一眼,脸上都有一种难以言喻的遗憾,你知道那种遗憾么?他们没骂我,却比骂了我更甚。” 李闲盯着武垣:“我想娶个妻子,有错么?” 武垣:“男大当娶,没错。” “可我娶不了,又不敢自专,怕朝廷想管时没了机会,只能悄悄的娶,哪怕是偷来的时光,也想感受一下夫妻间的不一样,我也想有个知冷知热的人……” 李闲叹气:“那些小娘子……我是真喜欢,才娶回家的,我也想时常陪着她们,可没法子,我得现于人前应酬,有些时候就顾不上……寻常人家的郎君,也不可能时时在家陪着娘子吧?总是需要忙活生计,赚钱养家的,可别人家的娘子都能理解,为何我的不一样?” “也罢,她们不守妇道,水性扬花,我也就不要了,天下女子多的是,我就不信找不到一个能真正接纳我,喜欢我,愿意陪我的……” 李闲简单讲述了这个行为的心路历程,除了一点点阴森,更多的是漫天遍野的孤独,无人能理解的寂寞,听上去很有些可怜。 既然被找上门,大概明白武垣知道了点什么,他并没有隐瞒,十分干脆:“灼娘子和枫娘子都是我娶的夫人,皆与皮承明无关,他是被我拽进来的好友,替我娶亲的幌子,毕竟我身份特殊,有些事不能与外人道,他知我根底,不敢捣乱,此次无妄之灾,于我是,于他亦是,十三郎既然要秉公查案,还请不要牵连无辜人。” “好友……” 武垣指尖摩挲着茶盏:“那你知不知道你的这位好友皮承明,看上了你的人?” “谁?”李闲眨眨眼,“莫非奸夫……是他?” 另一边,马车进了永宁坊,一路送到家门口,屠长蛮与崔芄说完这几日经历,得到的线索,摸着下巴:“莫非是奸夫,就是皮承明?” “你看,这近水楼台的,多容易啊,而且他帮李闲干了这么多事,挡了这么多视线,李闲对他很是纵容,真犯点什么小错未必不能容,而且甩锅也方便啊……” 屠长蛮凑近,小声同崔芄说:“我跟你说,这些行商的人都奸,别看那皮承明看起来是个老油条,憨憨的,其实人精明的紧,而且哄骗女人到手而已,又不是真爱,玩过了,也就那么回事,看到有风险,立刻回来处理或者杀了,对他来说好像不太难?” 不管道德上,还是行为上,做这种决定都很自然且轻易。 崔芄下车:“那为什么不怀疑申伯?他不是也很方便?” 申伯是世仆,却不是皮承明的世仆,而是李闲的,不管宅子和女人,所属权都不在皮承明,而是李闲,作为代主人管理的仆人,申伯在宅子里的权利比皮承明可大多了,他的行动还很自由,所有做的一切,只有主人李闲可以过问,李闲不知道,不问,那他就可以做任何事。 屠长蛮腾的从车上蹿下来:“有道理!贼喊捉贼,高明啊!” 崔芄推门进院,换了套衣服,就开始干活,收拾整理那句尚未完成的尸骨。 屠长蛮见他回来就忙,干的活儿也不懂,现在又没事可做,也不客气,跑去灶间烧了水,泡了茶,找出把椅子放在屋檐外面,刚好被太阳晒到的地方,捧着杯盏,慢悠悠的喝,一边喝,一边围观崔芄处理石台上骸骨,全当辛苦几日的休息了。 “这位……才是真正的灼娘子?” “嗯。”崔芄点头。 “真看不出来……” 屠长蛮再次觉得崔郎有点神,光凭一幅骨头架子,打听到的那些乱七八糟的信息,就能确定逝者身份,是有点了不起的。 “你说……那群男人,知道灼娘子和柔娘子换了身份么?” “哪群?” “所有的啊,”屠长蛮掰着手指头数,“辗转这么远把尸骨送过来的,天天伺候过人家的,真正当人丈夫的……这群男人眼是瞎了么?” “你可知道,柔娘子当年并没有死,和一个姑娘换了身份,在别处努力生活?”永嘉坊里,武垣问了李闲同样的问题。 “换了身份?什么身份?” 李闲似乎很意外,皱眉回想良久,缓缓摇头:“我只知枫娘子死得突然,却未料到你们非要把她的死和姜府灼娘子绑到一起,更不知你现在说的,十年前就没了的柔娘子曾换了身份……她现在在何处?为何不来寻我?” 武垣:“你很想见她?” “倒也不是,只是往事已矣,我不想再计较,若她过的不好,我愿看在往日情分上,给予一些帮助……” 李闲说到这里,似乎才明白过来:“你该不会要说,当年的柔娘子,顶了姜府灼娘子的身份,在长安过了十年,前些日子才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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