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锋低声念了句“阿弥陀佛”,戎策不知他这句是震惊还是疑惑,自己先开口问道:“当年那黑腰带在做什么?” 蝎子精紧张地咽下口水:“杀人。” “胡人?” “坏人,烧杀抢掠无恶不作的坏人,还强抢民女呢!” 戎策现在倒是有点想笑了:“那你在这蹲着做什么,等着上前道谢呢?不用专程跑一趟了,再难免吓着那些普通人。有什么想给他的银子啊、礼物啊,交给我就行。” “我是想提醒他,”蝎子精光是回想那可怖的画面便一阵战栗,“别再返回宥州了!那里简直是人间地狱!你们人类不是说,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吗,何止是冻死骨,各种各样的死法一应俱全,白骨都能堆成山!” 这和县志里记载的大相径庭,戎策越发好奇那几个灾难频发还能丰收的县城,到底是如何交得起税收的。 等到戎策带了两只野鸡尸体回来的时候,杨幼清已经端了一盘酱香肉饼候着。他挑眉望向徒弟手里一路掉毛的野鸡,问道:“你何时学了小白的喜好?” 一嘴肉饼的白树生迷茫地望向监察大人,搞不清楚形势的他决定趁监察大人发火之前先远离战场,于是默默往后退。 戎策咧嘴笑着,说道:“今晚给您加餐。” 董锋想要提及方才的事情,被戎策一记眼刀阻止,只得低头继续摆弄他手中那串佛珠,念念有词不知在读什么经文,仔细一听,才发现他在说烤鸡不要放香菜。戎策踹他一脚,让他滚远,随后望向杨幼清。 杨幼清气笑了,戳他脑门:“快走吧,还要在天黑前进入月归城。”
第100章 公主下嫁 新娘子戴着凤冠霞帔,坐上了红顶的金銮驾。 花轿绕了月归城整整一圈,男女老少都来看公主下嫁。鞭炮响了又响,乐师奏了又奏,省去了跪拜天地、高堂的繁琐步骤,新婚夫妇终于得了半刻安宁。 虽说是嫁女,但九五之尊的叶南坤是不会因此离开京城的,在泰明殿喝了茶之后,剩下的应酬便让几个儿子替他去做。而太子殿下和西漠的马贼打得如火如荼抽不开身,只能遣了叶斋、叶宇做女方的亲属。 而这两人又是满脑子想着如何将对方赶回封地,末了到了年轻人闹洞房的时候,只有帝泽书院的旧同窗和伏灵司的送亲队伍堵在厢房门口。 帝泽书院的书生还好,只知道推推门,念念诗,但是孔珧在伏灵司的那几位同袍直接把门卸了硬往里闯。孔珧欲哭无泪,喊道:“别闹别闹,好贵的门!” “又不是不会修,”戎策勾过白树生的胳膊,“是不是小白?” 白树生挺起胸脯:“能修!” “看起来咱们孔百户还有待锻炼啊,”戎策笑得眯起眼睛,“回伏灵司之后先扛着门板,绕着咱院墙跑上三圈。” 孔珧喝了些酒,酒气上头胆子也比平日大些,梗着脖子说道:“人各有所长。” “小白,上。” “嗷!”白树生叫一声就要扑过去。 戎策一把抓住他领口:“你他妈嗷什么!” “不是显得厉害?” 这厢闹得沸沸扬扬,远处的正堂里,孔家的长辈在于年长的宾客喝茶聊天,希望借此机会结交更多的人,获得更多的门路。与努力攀高枝的某些亲戚不同,孔家的几个哥哥倒显得十分矜持,叶斋心想,大概是他们被人警告过,不许站队。 孔璋是嫡长子,亦是世子,成熟稳重。杨幼清和他聊过两句,这人太过圆滑,像是一滩水,无论激起多少浪花,最后都会归于平静。 不过杨幼清看得出来,他承受了很大的压力,席间不停扯动领口,额头也时常冒汗,东张西望不知在等何人。杨幼清故意走到他身边,问道:“世子为何一副心神不宁的样子?” “监察大人说笑了,”孔璋举起酒杯,话中带着笑意,“不过是羡慕四弟有这样的姻缘,我早过而立之年,请人做过不少媒,只可惜找不到能够共度一生之人。” 他想打太极,杨幼清便跟他打,提及了孔府和他工作上的事情,对方都对答如流,好似他心慌并不是因为这些。杨幼清的拇指轻抚酒樽外壁雕刻精细的龙凤图案,忽然说道:“宥州的地倒是年年高产,税收只多不少,朝廷的经费还有富余。” “哦,”孔璋低头饮酒,“大概是雨水足。” 杨幼清观察到他喝酒的时候肩胛肌肉僵硬过方才,便知道有事隐瞒,但作为伏灵司的监察,他不方便继续追问。 谈了两句明年的朝廷俸禄改革,门口忽然多了一个穿着衙门官服的男子,跌跌撞撞就要往里闯。孔璋道了一句失陪,接着走到门口将那男子拽到了庭院的阴暗处。再过片刻,孔璋的身影已然消失不见。 杨幼清仰头喝尽了杯中的酒,抬头望见远处的叶宇在打量他,便大大方方回望过去。叶宇像是被蝎子蛰了一般转过头去,倒是让杨幼清好奇,这小跟班的小跟班心里有何打算。 放下酒杯,杨幼清发现叶斋也在席上消失,抛下他那些挣钱的门路不知去了何处。 他去了后院的厢房,倒不是去跟着闹洞房,而是寻戎策。戎策瞥见他的时候故意高声阴阳怪气喊道:“二殿下大驾光临,咱驸马爷的亲属们表示表示!”听了他的话,伏灵司的校尉纷纷端起巴掌大的酒碗挤到叶斋面前,一口一个殿下给他敬酒,恭敬地不得了。 叶斋气得肺都快炸了,越过人群抓住戎策的手腕将他往外拽。戎策比他结实一倍,自然是拽不动的,但也不能在妹妹的大婚之夜扫了兄长的面子。 等到了僻静的地方,叶斋才说道:“你是不是答应了亭亭去一趟山区?” “二哥想做什么?杀人放火的事情我可不干。” “别废话,”叶斋摸出个锦囊塞在他手里,里面是沉甸甸的银子,“她能有什么难事,敷衍敷衍亭亭,然后去怀州帮我解决点事情,钱不够再给。速度要快,赶在老四离开宥州之前办妥了。” 怀州虽说不是封地,但太守是叶斋的得力部下。前几日听说在府城的县衙天井里挖出来几具无名尸体,一时间闹得沸沸扬扬,第二日又忽然没了声音,末了说是前朝的古墓。 戎策明白了叶斋的意思,掂了掂手里的银子:“我凭什么帮你啊?我怎么不记得,你对我有恩?” “你看这个。”叶斋从怀中拿出一张薄如蝉翼的信纸,戎策霎时变了脸色。 佐陵卫,无论任何职位都不能与民间帮派勾结,而叶斋竟然有杨幼清和漕帮合作的证据。戎策咬着牙想要去夺那张纸,叶斋一抬手:“这东西我多的是,随便一张就能让你师父卷铺盖走人,走到牢房还是刑场,这就得看我怎么在父皇面前白话了。” “我明日一早启程,”戎策沉声道,“钱就不用了,你把所有的信件和文书都拿给我。” 杨幼清的酒量不算好,他早就知道,但是今日的酒不能不喝。 他有点后悔跟着送亲,但留在伏灵司对着一桌子的公文,不如喝酒,况且有阿策照顾他。 戎策的酒量好,且今日跑跑跳跳也没吃多少饭喝多少酒,等回到客房的时候就见杨幼清两颊绯红坐在八仙桌前捧着茶碗发呆。戎策心里蹦出来的第一个念头便是,有点可爱。但他知道杨幼清就算喝醉了也能一只手把他按在地上,所以静悄悄走过去,坐到他对面,问道:“您困了?” “你来我房间做什么?” “这是我房间,”戎策忽得有些哭笑不得,“老师,我扶您回去吧。” 杨幼清扫视四周,慢慢道:“方才忘了,我把醒酒汤洒在了我屋床上,阿策,你是不是该有所表示?” “行,您去床上吧,我睡地铺,”戎策无奈,自家妹妹结婚,大舅哥沦落到睡地上,“我替您除了外衣。” 杨幼清默许,缓慢抬起双臂,戎策替他解了腰带和长袍的对扣,没干过这种活的粗糙千户手指不经意间碰触到师父的身体,脸颊同样是一阵红,活像是喝醉了酒。杨幼清嫌他慢,自己拽下袖子扔到一旁的座椅上,接着躺倒,捂住眼睛:“阿策,过来。” 戎策捏了捏耳垂走到他身边,半蹲下来:“老师您说。” “离开伏灵司吧,”杨幼清摸索片刻,抓住戎策的手,“阿策,老师留不住你。” 戎策愣了一下,随即拼命摇头:“我现在做的不是很好?结案率我说第一谁敢说第二,老师您为什么赶我走?” “不是赶你走,”杨幼清听出他话中的急切和委屈,拿下挡住眼睛的手轻拍他后背,“你的人生不该局限于小小的伏灵司,亦不是孟府。人生几何,我是怕耽误你的青春。” 戎策就势趴在床沿上,让杨幼清能够更好地抚摸自己后背:“老师,我说过,这辈子只做阿策。” “等你到而立之年,若是想反悔,可没机会了。” “不会的,”戎策低声道,“怎么会。” 第二日杨幼清睁开眼,本以为会迎来宿醉后的腰酸背痛,但并没有想象中那般煎熬。他一起身,惊醒了趴在床沿上的年轻人,后者一边揉眼睛一边呲牙咧嘴,腰背的关节咔嚓作响。 “你睡在这做什么?”杨幼清推他一下,随后发觉脖子上多了个东西,是一串红绳穿着的翠色勾玉,“你怎么敢把这个给我?” “您昨晚收的时候可没拒绝,”戎策伸个懒腰总算是将骨头重新拼在了一起,“您就戴着吧,辟邪,如果哪日穷的叮当响,您还能卖了换个馒头吃。” 杨幼清摸着那雕刻细致的勾玉,半晌放回里衣内侧,稍稍冰凉的玉石紧贴着胸口:“出去吧。” “对了,忘了跟您说,我得去一趟怀州,大概两三天回来,耽误不了回京。您就在孔家好吃好喝待着,或者跟小白他们去周边的山林玩一圈,孔珧总不会不给您配个舒服的马车。还有……” 杨幼清对他的小心思了如指掌,出言打断他:“你绕了一圈,偏偏漏下了为何要去怀州。” “家事,就当我请个假,三天的假期我还是有的吧?” 宥州府城月归城有大半个京城那么大,全宥州所有的富贵人家都居住于此,出了城,便是绵延的沙漠和高山。富贵人家多了,街道上总会乱一些,时常有人骑马穿行,惊得街边小贩打翻了蒸笼。 杨幼清看着一笼冒着热气的茴香包子跌落在地,不免皱眉,扬声问道:“店家,刚才过去的是何人?”
第101章 围观打架 “孔家的公子,”店老板一副习以为常的神色扶起蒸笼,将那些包子捡起打扫干净了收到泛黄的白布包里,这是他今日的午饭,“二公子孔琰差一点就成了武状元,惹不得,惹不得。” 杨幼清倒是听说过孔琰的名号,如果不是醉酒打架耽误了殿试,三年前的武状元应当属于他。不过凭借着会试的成绩,他也得了一份官职,就在宥州西南的山区驻扎,但听说一年只有一个月的时间会在天寒地冻的山里操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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