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幼清提起苍锋,暗自祈祷这把刀能够告诉他,戎策在哪里。 “十二年前,入魔者找到了魔族后裔的血脉,就在宥州。这是千百年来找到的最纯净的后裔,她是所有入魔者的希望。拥护为女王,入魔者就有了首领,就可以征战天下,重现千年前宏伟盛大的版图。”阿辛将手从第一幅图慢慢移到第二幅,如同骨架的手掌贴在一个模糊的身影之上,这应该就是女王。 戎策盘腿坐在地上,吃着仅剩的一包辣花生,这是他偷摸藏到袖子里的:“然后呢?” 阿辛转过身来,拨开眼前的头发:“然后,人类的捉妖师就收到了风声,他们来了一支军队——真正的军队,数以千计,全副武装。入魔者在雪山之上,人类就围住了山脚,开始放火烧山。奈何入了冬,火势烧不起来,他们便妄图制造雪崩,压垮所有的入魔者。两方势力都在寻找那个魔族后裔,但始终找不到。” “我猜猜,入魔者找到了她。” “不错,入魔者凭借着古籍中记载的秘术找到了后裔,她是个年轻的姑娘——看起来是,其实已经隐姓埋名活了几百年,为的就是避世。最终,入魔者打动了她,将她带了出来,只可惜,遇到了人类的围堵。” 戎策摸着血刺,他能感觉到黑刀传来一阵一阵的热流,不知是不是老师在找他:“它的主人也在那场战斗中?” 阿辛望过去,慢慢点头:“对,他死在了雪山之下。人类动用了十倍的兵马,将入魔者斩杀殆尽,魔族后裔也横死当场。但是,入魔者顽强地吸纳更多的信徒,企图将那后裔的子嗣抢来,但还是落败。” “吸纳信徒?”戎策好奇,伏灵司一概不说入魔者是如何由人类变成半人半魔的,所有的相关资料都被黑色的墨汁掩盖,书籍也都锁在了地下三层的禁书室。 “哦,你不知道?你不会天真的以为,入魔者需要草药维持魔力吧?”阿辛咯咯地笑起来,像是全身骨头要散了架一样,“只要喝了魔族后裔的血,便会成为最忠诚的信徒。但要增进功力,还需要继续喝。” 原来那气味最特殊的一味药,是魔族的血。戎策心想,他们这么急切寻找魔族后裔,莫非是库存的血液已经消耗殆尽,急需添补库存?他舔下嘴唇,问道:“如果没有魔族的血,入魔者会变成什么样子?” 阿辛又开始咯咯咯笑起来:“不就是,我这个样子?” 戎策下意识抽出血刺对准他,但随即反应过来,这个阿辛被困在山洞里十二年,轻轻一碰就能散架,何需要血刺去砍。戎策走近了两步,见到阿辛破烂的衣服里挂着一块小木牌,他好似从哪里见到过。 一缕阳光绕过乌云洒进山洞,戎策清晰看到,上面刻着两个字:“辛未。” 六十甲子。 在黄泉的时候,甲辰曾经说过,当年杨幼清杀了二十多个入魔者,大概指的就是这场大战。不过戎策以为那是杨幼清加入伏灵司之后的行动,便没有去细究,现在想一想,他师父瞒了他不少的事情。 戎策将血刺垂下,问道:“那个魔族后裔的子嗣,你们找到了吗?” “没有,但听说人类也没有找到他,他藏得很深。” “你知道怎么出去吗?”戎策看着转头又去石壁上画小人的阿辛,没有得到任何的回答,泄了气坐在地上。阿辛一直在画,戎策认出来,这是在画现在的这一幕,骨瘦如柴的入魔者给伏灵司的千户讲述当年的故事——也是整个故事的结尾。 戎策忽然有种预感,他站起身,只见阿辛扔掉金刚石,转过身来,向他奔跑。戎策举刀的瞬间,阿辛抓住血刺的刀刃,狠狠撞上去。黑刀刺破了他的胸膛,入魔者血液里的腥味蔓延,戎策愣在原地。 阿辛的画作完成了,他也失去了活着的意义。 戎策瞪大了眼睛向后退了两步,血刺从干瘪的肉体里抽出,阿辛失去支撑倒在地上。 “阿策!” 戎策听见呼声抬头望去,头顶洞口的藤蔓边缘,杨幼清跪在地上望向他。戎策挥了挥手,激动地喊道:“老师,您小心一点,别掉下来。” “我需要你提醒?”看见徒弟毫发无损,杨幼清悬着的一颗心终于落地,他抽出苍锋砍断几条粗壮的藤蔓,顺到山洞中让戎策抓住,“你身边是什么?” “六十甲子的辛未,被困在这里十二年了,”戎策用稀松平常的语气说道,但他敏锐地观察到杨幼清的神色一变,“老师,您不会认识他吧?他刚才和我说,见过血刺的主人呢!” 杨幼清转过身去找藤条,故意避开视线,说道:“时间太久,记不清了。” 戎策费了些力气爬上来,借口站不稳一把搂住杨幼清,将身体的重量压在他身上。他曾经有一瞬间以为自己也要被困在这地方直到饿死,所以见到师父的时候,还稍稍感动了一把。 “胡闹什么,自己走。”杨幼清推开他,扫了扫肩膀上的灰尘。 戎策便站稳了自己走,边走边说:“刚才阿辛说,当年的魔族死后,她的子女尚在人间,您说现在的入魔者不惜暴露行踪,是不是在找她的孩子?” “你知道当年的大战了?”杨幼清见戎策点头,叹口气道,“此事在人界是机密,不可与别人提及。但看形势,他们的确在找那个孩子,但是不知为何当年的寻魔秘术不起作用了。” 戎策忽然驻足,问道:“有没有可能——那个孩子根本不是魔族?”
第104章 女装大佬 “魔族的孩子难道还是蛇妖?虎妖?兔妖?”杨幼清作势要拍他脑袋。 戎策捂住头说道:“不是不是!我说的是,人和魔最相似,当年的魔族极有可能和人类结婚,他们的孩子便不是完完全全的魔族,所以不会被秘术找到。一个母亲为了保护自己的孩子,极有可能做这样的事情。” “阿策,你在暗示我。” “老师,我在明示您。” “走吧,先回月归城。”杨幼清摸了摸他的耳朵,牵起他手腕往外走。 戎策紧跑了几步,问道:“老师,您说,宥州这么多物产丰富的大山,他们为什么偏偏选这样一座雪山做战场呢?人类放火烧山他们也不肯走,这里到底有什么好东西。” 杨幼清回头望向高耸入云的山峰,轻声道:“不一样,传说,这就是昆仑。” “您说这是什么?”戎策瞪大了眼睛。 叶亭坐在公堂最高的桌前,戴着一顶乌纱帽。她审了一上午富贵人家的案子,又解决了两个驻军部队争夺粮草问题,终于见到了平民百姓,但是一问,又是声名显赫的教书先生。 她有些好奇,宥州的百姓难不成都过得比富人要好? 直到白树生高举着伏灵司的令牌在她下班前硬闯了进来,说有重大案情禀报。叶亭刚起身便坐回原处,问道:“有何案情啊?” “通判大人,宥州有官兵欺负老百姓,这事儿您管不管啊?”白树生抑扬顿挫如同唱戏一般念出孔珧给他写好的台词,孔珧说这样的话能引起四公主的注意,如今看来果然没错。 叶亭清清嗓子,说道:“当然要管!何时何地发生的事情,牵扯到什么人,速速说与本官听。” 白树生便一五一十将昨日的所见所闻都说了,然后大喊让证人进屋。不过他喊了三次,那对老夫妇都没进来,倒是伏灵司的校尉阿光蹭蹭跑进来,说老夫妇方才在路上走丢了。 “怎么丢了?”白树生愣了一下,却见这二位老人互相搀扶着低头从屋外走进来,精神萎靡哆哆嗦嗦,大抵是被昨日的情形吓到。白树生急忙窜上去扶着老人走到桌前,说道:“这二位是沙石城的农户,被官兵夺走了最后的存粮,求见通判大人却被太守阻拦。” 叶亭听那些加重赋税、强夺钱粮的故事半信半疑,毕竟月归城几乎是夜不闭户路不拾遗的模范府城,被压迫的穷人倒是第一次见。她身体稍稍前倾,问道:“确有此事?” “通判,通判大人,”难得刮了胡子的老头哆嗦着跪下去,连连磕头,“没有,没有这样的事情,都是我瞎编的。” 不过一日就改了口风,白树生不可思议地望着这个老头,连他老伴都跪下声称自己偷税漏税删改记录,怕被人发现所以污蔑官兵抢粮。白树生是佐陵卫的六品百户,从没纳过税,也搞不懂偷税漏税如何偷到自己没钱买饭吃。 他转身对着老头喊道:“是不是有人威逼你们改口?你说,是谁,我这就把他抓来!” “不是不是,就是我们自己撒了谎,是我们自己造了孽,”老头抖得如同筛子,“通判大人开恩啊。” 白树生头一次感到这样生气——应该算第二次,上次是廷争告诉他出身。他一甩袖子便往外走,撞到了看热闹入迷的衙役,一句道歉的话也没说。他走到屋外,等候的孔珧望见他的神色便知道他要做什么,急忙上前拦住。 “我又不是阿策,不会做什么傻事。” 孔珧心道你们两个半斤八两,但他还是好声好气说道:“我们会查明真相的,冲动解决不了问题。现在最好等着老夫妇出来,看一看有无旁人接触他们。” 白树生知道他说的在理,但是一身的火气没处发泄,便提了剑继续向外走。孔珧赶忙拦住,白树生叹口气道:“我就想打几只兔子。” “只有兔子?” “有野鹿也能打。” 夜深,孔齐辉命令下人关上了窗户,然后吹灭了灯,躺到榻上。夫人离家去城外的寺庙为新人祈福,留他一人独守空床,还有些寂寞。他手指揉搓,背星宿的名字企图入睡。 也不知明日的早饭会不会有茶碗蒸,最好是加了蒸鱼豉油的,辅佐以小米辣,鲜香扑鼻。 想着想着他就有些饿了,起身点了一盏烛台,披上外衣准备出门。 门却自己开了,好似是被一阵风吹开的,但是孔齐辉记得他反锁了房门,以防孔璋他们半夜喝醉了酒胡闹。吃茶碗蒸的念头瞬间消散,他小心翼翼走到门口,想要将门关上,却被一阵无形的阻力挡住,下一秒浑身都不能动弹,好似是被鬼缠住。 鬼压床。 不不不,这得叫鬼压地上。孔齐辉试图转动脑袋,但是一阵笑声传来,吓得他钉在原地一动不敢动。他余光扫到了一个飘忽而过的黑影,身穿着十多年前流行的罗裙,头发披散看不清容貌,但是凭借凹凸有致的身材可看出,这是个标致的女鬼。 孔齐辉的后背一阵阵发凉。 因为这个女鬼,穿着他的妾室最喜欢的那件青色水袖裙。 “慕青?”早已知道这世上有鬼魂存在,孔齐辉大胆地唤他去世的妾室的名字,“慕青,是你回来了吗?” 女鬼并不作声,孔齐辉回头看去,她已经坐到了生前最喜欢的一把椅子前,斜靠着椅背仿若夫君就在身侧坐着,他们在招待远方来的客人,听客人夸赞夫妇恩爱。孔齐辉有一瞬间想走上前去,拨开她缭乱的头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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