包括璥良之战时未上的“诉忠纸”,或许也被挑刺儿了。 至于诬陷他谋逆一类,魏九安都能理解。各业都有大忌,而官员的大忌就是谋逆,惟有谋逆,才可直接致人于死地。 白羽尘只道:“讲。” 俞衫道:“臣看过奏折的备录,其言语颇有不敬之意,且说变法前后,将新法改革后的场面与大梁刚建国的场面对比,明面上是介绍推行变法的好处,暗地里,恐怕是想压先帝一头,好彰示自己莫须有的功绩吧。” 白羽尘看向魏九安,魏九安没说话,就静静听着。 康泯也道:“皇上,臣斗胆求教,若一个臣子公然践踏开过君主的功绩,当如何处罚?” 当以大不敬之罪论处,斩首示众,曝尸三日。 片刻,魏九安道:“我并非宣扬自己所谓的功,当时确实不知分寸,但若是客观来看,我也没有向你们说的践踏开国皇帝的功绩,当时此举只是为了体现变法的必要性和好处,而非贬低先帝。” 随后对白羽尘道:“恕臣直言,臣认为,先帝的功劳不在治国,而在立国。所以,后辈便要承其衣冠,例如变法,即可帮助先帝实现盛世之愿。一文一武,臣认为,不能相提并论。” 随后对康泯和俞衫道:“不知御史台是如何借我之言亵渎先帝的,但是,各位的解读并非鄙人本意。” 康泯道:“毕竟是真话,还真不是谁都听得惯的。是吧?魏大人。” 魏九安直视着他,道:“当真是真话?” 康泯被他看的心虚,还是道:“自然。” 魏九安眼一眯,道:“是真是假,还有皇上评判,御史台一口咬定我的言行无德,难道是不相信皇上的用人?” 康泯看向白羽尘,道:“皇上圣明,自有定夺,必不会纵容小人。” 朝堂有一瞬间的安静。 白羽尘看向魏九安,道:“朕信他。” 说着,袖中的手牵住魏九安的小指,继而握住了他的手。 魏九安也看了他一眼,也只是眼神交汇,没多说。 下朝后,魏九安看了暗卫们在民间收集到的东西,都是有关他的。 此事一出,民间传言更盛,魏九安也承受了更多骂名。 魏九安一边看,白羽尘站在他身边,给他的腿盖上毯子。 今年的冬有些长了,到了春日却还是冷,魏九安身上的白狐裘衣还没换过。 相较于平常,白羽尘在冬日还是会对他更关注些的,毕竟他的腿还有旧伤,万不能着了凉,要不然会疼的。 魏九安看完了,将奏章放在一旁,道:“羽尘,你觉得呢?” 白羽尘还是坚定,道:“我信我的枕边人。” 魏九安闭了闭眼,道:“若是齐先生还在世,决不会希望你如此。” 白羽尘道:“我知道。子矜,我爱你,所以我信你。” 魏九安突然蹙了蹙眉,道:“羽尘,腿疼。” 白羽尘也坐在榻上,让他的腿搭在自己大腿上,隔着毯子,轻轻给他揉了揉膝盖。 白羽尘道:“这样可还舒服些?” 魏九安点了点头,道:“嗯,你的力度挺合适的。” 白羽尘微微一笑,道:“那就多揉会儿,冷不冷?要不要加条毯子?” 魏九安故意逗他,道:“也好,你的龙袍就挺暖的,借我盖盖?” 白羽尘温柔的笑着,道:“都这样了还逗我,不嫌无趣。等着,我去给你拿龙袍。” 说罢,起身去将龙袍取来了。 白羽尘将龙袍盖在魏九安身上,贴着脖颈,盖得严严实实。 白羽尘道:“子矜,要不要睡会儿?” 魏九安拉住他的手,道:“你抱着我。” 白羽尘便坐在他身边,将他裹好抱在怀里,像哄孩子一样哄着他。 魏九安道:“羽尘,多谢。” 白羽尘知道他要谢什么,便笑道:“我该护着我的妻。父皇说过,一个人若是连自己的家人都护不住了,那就是废物一个。” 魏九安就琢磨这句话,没琢磨出个所以然。 “羽尘,你给我唱个曲儿吧。” 白羽尘道:“想听什么?” 魏九安摇头,道:“不知道,就随便唱唱吧,不然睡不着。” 白羽尘点点头,道:“好。” “我依稀记得,我小时候,祖母给我唱过一首曲子。” 魏九安哼唧了几声。 白羽尘的嗓音有些低沉,尤其是唱歌的时候,也不能叫歌,就是个童谣。 “桃李未至心微伤,遥望阳,道无妨。” “蒹葭枯败,梦中话泪光。” “便逆北风散心霜,二十载,不彷徨。” ---- 啊啊啊上周没更
第87章 离桥 顺阳七年六月中旬。 春天有些短了,还快便结束了,但夏来的时候,魏九安的病好像也更重了。 似乎更加嗜睡了,总是没有力气,感觉身上软绵绵的,有时候醒了之后就头晕、头疼。 白羽尘也越来越提心吊胆,总是怕魏九安有个三长两短的,最近也叫谢羌松快了些,换成自己亲自守在魏九安身边了。 说起谢羌,他倒是也常常出宫去走动了,白羽尘让他去寻一味毒药,无色无味也不会让人太过痛苦的那种。谢羌虽不知白羽尘要毒药做甚,但也还是照做了,一直在找。 街市。 又一天,谢羌还是没找到那味毒。 正好安烬休沐,便陪着他一同在街市上边溜达边找。 酒楼前有个说书先生,谢羌爱听一些小故事,边驻足倾听,安烬见他止步,便也跟着停下。 说书先生说了一阵儿,总之就是奸佞误国的文章。 安烬道:“还听吗?” 谢羌总觉得讲的内容不对劲,但也摇了摇头,道:“走吧,不想听了。” 安烬便应:“走。” 谢羌刚要转身,却听说书先生道:“你们说,这文里的大奸官,像不像咱们大梁那个祸国误君的魏二啊?哈哈哈哈哈……” 在一众人的哄笑声中,谢羌停下脚步,道:“等等。” 安烬也随他停下脚步。 谢羌便又打算听几句。 “……” “这么一说还真是怪像的!” “没准儿写的就真是魏二呢哈哈哈哈哈!” “他逼死齐大人,说他是奸佞都算夸他了。” “唉,还说什么恶人有恶报,魏二怎么还不死啊?” “也快了也快了,他还能掀起什么浪来?等他死了,各位大人都清算清算,到时候鞭尸都算轻的。” “呸呸呸!晦气东西!活着恶心谁呢!” “……” “还是有点不同的,话本子里的奸佞,还没有魏二身边的那个随侍呢!叫啥来着?有点忘了。” “姓谢的!魏二的走狗!之前也算个禁军兵士,后来好像成了侍卫。做什么不好?非要当魏二的走狗,给他做小伏低,何苦呢?” “那就是你不懂了,有的人就是乐意给别人当奴才,拦都拦不住。” “哈哈哈哈,魏二也是,要不说奴才跟主子一个样,魏二也是个奴颜媚骨的东西!” “谁知道他那个什么摄政王是怎么当上的……” “靠那啥呗。”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谢羌听得心痛,安烬感受到了他的悲愤,轻轻扶住他的肩膀,低声道:“会好的。” 谢羌道:“走吧,别听了。” 安烬“嗯”了一声,跟着他走了。 离开了酒楼,便是桥头,这桥还叫“离悲桥”,最开始的意思还是希望路人可以脱离悲苦,直到后来,在这里别离的人多了,就变成了“离桥”。 桥头。 谢羌突然停下脚步,道:“安烬,你方才也听着,你觉得呢?” 安烬摇了摇头,道:“我不能说,未曾窥见一二,不敢擅自对此事施以评价。” 谢羌叹了口气,道:“我想帮主子把冤屈洗下去。” 安烬有些诧异,道:“你我微渺,连京官都不是,怎么帮?” 谢羌想了想,继而摇头,道:“我亦不知,能帮到哪儿算哪儿吧。” 安烬也叹气,道:“可惜我是个宦官,宦官过多插手朝廷之事是大忌。” 谢羌道:“我知道,所以我不求你能过多帮我,我希望你能好好活着。” 安烬笑了一下,道:“大梁太平了,还有谁不能好好活着?” 谢羌道:“千夫所指的‘活’,不是我所说的‘活’。安烬,我若是去帮主子寻清白,就也要被卷进去,日后都不能体面了。” 安烬垂眸,道:“对不起。” 谢羌道:“没什么好对不起的。你从未对不起我。” 安烬道:“只是很抱歉,我又帮不上你们的忙了。” 谢羌微微一笑,就像他当年初到京城时一般,明媚灿烂:“我自己来就行啦,主子也不会希望卷进来太多人的。” 安烬沉默了一会儿。半晌,道:“那你我要避嫌吗?” 这回换谢羌沉默了。又是良久,他道:“或许,要。” 安烬闭了闭眼,道:“我可算知道这地方为什么叫‘离桥’了。” 谢羌抿了抿唇,最终叹气,道:“你我要别了。” 安烬却不在乎要不要分别,只道:“何时再见?” 顿了顿,补充道:“何时光明正大的再见。” 谢羌认真思考了一阵,还是摇头,道:“不知。许是要等大道重回忠臣手中的时候。” 须臾,安烬道:“好。” “待会儿你要去哪儿?” 谢羌道:“我去京郊,还有皇上交代的差事要办。” 安烬点头,道:“要从离桥过?” 谢羌也点头,道:“是。” 安烬微微侧身,道:“去吧。以后再见,也要敬语相称了。” 谢羌微微欠身,道:“为了道义,暂且忍忍吧。” 安烬颔首,道:“无上欢喜。” 却听不出欢喜的音。 谢羌心中一阵钝痛,但还是装作没有丝毫留恋地转身,从安烬身后的离桥上走了过去。过了河。 直到谢羌过了桥,安烬朝他作了个揖,道:“若我不是个太监,便也不必分离了。我真是……无用至极。” 这句话被风捎走了,无人听闻。 夏。风中带了些浮躁,柳不似春日的翠绿,让人没了折的欲望。 微风带起河面的涟漪,如从前一般,带来一丝清凉。 这样燥热的天气,有人心寒如冰。 长生殿。 谢羌还是没能寻来那味毒,至少今天是没寻来。 他走进长生殿时,看见魏九安站在庭院中,弯腰拾起院中的落花。 听见他的脚步,魏九安抬眸,看向谢羌,温声道:“我还想找你,结果你自己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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