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羽昼抿了抿唇,最后斟酌道:“我只是觉得,我不该一直待在京城了。” 白羽尘似乎猜到他要说什么了,但还是装不知道,问道:“你要求封地?” 白羽昼纠结了一会儿,撩袍跪地,道:“皇兄,我不想待在京城了。” 白羽尘道:“你想去哪儿?” 白羽昼毫不犹豫,道:“我想去戍边。” 白羽尘噎了一口茶,旋即道:“为何?你知不知道大梁从来都没有过亲王戍边?你知不知道亲王戍边会给你的名誉带来怎样的影响?” 白羽昼道:“我知道,但我想明泽了,我真的不想在京城看着他受冤了。” 白羽尘看着他的眼睛,似乎透过他的眸子想象到了当初白珩征天下时的不管不顾。 白羽尘拍了拍他的肩,道:“若你能忍受御史台和吏部的口诛笔伐,我便允。” 白羽昼依旧坚定,道:“口诛笔伐也未尝不可,只要不待在京城。” 白羽尘扬起一抹笑容,道:“好,既然你愿意,就去吧。也替我看看边关的风光。” 白羽昼俯身叩拜,道:“多谢皇兄成全。” 顺阳七年三月初七,天子下诏,命宗室湘亲王赴璥良边关戍边,复骠骑将军之职。 出发的前一天晚上,白羽尘亲自去了湘王府,给白羽昼带了几件日后冬日保暖的绒衣。 白羽尘让安烬守在外面,自己则推开门,进了正屋。 白羽昼刚收拾好东西,站在正屋主座面前,怔怔的,不知在想些什么。 白羽尘道:“羽昼,想什么呢?” 白羽昼回头,道:“想起了好多之前的事。” 白羽尘微微一笑,道:“多久之前?” 白羽昼道:“你还没登基的时候。” 白羽尘笑道:“当时你被睿王压制,我本以为你永远不会回忆起那段日子的。” 白羽昼摇头,道:“不是的,皇兄,我很想那段时光。当时什么都看不懂,做起事来不管不顾,那叫一个痛快。” 白羽尘许久未答话,白羽昼便笑道:“皇兄,我这有几坛好酒,我去了边关也没人喝,不如今日你陪我喝些吧。” 白羽尘有些犹豫,道:“明日还要上朝。” 白羽昼笑道:“顺阳帝向来千杯不醉。” 白羽尘便笑着点头,默认同意了。 毕竟白羽昼日后也很少回来住,所以屋子基本都上锁了,他将酒拿来后,就在院中的石桌上喝。 白羽尘还是第一次喝不配花生米的酒。 白羽昼倒了两杯,笑道:“皇兄,将就将就吧。” 白羽尘与他碰杯,笑道:“无妨。” 一口温酒入喉,白羽昼感叹道:“你我许久没单聚了,自从你忙起来,好像就不似从前了。” 白羽尘又抿了口酒,却转移了话题,道:“羽昼,我总觉得,你比我更适合做这个皇帝。” 白羽昼有些疑惑,旋即觉得可笑,道:“皇兄,我不可能再往上走了,我所能及的位置,只有亲王。” 白羽尘摇摇头,与他撞了下杯,笑道:“不一定的,羽昼,你才是最像父皇的人。我总觉得,我并不适合长久做一个皇帝,你更适合,而且,日后带着大梁迎来盛世的,也一定是你。” 白羽昼有些惊异,道:“皇兄怎么会有这样的想法?” 白羽尘笑道:“就是想起父皇了,我突然觉得,你的行事作风最像父皇,当初若没有朝臣站队,你才应该是大梁的天子。” 白羽昼道:“皇兄这是何意?” 白羽尘思索一番,觉得有些唐突,不该说的这么直接,便笑道:“无意之言,喝酒吧。” 白羽昼半信半疑,总觉得白羽尘有别的想法。 白羽尘看到他的表情,不由得笑道:“你怕我除了你?” 白羽昼没说话。 白羽尘道:“只有你一人与我有血缘之亲了,我还不至于要赶尽杀绝到那步。” 白羽昼还没开口,白羽尘又道:“再说了,你对大梁而言很重要。” 白羽昼沉默片刻,随后道:“是朝堂不需要我了。” 白羽尘改正道:“但是大梁永远需要骠骑将军,你可不只是亲王。” 夜更深了,最近天渐渐暖起来,倒叫人感受不到冷意了。 冬天过去了。 今晚的月亮还是不圆。 但是星子好亮。 白羽昼指着最亮的那一颗,学着当年白锦忻的模样,道:“皇兄,这个像不像母后?” 白羽尘看去,心中有所触动,垂眸无言。 白羽昼心里也有伤感,但还是云淡风轻地道:“皇兄,我近日总是梦见母后。” 白羽尘转头看向他。白羽昼的眼眸隐在夜中,并未看清。 “母后真好,她不会怪我没有好好辅佐你。” 白羽尘道:“母后确实很好。” 白羽昼有些遗憾,道:“可惜我对母后的样貌已经没什么印象了。” 白羽尘道:“所怀之人无关样貌,母后的好,在性格言行。” 白羽尘又笑道:“若是母后看见你,一定会很满意的。” “她的次子可是为国戍边的勇士。” 此时,府门口的下人道:“殿下,马车备好了,咱们该前往边关了。” 白羽昼看向白羽尘,道:“皇兄,等我到了边关,月亮就圆了。” 白羽尘笑着点头,眼中晶莹:“月圆之时,正好是你和陆明泽再见的日子。” 白羽昼也笑道:“这回可以多给他买些纸钱了。” 白羽尘伸手,给他整理了一下发冠,感到欣慰,也为他骄傲:“去吧。我的弟弟可是大梁的戍边之将。” 白羽昼心里泛起一丝酸涩,但还是转身往府外走。 直到走到门口了,刚要上马车之时,白羽昼还是回了头。 白羽尘笑着摆了摆手,示意他“走吧”。距离太远,白羽昼连他的眼眸都看不清。 酸涩越来越明显,直到涌出心头,化为冰凉。 白羽昼朝着他的方向深深作揖。此礼并非君臣之礼。 白羽尘微微颔首欠身,算是回礼。 广袖遮盖之下,白羽昼用旁人听不到的声音道—— “皇兄,别过。” 我之择不在我。 ---- 亲情线be啦啦啦
第86章 言行 翌日,天刚蒙蒙亮。 白羽尘回了长生殿,稍微眯了会儿,便准备要上朝了。 正在他系上衣扣的时候,魏九安也醒了。 魏九安撑着脑袋看他,眼睛由于哭过的缘故,多少有些红肿,但也没有太大影响。 魏九安起身,轻轻抱住他,道:“羽尘,昨儿晚上湘王殿下走了吧?” 白羽尘搂住他,默默给他披上件衣袍,道:“羽昼连夜出的京城,以后可能轻易都不回来了。” 魏九安轻嗅了嗅,道:“昨夜是不是喝酒了?” 白羽尘只好承认:“嗯……羽昼让我陪他喝点,一不留神便多饮了些。” 魏九安给他倒了杯水,端到他嘴边,嗔怪道:“你也真是,还一天天说我,你也不注意着自个儿的身子。下次可不许贪杯。” 白羽尘握住他的手,喝下了茶水。此茶虽然清淡,但不知是心理原因还是旁的什么,白羽尘偏偏觉得还是清凉,入喉即显,似乎还有花茶的香气,格外浓郁。 魏九安道:“挺好的茶,可惜隔夜了。你先将就将就。” 白羽尘听出他的弦外之音,笑道:“知错了,下次不在外边待太晚了,一定早些回来陪你。” 魏九安嘟囔道:“这还差不多。” 白羽尘将头发重新束好,戴上发冠,道:“待会儿又该上朝了。” 魏九安帮他别上发针,道:“嗯,等我收拾收拾,我陪着你。” 白羽尘握住他的手,感受到他指尖上的冰凉,便放在心口处暖着:“可是他们还骂着你。” 魏九安靠在他胸口,另一只手环住他的腰,道:“做官没有不被骂的,何况我还要尽早结束这次‘讨伐’,没有不出面的道理。” 白羽尘道:“不然就别去了,我也能帮你摆平,我也不想让你被他们骂了。” 魏九安抬头,强颜欢笑,道:“流言不少啦,我管不过来那些,自然也就不会为此感伤了。” 话虽如此,他心却不然。 白羽尘却是一霎间失言,只默默给他披上官袍,道:“你手凉,披上更暖些。” 朝会上。 两派今日倒是少了些文雅,有些对魏九安恨之入骨的大臣正唾沫横飞,与另一派吵得不可开交。 白羽尘看着弹劾魏九安的奏折,上面将魏九安曾经写出的奏折以及发布的言论断章取义,各种添油加醋,就好像魏九安有什么谋逆之心一般。 直到白羽尘开了口,道:“子矜,你怎么看?” 他也知道,他不该把问题转移到魏九安身上的,但这种时候,就是需要当事人来说几句。 魏九安实际上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了,流言传播太快,这次史无前例,再加上宋楠死前的那场大规模传递,人云亦云,他就算说,大抵也是无用的,还可能引起两派共同谴责。 魏九安垂眸,道:“臣无可再言,臣向朝廷、也向您许诺过,甲寅变法中的各条各章,都是对国有利的,至于具体的,臣不敢保证,但至少有助于大梁的阶段性修养。至于各位大人们提出的废除变法,臣承认,有些条例确实不被大梁所需要,删除去无用的即可,也可退而求其次,暂时保留,臣认为,不至于全部废除。” 骂声便转移了。 “竖子小儿!一个缩头乌龟!真的到了打仗的时候,你不上阵,不会体会到伤亡的可怖。” “一个始作俑者,怎么有脸要求保留?” “大梁这几年战乱不断,附属国们蠢蠢欲动,亲王们里外勾结,还不是因为变法压制的缘故?” “我中原国度,自始以来是分封世袭者甚多,你如今废除分封亲王,将亲王们全部封在京城,不光是给天子施压,也是在蔑视诸位亲王!” 康泯看向白羽尘,道:“皇上!臣翻阅魏九安上奏的封封奏章,其言语不敬皇族,更蔑视皇权。先帝崩逝前,留给我等诸臣的唯一要求,就是尽心辅佐皇上执政,每一位大臣在吏部也曾看过先帝的圣旨,皆铭记于心。如今魏九安出此大不敬之言,乃是违背了先帝的意愿,毫无为官之道。” 俞衫附议,道:“皇上,变法为一,若是变法的问题暂且不论,但说魏九安近几年来的言论,臣也要弹劾。” 魏九安曾经年少气盛,也确实轻狂了些,但也仅仅是几天的得意,在升入侍卫处后,面对主子也算是谨言慎行,从刑狱出来后,基本就敛了性子,对什么弹劾都一笑置之了。 至于言论,变法前没怎么上过奏折,挑不出来,那可能就是变法的那段时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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