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九安笑道:“弓箭借我一下。” 小伙子便听话地将弓递了出去。 谢羌微微蹙眉,道:“主子,您不能再习射术了。” 魏九安笑着摆摆手,道:“一两次没大事。”说罢,从小伙子手里接过弓。 魏九安从一旁的箭筒里抽出一支箭,搭在弓上,随即拉弓对准前方,闭上了右眼。 虽然已经一年不练箭术了,但是搭上弓后,魏九安还是异常熟练,毕竟在很长一段时间里,这都是他最值得吹嘘的过人之处。 只听“嗖”地一声,魏九安将箭射了出去,正巧一阵风吹过来,虽然有些逆风,但还是正中靶心。 小伙子鼓起了掌,目瞪口呆道:“厉害!我从没见过一箭就能不偏不倚正中红心的人!” 魏九安笑了笑,将弓还给他,道:“雕虫小技罢了,当个乐子看就好。” 该说不说,他还是应该听劝,刚射完箭,手腕就有些酸痛了。 魏九安对小伙子笑道:“今岁几何啊?” 小伙子笑道:“我十三了!” 魏九安唏嘘道:“这么小啊!我还以为你十五呢。” 小伙子笑道:“我想驻守边关,为大梁尽一份力,不参军,枉费少年岁月。” 魏九安笑道:“好,有你这份心,大梁日后才算太平盛世。” 十三岁啊,他十三岁的时候,还刚到京城,为未来的日子发愁呢,都没想过这些的。 ---- 有点杂,不过要的就是个思绪杂乱。 # 肆
第56章 初春 此后的日子平静了下来,没了什么提心吊胆的事。 京城,皇宫,圣辰宫。 白羽尘斜靠在床上,笑眯眯地看着魏九安遣人送来的信。 过了年之后,白羽尘孤独极了。宋楠还没下狱,但更是不识好歹,每天递来一封弹劾魏九安的奏折,即使白羽尘从来没回过,他也依旧作死。 年前年粟过来送战报的时候,魏九安没有送信。那时的白羽尘只是心里有些难过,没有想别的。但是现在想起来,这也是魏九安一种试探的方式。 大梁自建国以来,有个不成文的规矩。在外征战的武将凡是没有战死沙场,每次递战报时,都要夹带自己的一封信给皇帝。 这封信很特殊,不需要经过礼部和吏部,直接交给皇帝。里面写自己的状态即可,不需要写战士,这算是单一封信,被大臣们起了个诨名,叫“诉忠纸”。 为什么叫这个名字呢?这也跟这种信的由来有关。 相传在燕康帝还没有登基的时候,大梁禁军还叫白家军。盘踞在南方的一部分白家军由燕康帝的结拜兄弟李讳带领。 李讳不写信给燕康帝,而当时的燕康帝已经打进京城了,只是没有称帝而已。 于是,燕康帝给李讳写了封信,让他进京来参加自己的登基大典。 李讳只回了几个字:“臣下微恙,改日再往。” 燕康帝就信了,没有让李讳来参加登基大典。 几年后,李讳不与朝廷通信,突然率领南部边境三千禁军起义,妄想夺得帝位。 刚建国不久的大梁便迎来了第一次战争,所幸最后胜利,李讳以及其三族家人被当众凌迟,此事告一段落。 但是,前线武将递信的规矩就此心照不宣地立下,虽然没有纳入《大梁律》,但还是成了武将们熟知的要事。 而前几个月,魏九安没有递信过来,就是为了试探白羽尘。 如果白羽尘对他疑心重的话,没有看到他递来的信,就立刻会召他回京。如果白羽尘与他没有防备,那就不会起什么波澜。 就是因为他没有递信这件事落到了大臣们耳朵里,文臣们立刻开始弹劾魏九安恃功而傲,目无尊主。 自从睿王及其家眷被下狱后,朝臣们就猜测是魏九安从中落井下石,加上宋楠的挑拨离间,京城未免多了些风言风语。 但是,出乎意料的是,白羽尘没有理会那些折子,也没有怀疑魏九安有谋逆之心,只是担心他的子矜是不是身体不舒服。 魏九安太聪明了,他若是真想谋反,何需做得这么直接? 此刻,白羽尘看着信上熟悉的字迹,简直想出去跑两圈。 真好,子矜的字就是好看,这才是他的魏子矜。 魏九安在信里写了好多,完全没了之前颤颤巍巍的字体,取而代之的是洋洋洒洒的春风得意。 信里写道,禁军在年后与程家军进行了第三次战争,同时也是第二次平原战,没有太大的死伤差距,禁军恢复得很好,又胜。魏九安觉得,再过几个月,就可以进行攻城战收尾了。 这可不是轻敌,魏九安拿准了程家军的火力才敢断定的。禁军就算死伤再多,也有平民入军,或者来自京城的支援,但程家军都没有,程家军只有这点人,死了就死了,不会有支援的。 白羽尘笑得愈发明显,啧啧道:“不愧是子矜,就是厉害。” 这时,安烬正好进来添茶,听见他这样说,也笑道:“魏大人有想法,此战定能大捷,皇上就放心吧。” 白羽尘笑道:“子矜做的任何事朕都放心,他会赢的。” 安烬也笑笑,心道自己当年眼光果然好。 白羽尘继续低头看信,今天的信虽然写了好几页,但还是有些短,他看不够。 最后一行写着——“若此战大捷归来,我想亲自写一部大梁史。” 燕康帝登基时,天下局势还没有稳定,依旧四处征战,没有文人愿意出头做史官。以至于到现在大梁还没有一部正史,百姓们想了解燕康帝征战的那段历史还要从野史里看。 若是魏九安去编写史书,也不是不可能,只是会更累了。 白羽尘思考了一下,最后还是准了。魏九安若是去写史书,虽然累,但是不会像打理政务一样如履薄冰,反而能安稳些。 想到这儿,白羽尘笑了。 他二十一岁,迎来了属于自己的史书。 三月初六。边关,军营。 魏九安手上的兵书书籍都快要散了,但还在翻看。周围没有卖东西的,他为了给禁军涨士气,也早就没有钱了,现在只有这一本兵书,不要了就没有了。 攻城战可不好打,虽说年后赢了一场平原战,但攻城战的兵力至少要在对方的三倍以上才能赢,他也不知道程家军还有多少人,怎么敢轻敌? 魏九安仔细看了好几遍,也没有看出个所以然。 正巧谢羌睡不着,看见魏九安这边还亮着灯,便道:“主子,睡吧,明早还要忙,熬坏了可不行。” 魏九安笑了笑,听他这么一说,不知怎么的,头有些昏沉了。 魏九安道:“我刚才躺下待了会儿,睡不着,便起来分分心,你也去休息吧,你也不轻省。” 谢羌点点头,抬脚往出走。 他还没有走出军帐,就听见魏九安的咳嗽声。谢羌又回过头,快走几步上前,给魏九安顺着气,道:“主子,怎么了?我就说让您歇着,这是着凉了。” 魏九安笑笑,道:“既然是着凉,那便无碍,不必在意,每年初春都要闹一会,我就是这体质。” 谢羌蹙着眉,但听他这样说,也不好再提什么,只是忧郁重重地点头,才重新往外走。 谢羌刚走出去没多久,魏九安咳得更厉害了,压都压不住。 他为了禁军最后那一战已经熬了好几个晚上了,在京城好几年都不曾这样累。因此,他一直觉得只是累而已,没想过别的。 就算真的是别的什么,他也只想过是风寒。但今晚有些不一样。 他从好几天之前就开始咳了,其实也没什么,每次喝点水就能压下去,但是今晚是怎么也不行了。 这让谢羌怎么能安心出去?他只好又折返回来,顺着魏九安的背拍,道:“主子,喝些水吧。” 魏九安咳得厉害,说不出话,喝水也会呛,只好摆了摆手。 几乎是突然之间,魏九安感到喉头涌上一阵腥甜,他很熟悉这种感觉,但是已经过了好长时间,他也不适应了。 谁不希望没病没灾的? 但是他命途坎坷、挫败不利。 到这时,他还是想压下去的,等谢羌走了,怎么难受也不重要,但是实在压不下去了。 谢羌刚要把水端过来,魏九安便吐出了一口血,继而大口喘着气。 谢羌吓了一跳,一时间手忙脚乱。 魏九安赶忙将那本破破烂烂的兵书拿到一边,以防粘上血迹。 谢羌拍着他的背,话也说不出,手忙脚乱的。 吐出来就好了,魏九安又咳了几声,咳出些血沫,便没多大事了。 等他把气匀过来了,这才不至于那样难受。 魏九安转过头看谢羌。他嘴角粘了血迹,衬得他格外白净,只是这样的容貌虽然也别有一番亮丽,但见了血,是不好的。 魏九安用帕子擦了擦嘴角,才笑了笑,安慰谢羌道:“没事了,真没事了,休息吧。” 谢羌还想说些什么,但这回是真说不出来了,他也感觉到不对,但毕竟不懂医术,说不好什么。 谢羌迟疑片刻,才道:“主子,要不然让军医过来看一眼?” 魏九安笑道:“不用哒,都休息了,我睡一觉就好了,没大事。” 谢羌还想再说什么,但架不住魏九安执意让他休息去,便不管他了。 谢羌走后,魏九安的笑容凝固,突然弯下腰,又是一口血吐出来。 他心道不好,虽然自己也不懂这是什么征兆,但还是觉得不是什么好事。 联系最近几日状态昏沉、常冒虚汗,便有些说得通了。 魏九安想到这儿,无奈地笑了笑,道:“这还真是来势汹汹啊……” 他只感觉身上更加乏了,连坐着都不想坐,简单清理了一下血迹,就上床休息了。 他躺下之后,熄了蜡烛,躺在床上不知所措。睡不着觉,也不想再起来了。 他就这样望着天,静静待着。 若是陆明泽还在,要是陆明泽知道了吐血的事,肯定会大半夜赶过来,甚至会跟他一起睡。但是陆明泽没有了,陆明泽被埋在枫树林了。 要是白羽尘在的话,肯定也会吓个半死,肯定要抱着他一晚上不撒手了。但是白羽尘在京城,白羽尘也要和大臣们斗智斗勇。 魏九安的手背盖在自己的眼睛上,长长叹了一口气。 不知不觉,都三个月了,距离在边关过年已经三个月了,真快。 今天是什么日子来着?他有些忘了。 最近实在是太忙了,什么都想不起来,每天晚上躺下就睡,连梦都不做了。 来边关之后,他才明白——功臣不好当。 他一心想歼灭程家军,收南临为附属,之后把这一切功名归到白羽尘身上,他继续帮白羽尘杀权臣,没什么不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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