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道:“你看最亮的那颗星。” 陆屏盯着它。 严仞问:“你知道它叫什么星吗?”没等陆屏回答,他继续道,“它叫天狼星。它的东南方向有九颗星,叫弧矢九星,现在看不明显,但它们是弓的形状。” 陆屏努力地看清楚严仞所说的弧矢九星,想象它们像一把弓的样子,与不远处的天狼星相对而立。他灵光一闪,喃喃道:“西北望,射天狼……” “对。”严仞道。 二人陷入沉默,好像不需要再说什么,就已经明白彼此的意思。 严仞又将瓷壶递给陆屏,陆屏捧着喝了一口,揉了揉眼睛,忽然有些感慨:“其实我也想去外面看看,可是我连骑马都不会。每次看到皇兄骑马的样子,就觉得好潇洒。” 严仞嗤笑一声,道:“你也看过我骑马吧?你觉得我骑马潇洒还是太子骑马潇洒?” 陆屏不假思索:“那自然是皇兄。” 严仞默了片刻,辩解道:“那肯定是你没看清楚,启安城的姑娘们看到我骑马,嗓子都叫哑了。” 他说得那么得意,陆屏内心十分不以为然。其实客观来讲,严仞是武将出身,骑马时英姿确实无人能比,但他在启安城内寻花问柳是出了名的,哪家姑娘会真心喜欢他? 陆屏又想起那个明月都羞赧闭云不出的夜晚,严仞抱着他抵在他肩上,撒谎跟他说自己是第一次。不知是不是喝了酒的缘故,陆屏竟觉得脸有些热。 他不自在地问:“你那次说你是第一次,是真的吗?” —————— 留安台鉴: 前日得闲,扫书重读。《南华经》有言,今子有大树,患其无用,何不树之于无河有之乡,广莫之野,彷徨乎无为其侧,逍遥乎寝卧其下。此种意象,有如神境,天地独我,潇然自得,不能言述,君读之必然欢喜。 远山谨启。
第25章 25 我不会骑马他还笑我! 严仞道:“哪次?” “就……就……”陆屏实在说不出口。 严仞笑道:“我每天说的话多了去了,你不说清楚,我怎么知道你说的哪一句?” 陆屏急了,索性捂眼道:“就是玉人楼那夜!” 空气安静下来,严仞居然回想良久,起身坐回正脊梁上,与陆屏并排而坐。他带着笑意轻松道:“第一次跟男的啊,只不过没实现罢了。” “……” 这什么跟什么!难道他还想实现吗! 陆屏差点忘了,当时严仞早已知晓他的真实身份。他忍着气又试探道:“那跟女子呢?” 严仞挑眉:“那还用说,自然是……经验丰富,登峰造极了。” 陆屏:“哦。” 他沉默良久,实在忍不住骂道:“流氓!” 严仞哈哈大笑:“除了流氓,殿下是不是不会骂别的话了?想不想骂我骂得狠一点?我教你啊。” “你尽教我些坏的东西。”陆屏被他说得又羞又气,回身跨过一条腿,尽力挪远一些。 严仞道:“去哪里?” 陆屏道:“回去了!皇兄没见到我,会担心我的。” “他今日大婚,忙得脚不沾地,哪还顾得上你?”严仞嘀咕。 但他还是跟在陆屏后面慢慢走下瓦片,看着陆屏紧紧扒着瓦片的模样忍俊不禁,便俯下身来护着陆屏不摔倒,又招呼底下的达生提高灯笼照明,又叫宗昀抓牢梯子。 等陆屏顺利落地后,严仞也在半空跳下来。 他拉住陆屏的袖子道:“别回去了,我带你去个地方。” 陆屏道:“干什么?” “你不是想学骑马吗?我教你。这总不是坏的东西了吧?”严仞道。 “大半夜骑马,没搞错吧?”陆屏大为震惊。 严仞道:“马是夜行动物,在夜里跑比人更能清晰视物,放心,我不会带你摔下去的。” 陆屏仍然不敢相信,又道:“大冬天骑马,马不会冻死么?” 严仞笑道:“与人相比,马尤其热性,冬天多跑跑也不会冻到。怎么,九殿下不敢骑?” 这人方才笑自己爬亭顶爬高,现在又调侃他不敢骑马,换作以前陆屏肯定会回答“对我就是废物怎么了”,但不知为何,在严仞面前,他越来越生出一股莫名的自傲。他昂起头看严仞的脸:“我骑过,怎么不敢?” 严仞与他对视,抿嘴道:“不会让你一个人骑马的,我跟你一起。” 说完他系好宗昀递过来的斗篷,朝白虎殿大门走去,示意陆屏跟上自己。 陆屏问:“去哪里?” 严仞的斗篷迎着风:“还能哪里,龙首山啊!” 龙首山在东苑北边,离白虎殿也不远,马道每隔百余步便在道旁设石灯。幸运的是此时无风,严仞的马温顺地站在马道前,时不时摆摆尾巴。 当陆屏顺利坐到马鞍上时,他才发觉严仞的马比别的马还要高凨諵大,看着微弱灯光下地面的草,总有些害怕。 陆屏问:“它叫什么名字?” 严仞回答:“人间风。” “它多大了?” “七岁。” “这么小,能坐两个人么?” “试试不就知道了?” 严仞笑着,踩着马镫哗的一下坐到陆屏背后,马儿顺势转了半个圈,又被重新勒回原位。两人贴得不算近,但严仞环过陆屏的身子前去整理缰绳时,陆屏总错觉有沉稳的呼吸萦绕在自己耳后。 可能只是风吧。 他听严仞道:“殿下,你前面有个鞍桥,请务必抓好它,不要松手。” “嗯。”陆屏依言。 严仞又道:“你脚下蹬的是马镫,它能让你保持平衡不会摔下来,所以也请务必勾好。而且对于初学者来说,马镫一旦脱了便很难重新勾回来。所以无论马是走路还是起跑,无论发生什么事,都不要离开马镫。” “嗯。”陆屏听话地踩实马镫。 见他如此老实,严仞忍不住在他耳边逗弄:“不然很可能摔下来哦。” 陆屏缩了缩脖子:“知道了。”他又问,“那你呢?你不是没有马镫了?” “我不用那玩凨諵意儿。”严仞懒懒道。 说着他轻轻打了个口令,人间风便慢慢走起路。 马道平整,马儿不疾不徐走着,风也平静,一切似乎十分悠闲。陆屏抓着前鞍桥的手也没那么紧促了,但仍紧紧盯着前面的道路。 严仞忽然道:“害怕么?” 陆屏摇头。想了想,他道:“好像……还挺喜欢的。” 严仞轻笑:“喜欢谁?” 这句话随着微风在耳边打了个圈。 陆屏知道严仞又在故意逗他……严仞对谁都是这样肆无忌惮地开玩笑么?想着,他硬声道:“喜欢人间风。” 好在严仞没有继续开这个玩笑的打算。 缰绳连同温暖的手心覆在他冻得没有感觉的手指上。严仞问:“要不要试着拿缰绳?” 陆屏真心想尝试自驭,于是接过缰绳自主牵了一段路,而后,严仞开始教他如何喊口令、如何拉绳控制左右。等陆屏能够操纵自如时,龙首山的马路已经行至半山腰。 “殿下愿不愿意小跑起来?”严仞询问陆屏的意见。 陆屏点头:“好。” 于是严仞教他训着马儿开始慢慢小跑。即使有柔软的马鞍和厚厚的衣服,但马颠簸的频率过于匆急,陆屏还是觉得屁股硌得慌,整个人被颠得找不着东南西北,胃里刚喝的酒翻江倒海。 他憋着一股气咬牙道:“有点颠……” 严仞在他身后道:“殿下有所不知,小跑的马是很颠的,只有快速奔驰起来才会犹如插翅起飞,那才叫爽!” 陆屏被颠得实在难受,将信将疑道:“跑起来就不颠了?” “当然!要不要试试?”严仞循循善诱。 陆屏在夺命大飞马和颠颠小跑马之间犹豫不决,严仞却不等他回答,立刻抢过他手里的缰绳,大喊一声:“驾!” 人间风应声迈开蹄子。 陆屏顿时大惊:“我还没说呢!喂!先等等!” 然而严仞并没有理会他的话,在后面咯咯地笑,马儿也没有理会他的话,一路狂奔起来。 冽冽的寒风突然变得剧烈,呼啸在陆屏耳边,又灌入他的嘴巴里。他感觉整个人都要晕过去了,大喊:“停下来!” 马还在飞奔,并没有如严仞所说的如履平地,而是变成频率虽小但幅度更大的颠簸,陆屏觉得整个人就像簸盆上的豆粒一样,被晃得脑袋都要掉下来了。 无法,他只能试图发口令:“驭!驭!” 人间风恍若未闻,似乎还跑得更快了。 陆屏猜到是严仞在甩缰绳,大叫:“严仞!快叫你的马停下来!” 严仞哈哈大笑,喊道:“这是我的人间风,不听他人的口令!殿下上了贼马,一切都由不得殿下了!” 陆屏气得头昏脑涨:“严仞!你怎么能这样!我都还没答应要跑!你怎么能这样!” 严仞笑得更猖狂了。 “你还笑!你别笑了!我要掉下去了!”陆屏啊啊大叫。 “在我的马上,我想做什么就做什么。”严仞恣意畅快地说完,又压低声音在陆屏耳后调侃,“九殿下可要抓稳了,不然,可别怪我做出更过分的事来!” 陆屏吓得立刻挣扎起来,却反而在身体颠簸之间突然坐偏了马鞍,整个身子都倾斜下去。 “我要掉下去了!啊啊啊啊啊!我真的要掉下去了!别笑了严仞……” “哈哈哈哈……” 严仞笑完,臂弯猛地用力,将陆屏抱回原来正确的位置。陆屏大口大口喘气,都快没有精力叫出来了。 严仞趁机道:“殿下,子铿忘了说了,如果你大声惊叫的话,马可能会受惊后仰或胡乱逃窜,这样你我都有可能被甩到地上哦。所以,学马的时候可千万不能高声喊叫!” 陆屏顿时大气都不敢出。 他拼命抿紧嘴巴,后怕方才居然没有引得人间风受惊。寒风扑面而来,又从耳边呼啸而过,他几乎看不见前方的夜路,只在虎啸一般的风声渐渐放空自己,灵魂飘到了上空。 严仞道:“九殿下,再提醒一次,记得要踩好马镫,不能松开哦!” 陆屏回过神来,立即双脚蹬了蹬,马镫还在自己脚下踩着,却差一点脱出去了。他急忙踩实,在一下又一下的颠簸中,后知后觉地感受到剧痛。 他艰难开口:“严仞,我疼……” “哪里疼?”严仞喊道。 “脚腕那里……”他感觉自己的声音要被风刃割裂破碎了。 闻言,严仞又扬起缰绳加快速度,道:“忍忍,马上就下山了!” 人间风向山下疾驰而去。 陆屏不知道严仞要带他去哪里,人间风下了龙首山之后,直奔在朱雀大街上,居然停在了东南边的朔方军营外面。
73 首页 上一页 21 22 23 24 25 26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