谷梁初又给他择了块鱼,再问郭全,“师父近日还好?” “一直都在马行住着,也不寂寞,已经知道王爷回京,嘱你好好歇息。咱们不合过分宴饮,况且酒也不多,就同喝一杯来庆王爷旗开得胜吧!”郭全答了话之后倡议。 众人一起举起杯来,谷梁初刚说,“捷远算了,还在吃药……” 话音未落弓捷远已经仰头干了,痛快不已地抹了抹嘴,“我馋了好些天,你倒说算了?养伯讲的不忌酒肉。” 众人齐笑起来,一起干了杯中之酒。 弓捷远等大家都喝完了才又说道,“师兄会安排,将军府虽然小,也不让暗卫们总闷着,该编入护卫队里的都编进去了,日常还能训练训练,剩下的也不只在府里傻住,都在做着能做的事。成缺已经去辽东了,我给他带了书信,告诉父亲暂时不需急着遣他回来。” 谷梁初点了点头,“等孤再和侯爷说说,将军府的护卫军很快就能上册。” 弓捷远这才说了该说的话,“回来时还遇见侯爷,特地说起婕柔的事。” 谷梁初已有打算,“就要过端午了,孤跑了趟远也得去看看祖母。” 说说谈谈,几人很快就吃饱了,一起动手撤掉桌子收拾院落。 “你回去吧!”眼见谷矫梁健又没踪影,弓捷远就对谷梁初说,“趁黑好走。” 谷梁初摇了摇头,“还能再歇两个时辰,天刚亮时人的精神最差,没人会盯着孤。” “何必受那个罪?”弓捷远虽不怎么坚决要他走,也觉得那个时候起身最为难受。 “是要享福。”谷梁初吃饱喝足情绪更好,拖着弓捷远的手臂进房去,“可以贪住捷远的床。” 弓捷远嗤了一声,“我的床铺有什么好?看硌死你。” “北疆的石头也没硌死孤,你这床铺倒能?”谷梁初先是坏心地逗人,然后摸他的脸,轻声地问,“舍得让孤死吗?怎么总是口是心非?” 弓捷远不忍心破坏这样的好气氛,垂着眼睛不吭声。 谷梁初的目光也落下去,低低咦了一下,抓起弓捷远的手来,“怎么又把金环戴上了?另外一只在哪儿?” “在踝上。”刚喝了一杯酒,弓捷远的脸上挂了明显的红,声音甚为含糊,边说话边藏腿,怕人看见似的,“这样不容易丢。你要听时……合着也方便。” 谷梁初的心旌猛然荡漾起来,伸手将人抱在怀里,“捷远,你心里总算是有了孤吗?” 弓捷远软乎乎地靠在他的肩上,仍旧强调,“有也不成。再遇上尚川那样的事,我还是不会听你的。” 谷梁初如同未闻,偏头去咬他的耳朵。 弓捷远利落闪开,“咬也没用,就不会听。你的取舍都按你的道理,我不认同的就是不会认同。” 谷梁初根本没有辩论的心思,臂膀猛然用力,将弓捷远抱到铺上去。 这人什么时候走的弓捷远并不知道,他睡得香,只给弓石喊了三四遍才勉强睁开眼,坐起身来又望着铺上打横的枕头发一刹呆。 人虽懒得不成,到底还是惧怕宋栖的严厉,弓捷远使劲儿甩甩脑袋,咬牙穿衣洗漱用饭出门。 早朝总是特别熬人,好在天气已很暖了,听不着殿内情形的小官们凌晨就站在露天地里也不觉得特别难受,甚至可以悄悄东张西望。 冷不防瞄见一个熟悉身影,弓捷远定睛瞧瞧,看清是曾经有过节的吕值,收回目光蹙了会儿眉,心说倒没记起来关心这个东西,也不知他如今是在后宫还是前殿,得不得意。 乱想了会儿早朝散了,宋栖是个一刻闲不住的,回到官署就问弓捷远近日清点出来的火药库库存。 偷运出去的火药已给韩峻押运回来,弓捷远特地同人过去查看过了。 听着只是火药库里的火药,真正核验起来又是纸皮又是引线,布包革包林林总总,样样都需查对清点,弓捷远只觉精神不够,反复抄了几遍才算勉强记住,心里慨叹怪道都说独木难支,自己的本事到底有限,白白放着成缺那么好的帮手,却没机会带在身边使用,什么都得亲自费神。 宋栖对他的表现倒很满意,特地交代,“皇上给的人三两日就能到了,之后你教一个我教一个,也好快速上手。这边能丢下了咱俩就跑一趟蓟州,好好在那儿住上几天,下点力气琢磨琢磨炮厂船厂。” “皇上答应了吗?”弓捷远问。 宋栖点了点头,“已叫吏部给开勘合,是我不能随便就走。这边刚刚捋顺一些,随便丢下再乱起来就白费了前面的功夫,且先安排安排。” 弓捷远暗自敬佩他的用心能干,没有多说。 下午将尽,冯锦派了人来请弓捷远吃酒,说是要给朔王庆贺。 宋栖正好听见,言辞之间略带不屑,同时却又支持地道,“是场好仗,可以借故喝酒。” 弓捷远有些不好意思,“大人见笑。” “我也不只笑你,”宋栖说道,“而是笑王爷和侯爷到底都是年轻人,遇到喜事就藏不住。我老头子从前最是个好张扬的,正经本领不是上乘,癫狂功夫却很非同小可,又怎么样?老天自然备着耳光!” 弓捷远给他扫了兴致,不免怏怏,“下官也只是个陪客,承蒙侯爷看得起,总要给个情面。” “反正得去!”宋栖又说,“那就好好热闹。少年郎就得有少年郎的样子,小小岁数就活成我这老头子的调调儿,还有什么意思?” 正话反话全都是他,弓捷远不知怎么接了,彻底闭嘴。 冯锦自然不光是为了给谷梁初道贺,二人还有别的话说。 “宁王最近什么状况?”寒暄过了,谷梁初单刀直入地问。 “消消停停老老实实。”冯锦答道,“皇上不搭理他,他也始终不吭气儿,自己把自己关在府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连皇后娘娘那里也不去。” 谷梁初捏着酒杯看里面的酒液,赞了一句,“倒也难为了他。” “真正难为的是姑母,”冯锦有些唏嘘地道,“眼瞧着消瘦许多,皇上都看不过,连着嘱咐太医院好好为其调养。” 谷梁初淡淡一笑。 弓捷远心说都已当了皇后还是这么不容易,叹只叹老天给她留了宁王这么个没出息的儿子。 “既然要结案了,”他便问说,“那几个人都定了什么罪名?” 自从到了工部,也没了名头多问案情进展。 “周阁珍必死无疑。”冯锦说道,“他已几日不吃不喝,都是卢极掰嘴强灌汤水进去,非要他活到行刑之日不可。本来应该定在秋后,只怕他熬不到,听着皇上的意思,也是不吝破例了。昨日我还去诏狱瞧了瞧他,身上都是屎尿,真不如即刻死了。” 弓捷远听得恶心,放了筷子不吃东西,“害人太多,该有此报!” 冯锦点头,“他的家小也逃不过,除了女眷还能充妓分卖,是个男的都没活路,真够连累人的。宁王妃家也是一样,父兄弟侄都站不下,她死早些也是好事,不然怎熬此关?所以说莫做祸及子孙之事,即使贬官流放甚至杀头,只别连累了无辜亲眷也算安慰。” “张家呢?”谷梁初毫无唏嘘之意,抬眼看向冯锦,“父皇什么意思?” 冯锦琢磨一下他的神色方答,“有宁王妃母家比着,应该不会宽待。不过王兄刚立大功,若想求情当会有些效用。这几日未听皇上特意问起此节。” 谷梁初表情极淡,“孤只认得朴清凝蕊和公孙优,并不知道张家与孤还有别的干系,锦弟且帮王兄听着,不能容谁从轻发落。” 冯锦料他如此,没有惊讶,颔首应了,“供状上有的案犯基本都已押解到京,唯有公孙不辜,虽已发了通捕文书,因其始终行踪不定,还没捉着。” 谷梁初只是点了点头。 “若能逮得,”公孙优候在门外,冯锦把眼扫了一下才继续问,“王兄如何打算?” 谷梁初的神色依旧从容,“自然是交给刑部审理,孤无私情,也无私仇。” 冯锦真诚赞道,“小弟当真眼拙,之前竟然不知王兄如此英雄。” 谷梁初这才露些笑意,“锦弟谬赞,孤也曾经有眼不识泰山,只能说个相逢恨晚。”
第162章 讨前账三人私议 弓捷远身板直直地坐着,放空了视线出神。 冯锦失笑地道,“这是身在曹营心在汉吗?王兄,咱们兄弟也太没有面子。” 谷梁初夹片茄子放在嘴里,“锦弟替孤猜猜他在呆想什么,蒙得对了孤喝一杯,若是不对锦弟自罚。” 弓捷远神游未远,这时已然拽了回来,冷哼了下,“我不做人酒令,不妨直接说了,偏不给猜。” 冯锦笑吟吟地夹个肉圆给他,“那也好过闷着。捷远因何费思?” “还是那三十万两军饷,”弓捷远就不打算瞒着,“虽说是前朝的事儿,总归有账可查,我爹没有得着,白担这个冤枉,憋屈也就罢了,只不知道分说,哪日被谁捕风捉影参个贪墨却是罪名。” 冯锦闻言沉吟半晌,“南征消耗甚巨,这三十万两怎么花的皇上比谁都要明白,若想要他痛快承认了挪占,或者将来御史言官们罗罪弹劾弓将军时他会出头阻挡,却绝不能。” “所以说我们不但需要替人受过,还得认打认罚?”弓捷远脸色难看起来,“朝中如今并无只手遮天的权臣,若论位高身贵,谁还能比得过王爷和侯爷?就想看着我爹硬吞委屈,更或者哪日粗衣麻鞋地进京领罪?” 谷梁初不说话。 冯锦也不怪弓捷远硬给自己戴脖枷,反而思索起来,“三十万两银子,从前北王只是北王之时自然非同小可,可如今皇上坐拥天下,还是什么大事?” 弓捷远意外极了,“侯爷的意思是让皇上将这银子补给辽东?” “那不好吗?”冯锦说道,“军费都作何用?粮衣之外,不过兵甲马炮。晚给也比不给强。况且如今也没人想查辽东军账,只要填上,有记录在,谁还敢污将军贪墨?” 弓捷远瞬即高兴,“皇上会给吗?” 冯锦摇头,“国库无钱,成千上万的眼睛盯着,皇上不敢随便动弹。” 弓捷远的喜悦一下散了,“那不白说?” “国库没钱就打私库的主意么!”冯锦却道,“本来这补偿的勾当也不能光明正大地做。否则又是新账,老的还在那里挂着。” 谷梁初和弓捷远一起看向冯锦,“锦弟的意思是从周案里挤出三十万两银子来?” 冯锦点了点头,“周阁珍没什么钱,贪下的东西都去打点铜矿了,折不成现银,可若硬折硬算,那铜矿总值六七百万,时樽和范佑虽说远不如他,三十万两却是容易事情。还有宁家张家和陆续牵扯进来的那些大商户呢!这些钱充回国库也不能干放着,必然要拨给四方军马和天下造设,还弓将军一些算什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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