鹿禾叹息了一声,背着手转身。 “我何尝不知呢?” 他的声音渐渐淡了下去,“倒是走了眼。” 鹿禾的声音里带着淡淡的遗憾。 … 火光在燃烧。 小小的身影缩在囚牢里瑟瑟发抖,从未见过火,也不曾瞧过外面的孩童,根本不知这熊熊燃烧起来的东西,到底是什么。 只是本能地,感觉到危险。 漂亮的红色遍地都是,无情地舔舐着一切。 他在火光中,听到了孩童窃笑。 “哈哈哈哈真是有趣,都烧起来了——” 鹿安清霍然睁开了眼。 滋啦一声,手底的布料被他轻轻一抓撕开了。 他沉默地低头,发现这是……他的床? 混乱不堪的床榻上,有些不堪入目的痕迹,连带着床柱都摇摇晃晃,好像随时都能倒下来。 上面歪歪的裂痕如此崭新,看着…… 像是被鹿安清掰裂的。 鹿安清:“……” 记忆开始缓缓浮现。 他被人抵在床头,做出羞耻难堪的姿势,迷乱中,他一只手抓住了床头的柱子,原本是要挣扎,然不过用力扣紧,木头就发出了惨叫的断裂声。 ……后来是怎么了? 迷糊只记得,有一只湿冷的大手扣住了他的手掌,缓缓地将五指插|入鹿安清的掌心,肉与肉交握的瞬间,令混乱的他不敢再用力……脆弱……血肉是如此脆弱,容不得半点轻忽……要保护……怪异涌动的保护欲在高热的鹿安清心头闪烁,叫他有再多的力气都不敢使出来。 鹿安清咬牙,将那些可疑的呻|吟声驱逐出去。 勉力坐了起来。 最开始的感觉是痛。 很痛。 四肢仿佛被揉碎的酸痛。 然后是有些奇怪的酥|麻,缓缓流淌在血肉里的怪异触感还带着回韵,让鹿安清意识到的瞬间,就满脸羞红。 他头疼看着凌乱不堪的屋舍,快要塌了的床就不说了,衣服一路从门口脱到床边,奇怪不明的液|体也非常可疑,更别说,只要将目光瞥去,一些奇奇怪怪肢体纠缠的画面就会猛地出现在鹿安清的眼前。 鹿安清心里哀叹一声,捂住了脸。 连这轻轻弯腰的动作都让身体无声惨叫了起来。 身子骨真像是被拆散又拼起来一般。 鹿安清扶着床踉踉跄跄站起来,刚往前走一步,左脚酸软的感觉就让他露出了苦瓜脸。 这般身体赤|裸的感觉,让他非常不适应。 偏偏放眼望去,又没合适的衣裳可捡,再看到自己身上斑驳的痕迹,鹿安清眼睛都烧红起来。 ……这是,这是被狗啃了吗? 鹿安清刚想努力把自己挪到屏风后去穿衣裳,就见门外的脚步声轻快,由远及近。 等下! 鹿安清悚然,这才后知后觉反应过来,从他醒来到现在,他的耳边都是令人安心的寂静,这种无声无息的感觉非常难得,却也意味着—— 门被轻轻推开。 修长的身影立在门外,一双清润略带惊讶的眼眸和鹿安清撞上,当即露出几分惊喜与高兴,温柔的声音也随之响起:“你醒了。” 我死了。 鹿安清面无表情地想。 公西子羽衣裳得体,优雅华贵地站在门外,他鹿安清赤身裸|体,不堪入目地立在门内……他为什么到现在还活着来着…… 他有些崩溃,更羞耻得无地自容。 公西子羽却宛如不知何为羞耻,何为礼节,他端着热汤跨过门槛,将东西先放在了桌上,而后转身看着鹿安清:“我去为你取衣物来。” 鹿安清这手都不知要挡在哪里,最后脸都是木的,绝望地看着公西子羽淡定地取了衣服,又淡定地回来,甚至还想淡定地给他换上。 鹿安清打了个哆嗦,下意识抢过公西子羽手里的衣裳想自己穿,滋啦—— 又一声清脆的响声。 衣服裂了。 公西子羽见怪不怪,脸上的微笑甚至没有半分变化,“你刚醒来,力量会有点无法控制,这非常正常。” 鹿安清:“……” 这不正常。 他感觉自己像是死去了一回。 公西子羽重新取来了衣裳,“我来?” 鹿安清法接受公西子羽伺候他穿衣,更无法接受自己赤|裸的模样。 最后,公西子羽用被褥包住了鹿安清,就只露出一颗脑袋,恹恹地。 他注视着鹿安清微低着头的模样。 男人耳根羞耻到爆红,恨不得找个地钻进去的模样,落在他的眼前,却有着某种……叫人焦躁的痒痒。 那模样看着可怜又可爱,羞愧到恨不得昏倒,却又不得不勉强着,挣扎着清醒……当鹿安清深陷在理智与情感的拉扯时,却往往是最让人难耐的时刻。 他很喜欢……那个时候的鹿安清…… 怪异、不可诉之于口的欲|望,让公西子羽的微笑越发温柔。 公西子羽在床边坐下,帮着鹿安清漱口,然后又端来刚才备好的热汤,有些歉意地笑了笑:“这是第一次做这些,也不知道,会不会适口。” 鹿安清在被褥里窸窸窣窣:“……我自己来。” 公西子羽敛眉,有些担忧地说道:“真的可以吗?” 鹿安清:“……我自己来!” 公西子羽将碗递给鹿安清,他蠕动了一会,伸出胳膊取了过来,他虽然浑身难受,但这种难捱的感觉再怎么样,也不会比以前在外面拔除灾祸的时候更加为难。 他低着头,慢吞吞地吃着,感觉到身体已经逐渐适应了力量。 最起码,他端着碗,拿着勺子时,不会把这些脆弱的器具给掰碎。 不过这热汤…… “公子是第一次做?” “的确是第一次。”公西子羽苦笑着叹息一声,露出被烫红的手背,“略有笨拙,还望鹿祝史莫要笑话。” “上药……” “已经涂过了。” 鹿安清沉默地吃着热汤。 这气氛有些尴尬,他也不知要说什么,只能埋头苦喝。 公西子羽仿若没有觉察到空气里蔓延的僵硬气氛,温和地说着话:“宫内,我已经让人去为鹿祝史告假,祝史莫要担心。” “告假?”鹿安清微愣,看了眼公西子羽,“官家,没有找公子吗?” 公西子羽:“找了。” 他镇定自若,仿佛这不是什么大事。 鹿安清抿唇,他骤然出宫,公西子羽还和他在一块,这不管怎么看,对公西子羽而言,都是个大|麻烦。 再加上,明康帝从一开始就不喜欢公西子羽,也怀有疑窦,想要审问一二…… “祝史莫要担心,”公西子羽好似知道鹿安清在想什么,语气温柔地笑了起来,“昨日,整个京都上下的祝史,都察觉到了异变,所以,为了搜查这异变的来源,他们根本顾不上这件事。” “异变?” 鹿安清惊讶抬头,他为何没有察觉? 公西子羽颔首,微笑着说道:“正是,据他们所说,那是一种奇怪的感觉,好像有什么强大的威压震慑着他们,有些祝史还不由自控地追随着那股力量,差点闯出城外去呢。” 这是从所未有的事情。 若非说话的人是公西子羽,鹿安清会以为被消遣了。 昨日,强大的威压,祝史…… 鹿安清不知不觉将热汤给喝完了。 不得不说,公西子羽虽说是第一次做这些,可是看起来很有天赋,吃着非常甜美,就是不知为何有一点腥味,但也足以。 鹿安清自己的手艺也是不错。 毕竟在外行走,不是总能赶上吃喝的店,就只能就地自己解决。 他将碗放到一边,舒展,收紧,舒展,又收紧,如此重复几次放松手掌,发现不再会失控弄坏东西后,连忙请公西子羽避让到一边去,速速将衣服给换上。 鹿安清决定要将今日早上那尴尬的场景全部都抛之脑后,再记不得。 待鹿安清换好衣裳后,他听到门外有细细的交谈声。 他不是刻意要偷听,只是公西子羽和那人说话时,明显也没打算避让他。 “……公子,官家正因为连日来的事情动怒,加之无法在思庸宫找到您,发了好大一通火气……” “官家的脾气不好,这也是常有的事情。” “……祝史们还在城内四处搜查,不过这里是鹿祝史的住处,他们不敢乱来。但已经有人怀疑,昨日的事情,是鹿祝史所引发,所以……” “是我引发?” 鹿安清推开门,蹙眉看着门外交谈的主仆两人。 非石见了鹿安清,连忙欠身行礼,恭敬地问候:“仆见过鹿祝史。” 鹿安清没纠结繁文缛节,跨过门槛将他给拉了起来,“你方才说的,是何意?” 非石有些困惑地看着鹿安清,又看了眼不说话的公西子羽,“公子还未与鹿祝史提及吗?因着昨日的动荡,眼下祝史仍在搜查……” “你说此事与我有关?” 非石看起来更加茫然,“不是……您吗?可是,昨日的路线,的确是……” “好了,非石,你去外边守着。”公西子羽温和打断了非石的话,“余下的,我同鹿祝史说便是。” 非石后退一步,朝着他们行礼。 然后转身离开。 公西子羽牵着鹿安清的胳膊,重新回到屋内。 鹿安清是直到坐下时,方才觉察到这点。 ……这种感觉很奇怪。 鹿安清习惯了独来独往,很少与人搭档,也少有身体接触。 如公西子羽这般自然而然触碰的姿势,若是换做别人,还未靠近鹿安清,就会被他下意识避开。 然如今,他却是迟钝到非得看到,才能反应过来? 公西子羽自然松开手,拎起茶壶为彼此斟茶,淡淡说道:“昨日京都的异动,的确是鹿祝史与我引起的。” 他将茶水推到了鹿安清的手边,叹息一声。 “我并未料到这点,反倒差点害了鹿祝史,实在是……我之过。” 鹿安清在短短时日内,接连听到公西子羽数次歉意,有些不自在地动了动。他摩|挲着茶杯,沉默了良久。 “那个结合……” 他主动提起了这件事。 “到底是怎么回事?” 公西子羽:“我年幼时崭露头角,后来得老师教诲,掌握了些许能力。而后,便开始偶尔能看到那些东西。” 鹿安清和公西子羽心知肚明,公西子羽能看到的是何物。 “起初看起来的确如灾祸,后来,我却发现,那是神有神异者才有之,如同触须,却又不同。” “何为不同?” “明武,与江臣的不同。你,与我的不同。”公西子羽低低笑了起来,“祝史里有擅长与灾祸争斗者,便有不擅长者。在我看来,我与江臣,应当是一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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