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还想着你已经回去了呢。”林二柱抬手拍了下他的肩膀,还小心的观察他的脸色,怕他心情不好。 瞅了他几眼,没觉出什么异样才放心。 周松先叫了声钱婶,才又看向他道:“你们怎的来了?” “自然是来祭拜周叔跟婶子的。”林二柱边跟他说话,边在墓前蹲下,从提着的篮子里往外拿香烛纸钱。 周松看着他动作,道:“何必多跑这一趟。” “这有啥的。”钱婶拍了拍他的手臂,“你爹娘先前对我们照拂良多,来祭拜也是应该的,费不了多少功夫。” 她早年丧夫,独自拉扯林二柱长大,孤儿寡母的,生活中有诸多不易。 周松的父母带着他从西村搬过来之后,对他们有诸多照拂,她与周松的娘亲相处的更是像亲姊妹一般。 如此的情谊,每年祭拜之日,他们自是要过来的。 周松也是知道他们的心意,往年皆是如此,劝了他们也还是会过来,问了一句之后便不再多提了,帮着钱婶将祭品摆好。 林二柱利索的磕了几个头,倒豆子一样的对着两座墓碑念叨周松平日里的事,还说什么他松哥话少,定然是说不了几句话,自己个儿帮他补上。 钱婶横他一眼,“你自己话多便话多,攀扯你松哥做甚。” “娘,我对着叔婶多念叨两句,也是让他们放心嘛,我用心良苦啊。”林二柱啧啧摇头。 钱婶伸手一推他的脑袋瓜,“就你嘴贫。” 周松看着他们两人,眼中的寂寥之意散去了许多,目光转回墓碑上,心道,如此,想必爹娘也不会觉得那般冷清了吧。 三人祭拜过后,在墓前待了许久,钱婶嘴上说儿子话多,自己却也是没少念叨,就像当初她与周松母亲常常坐在一起说体己话那般,总觉得多说两句,对方就仿佛还在,一切都未曾变过。 “松哥,你晌午要回周家吃饭吗?”走在下山的路上,林二柱开口与他闲聊。 周松点头应了。 林二柱对此也没说什么,他虽不待见那一家子人,但也晓得过节之时理应回去陪陪老人,“成,你若是下晌回来的话,晚晌饭便去我家吃吧。” 闻言,走在他俩前头的钱婶回头接道:“是啊周小子,晚上到婶子家吃,二柱昨儿捉的鱼还养在盆里呢,正好给你们炖鱼汤喝。” 周松这次没有拒绝他们的好意。 他应了,钱婶显然很是高兴,念叨着要多做几个好菜。 林二柱看了眼周松,眼睛一转,胳膊往他肩膀上一搭,扬声道:“娘,不然我们晚上将吴婶他们也喊来,好歹也是过节,只他们二人在家岂不太过冷清。” 周松转头看向他。 林二柱扬了扬眉。 钱婶闻言哪里还能不明白自家儿子打的什么主意,回头瞥了他一眼,倒是没戳穿,配合道:“说的也是,他们二人流落至此,想必也是家中无人了,如今啊,连个祭拜的地方都没有,唉,也是可怜……” 周松垂眼,那人看着今日村中各家忙碌祭祖扫墓,自己亲人的坟冢却远在千里之外,心中也不知是何滋味…… “松哥,”林二柱搭着他的手拍了拍他的肩,“你觉着如何?” “什么如何?”周松方才思绪飘远,一时没反应过来。 林二柱啧了声,怎么一遇上沈小郎的事,他松哥就傻乎乎的,“我问你,晚上邀吴婶跟沈小郎他们过来一道用饭如何?” “自然是好的,”周松下意识应了句,言毕又觉得有些不妥,补道:“我是说,我都可,你们决定便好。” 看他这副遮遮掩掩的样子,林二柱觉着有些好笑,他提了提嘴角,又抿唇压下去,握拳抵在唇边咳了声,“那成,晚上记得来啊。” 周松点了点头没说话,怕自己再说多错多。 一路下了山,他们在山脚分开,林家母子走了回东村那条路,周松从另一条路往西村走。 路上遇到几个先前住在这边时与他爹娘多有来往的村人,拉着他说了好一会儿话,才心满意足的放他离开。 刚靠近周家的院子就听见里面传来周小富吆喝王翠香的声音,刻薄的很,让人听了便心中生厌。 周松推开院门走进去,正撞上抹着眼泪从堂屋出来的王翠香,对方看见他愣了下,垂下眼叫了声堂弟,也不等他应,转身便钻进了灶房。 对这个进门也有几年的堂嫂,周松其实算不上熟悉,对方性子内向,他自己也不是热络话多的,见了面也只是打个招呼点个头便罢,没多余的话说。 只知道她是隔壁村嫁来的,家里面也算不上富裕,父母也不甚在意她,不然也不会嫁给周小富这么个好吃懒做的。 胡兰愿意给她儿子娶这么个娘家穷的媳妇儿,一是因为村里姑娘确实看不上周小富,毕竟大家都知根知底,他什么样的人谁不清楚。 二嘛,便是因为王翠香家里弟弟要说亲了,住不开,她父母想把这吃白食的女儿打发出门,聘银要的不多,平日也没什么人情往来。 只是她进门也有几年了,一直无所出,胡兰看她越发的不顺眼,周小富也觉得她相貌平平又不知情趣,在家里的日子也就不那么好过。 周松这不常过来的,都见过好几回她被呵斥辱骂。 只是这些事他插不了手,也不好插手,说到底,也是别人自己的日子。 他能做的也不过是看见了便当没看见,给对方留几份体面。
第二十九章 周松抬脚往堂屋走,在门口又遇上了不大高兴的周小富,对方一看见他便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冷哼了一声扭头回自己屋了。 周松压根就不在意,目不斜视的进了堂屋。 里面只剩下了周奶奶跟胡兰在,他一进去便听见老人说周小富老大不小了,脾性却还跟个孩子一样,往后可怎么当得起家。 胡兰坐在她旁边为自家儿子说话,余光瞥见他进来,嘴角的笑意都压了压,只一瞬间,又扬起来,“侄子回来了。” 周奶奶看见他,拉着的脸总算有了笑模样,“阿松,快来奶奶这里坐,怎的待了这般久?” 周松顺从的走过去,在她旁边的凳子上坐下,被她拉着手轻拍,道:“跟爹娘多说了会儿话。” “侄子是个孝顺儿郎,心里记挂爹娘呢。”胡兰搭了句腔。 周松看了她一眼,没接话。 胡兰也没介意,又道:“侄子如今也老大不小了,若真想让爹娘放心,该是早日娶亲了。” 她这话可是说到了周奶奶的心坎儿上,“是啊阿松,这到明年你都要二十了,总是形单影只的可怎得是好,对这亲事,你便没个打算?” 她这孙子啊,哪儿哪儿都好,就是对这成亲之事不慌不忙的,整日独来独往,实在让人看的忧心。 有些时候,她这个长辈甚至都想替对方做主算了,可他呢,又是个主意正的,看着不声不响,其实倔得很,她怕逼得紧,人彻底不跟她亲近了。 “侄子兴许眼光高呢,”胡兰说话不阴不阳的,“员外家的千金都看不上,也不知道想娶个什么天仙?” 周松抬眼,“这便不劳婶子操心了。” “侄子是个有主见的,我自是不操心,”胡兰伸手拉住周奶奶,“只是看你奶奶总也放心不下你,所以才讨人嫌的多问几句罢了。” 周奶奶这回可是与她站在了一处,“你婶子说这些也是为了你好,阿松,你对自个儿的亲事究竟是做何想的?” 周松垂眸,脑海中浮现的是坤泽那张清丽的面容,他微抿了抿唇,道:“无甚想法,我不想娶妻。” “你这说的是什么话!”周奶奶横他一眼,“哪有人不娶妻的,总要有个知冷知热的人陪着才行,以后再给你生几个孩子,热热闹闹的多好。” 言罢,见他不开口,又放软了语气道:“我看啊,那员外家的千金便很好,富裕人家长大,定然知书达理,还是个坤泽,这十里八村的能有几个坤泽,与你正是相配,往后生出的孩子,也定是乾元坤泽,我们老周家的血脉,亦能一代胜过一代,你爷爷在九泉之下也是高兴的。” 她一番苦心劝慰,周松却始终垂着眼睛没有应声,员外家的千金再好,也非他心悦的那一个。 胡兰在旁边听着,是既想他应又想他不应,他若是应了,那他们便能攀上一门有钱的亲戚,届时定然是能沾不少光。 可她这心里,又着实不愿这惹人厌的小子有个好亲事,越发的把她儿子比下去。 自到了适婚年龄,周松每回过来都要被念叨几句娶妻的话,来来回回就是那几句,往日听了也便过了,今日却尤为的不耐,兴许,是因为刚祭拜了父母心情不大好。 他皱起眉,“我们不聊这些了吧。” 见他如此,周奶奶叹了口气,也不好再说什么。 倒是胡兰,轻声细语的劝解道:“侄子,你奶奶这不是也为了你好吗,长辈的话偶尔也是要听一听的,莫要伤了她的心。” 她说这种挑拨话也不是一回两回了,周松抬头看了她一眼,没回话,只对周奶奶道:“先前在山上吃了风,现下如何?” “无事,年纪大了便是如此。”周奶奶拍拍他的手。 话题直接被岔了过去,胡兰有些憋气,她嘴张了又张,也插不进去话头,只得站起身说去看看饭做的怎样了。 周松看了眼她愤愤的背影,无甚情绪的收回视线。 还记得幼时尚还住在这里时,她对自己的母亲也常常这般阴阳怪气的说话,但他母亲性情温婉,脾性好,从不与她计较。 她却未曾因此顾念过母亲的好,事事都要争个高低。 这么些年了,比起过去来说表面收敛了些,内里却是不曾变过的。 胡兰出了堂屋,倒没真的去灶房,而是直接去了自家儿子屋里。 周小富刚才发了一通脾气,又被周奶奶说了几句,心情不太爽快,看见她进来也没说话,手上继续剥着花生往嘴里扔。 胡兰也没生气,走上前坐在他身边,“娘与你说过多少回了,莫要在你奶面前乱发脾气,你那媳妇儿想骂私下里骂了便是,这般总显得你不懂事。” “嘁,在她眼里怕是只有她的乾元孙子懂事,我干什么都不成。”周小富哼了一声,将剥开的花生壳往地上一扔,眼前的地面已是一片狼藉了,他也无所谓,反正王翠香会收拾。 “话是这般说,但你总也得表现表现不是,”胡兰帮他拍了拍腿上的花生屑,“您奶奶现在到底还管着家,总不能真看着她全都留给那小子吧?” “他都已经分家分出去了,凭什么还占好处!”周小富不忿的很,声音都不自觉提高。 胡兰拍了他一下,示意他小声,“你奶你还不知道,她呀,就喜欢乾元,以前偏疼你叔,现今偏疼他儿子,虽说是分了家,可难保她不会偏心说不做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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