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松抿紧唇角,低低应了一声,脚下却犹犹豫豫的迈不动,眼神只往院里瞥。 吴兰淑见他这般在心中叹了口气,正想开口再劝一句,对方倒是先回过了神,跟她告辞离开了。 吴兰淑看着他的背影摇了摇头,抬手将门合上了。 她先回灶房把肉放下,又看了看火上熬着的粥,拿勺子搅动了下,盖上锅盖出门去屋里。 轻手轻脚的打开房门,发现床上的人并没有睡,而是靠在床头在看书。 吴兰淑合上房门走过去,不赞同的道:“怎么也不歇着,还这般的耗神。” 沈清竹放下书,抬头看她,因着生病,脸色看着有些白,“睡的多了,睡不着,方才是谁来了?” 吴兰淑停在床边,弯腰帮他理了理被子,道:“周小子,昨儿上山打猎去了,送了不少肉过来呢,我这都不好意思收。” 闻言,沈清竹神色微动,而后笑了笑,“收着吧,赶明儿送些东西回礼便罢。” “哎,晓得的。”吴兰淑点头应了,面上露出犹豫之色,像是有什么话要说。 沈清竹看出来了,直接道:“有话便说吧。” 他这般说了,吴兰淑索性也便开了口,“周小子,他对你的心思……” 沈清竹扬眉,“你看出来了?” 如此说便是也晓得了,吴兰淑点头,“唉,几回相处也算了解他的脾性为人,热心但不热络,可对少爷你却多有不同。” 沈清竹没说话,算是默认了她说的。 吴兰淑看了看他的脸色,又道:“那少爷你……又是作何想?” 说实话,她家公子这样貌,在何处都是惹眼的,他们来村中这段时日,也有那么一两个未婚的汉子凑上来献殷勤,但对方都不假辞色。 唯独这周松,似乎放任了些许。 猜出了她话中之意,沈清竹的手指在书页上扣了扣,“吴婶,你可还记得我曾对你说的话?” 吴兰淑一愣,一时未反应过来。 沈清竹垂下眸,指尖在纸缘轻轻摩擦,“我们在这村中,总归是要寻个依靠的。” 他的脸上挂着笑,眉眼弯弯,眸色却深沉,让人看不透在想些什么。 吴兰淑又是一愣,张了张嘴,却是说不出话。 气氛正沉寂的时候,屋外又传来了院门被叩响的声音,她看了眼床上的人,对方朝她挥了挥手。 吴兰淑出了屋子,收拾了下心情,走上前去开了院门,看见站在外面的人一愣,很是意外,“周小子,你咋的又回来了?” 周松气息微喘,明显是跑着回来的,他没回话,只是将手中紧紧抱着的布包递了过来。 吴兰淑不明所以的接过,在他的眼神示意下将那布包打开,发现里面竟然是一支个头不小的人参,看样子少说也有个几十年了。 她一惊,下意识便是把东西往回推,“这般贵重的东西,你给我做什么?” 周松却往后退了一步避开她,视线往她身后看了一眼,“给沈清竹补身体。” 这只人参是他以前在深山中挖的,除此之外还有几支年份少的,那些他卖了,只有这支留了下来。 那时想着手中也不是很缺银钱,留个保命的东西更好,毕竟他整日往山里去,保不齐什么时候就会遇上危险。 吴兰淑被他弄的呆愣了一阵,看到他额头上因为跑着来去冒出的汗,心中不知为何有点微微泛酸,他实在太赤诚了,让她这见过人心冷暖的也不免被触动。 她将那人参包起来,直接要塞回去,“周小子,这太贵重了,你的好意婶子领了,但这东西你还是快些拿回去。” 这般个头的人参,拿去卖少说也要百八十两,这对一个村里人来说,都能安安稳稳过大半辈子了,他们这非亲非故的,一些吃食也便罢了,怎好收人家这等贵重东西。 周松却是摇着头又往后面退了一步,执着的道:“给沈清竹补身体。” 他死活不接,吴兰淑实在是没办法了,总不能将这东西扔地上。 正为难的时候,身后传来“吱呀”一声轻响。 沈清竹扶门站着,夕阳的余晖落在他脸上,给带着病态的脸色添了些暖意,一双桃花眼中映着橘色的光。 他看着院门处的两人,笑道:“怎的了,在屋里都听见了你俩在争执。” 在他出现的那一刻,周松的视线就落在他身上,有些挪不开了。 看见他,吴兰淑总算是有了主心骨,连忙捧着那人参凑过去,“你看看,这周小子非要把这东西送来。” 沈清竹垂眸看了一眼,眸光微顿,抬眼又看向院门,“这太贵重了,我们不能收,你还是拿回去吧。” 被他那双眼睛一看,周松心跳加速,也回过了神,他垂下头,依旧坚定道:“给你补身体的。” 沈清竹唇边的弧度收了一瞬,目光注视着他不知在想什么,扶着门框的指尖微微用了些力,很快又放松。 他的唇角又扬起来,温声道:“周松,我的身子虚不受补,若真将这一整根人参吃下去,怕是要出事,你难不成是要害我?” 周松猛的抬起头,神色有些慌张,“我、我不晓得……” 看他这般,沈清竹有些心软,他轻叹了口气,看向身边的吴兰淑,“你去切些根须下来。” 吴兰淑应了声是,捧着那支人参去灶房了。 沈清竹又看向院门外有点无措的乾元,“我取些根须,让吴婶熬鸡汤给我喝,如此补便够了,也算领了你的好意,余下的还是拿回去吧。” 周松这会儿哪里还敢再说不,喃喃的应了一声,声音闷闷的,显然又是陷入了自我厌弃。 大狼狗的耳朵又耷拉了下去,垂头丧气的连毛都暗淡了,沈清竹盯着他看了一会儿,抬脚迈出屋门,走到院门口。 察觉到他的靠近,正沮丧的周松小心翼翼地抬起头。 沈清竹看着他试探的模样,再次生出伸手摸摸他头顶,看他乌黑的头发间是不是真的藏着一双毛茸茸的耳朵的念头。 他有点手痒的动了动手指,按耐下了这种冲动,弯着一双眉眼,道:“多谢你惦记我的身体,我心中甚悦。” 周松愣了愣,耳根开始一点点泛红,嗫嚅着说不出话来。 吴兰淑正好捧着那个布包过来了,缓解了他的窘迫。 沈清竹把东西接过来,递给他,“收好了,下回可不要随意拿出来。” 周松伸手接过去,小心的没有碰到他的手。 沈清竹又笑了笑,“快些回去吧,天都要黑了。” 周松看了看他还有些苍白的脸色,也知道自己在这里会打扰他休息,应了一声转身要走,却又回过头,快速道:“你多休息,快些好。” 他甚至不敢看人的脸色,扭头快步走了。 “这周小子,可当真是个实诚人。”吴兰淑看着他的背影叹了一句。 沈清竹没说话,看着夕阳中渐远的身影,面上带着笑意,心中微叹,是啊,面对这一片赤诚之心,很难不被其所触动。
第二十七章 天气是真的开始凉了,本是该干燥的节气,近些时候雨水却多了起来。 前些天刚下了一场雨,空气中潮湿的气息还未完全散去,路上也多有泥泞。 单薄的夏装褪去,开始换上了厚实的衣裳。 周松倒是没那般怕冷,穿的衣裳还轻薄,他在院中劈完柴,还热了一身汗。 活动了下手臂,一片泛黄的树叶飘落下来,正正好掉到他跟前,他弯腰捡起来。 秋天是真的来了。 等这些叶片落光,就到了村里大多数人不喜欢的冬日,寒冷的时候总是会麻烦些,冻的人骨头都发凉。 周松对于一年四季倒是没有什么特别的喜好跟偏爱,除了温度的变化,对他来说都是一样的,日子总是得千篇一律的过。 不过从今年开始,他或许要偏爱夏季了。 周松将那片叶子松开,任它重新飘落回地上。 因为一个人。 他放下劈柴的斧头,将散落的柴枝收拾好,搬回了灶房里。 角落里,柴火堆整整齐齐地码放着,应该能用好些时日了。 捋着袖子走出灶房,感受到夹杂着凉意的秋风,他忍不住想,也不知待到大雪覆盖的时候,沈清竹的身体能不能耐得住那般的寒冷。 自前些时候他病了一场,周松总是对他的身体有一种忧虑。 从小在村中长大,周围都是些皮实的人,就是偶尔着个凉也是药都不用吃便能好,哪会像那般,卧床歇了好些天。 等到再进山的时候,或许可以再往深处走一走,找找孤狼或者狐狸,剥些皮毛来备着。 他拿着个小筐绕到了后院,那些已经长大的小鸡崽从叽叽喳喳的叫声变成了咯咯哒,没了幼时的那般娇憨可爱。 不过它们最近开始下蛋了,周松每日都能拾好些个。 灶房里积攒了不少,他有心想送给沈清竹补身体,但又不知该用什么由头。 上回给人参凭的是一时冲动,还差点办了坏事,他再不敢冒失了。 将鸡窝里的蛋一个一个捡出来,数了数,也有七八个。 这东西放时间长了也容易坏,他心中盘算着晚会儿做饭的时候炒一盘,暂时送不出去,也只能自己先吃了。 “砰砰砰”,院门被人拍响的声音扰了周松的思绪,他将捡回来的鸡蛋放在灶房门前的小凳上,走过去拉开门栓。 门外站着的是好些日子没见的胡兰,自打上回她在周松这里吃了瘪,已经许久没来了,让他清静了不少。 他开了门,胡兰收回举在半空的手,笑道:“大侄子,都这时候了还没做饭呢?” 周松没回她的话,也没让她进去坐坐的意思,只看着她,等下文。 自上次被他落了面子,胡兰是看他越发不顺眼了,心里嘀咕了句到底是没了爹娘,一点礼数都不懂,嘴上道:“婶子今儿来呢是跟你说一声,过两日不是重阳了嘛,你奶想让你回去一趟,届时我们一道去山上祭拜祭拜你爷爷跟你爹他们。” 若不是那老太婆整日的在她耳边念叨,胡兰才不乐意再来看这小崽子的冷脸呢。 先前愿意忍是能从他这里得到好处,可他现在估摸着是长大了,越发的难拿捏,她自是不愿意热脸贴他的冷屁股。 可耐不住那老太婆整日的想着她这个在外的孙子,也不看看人家是不是也想着她。 反倒是自家整日在面前尽孝的乖儿子,也不说多看两眼,张嘴闭嘴就是他懒惰不知上进,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 每每想到这些,胡兰就气,那老太婆真是偏心到没边儿,若不是她手里还攥着家中银钱,她才不伺候呢。 周松垂下眼,竟是又到重阳了。 见他不吭声,胡兰还当他不乐意,她心道自己还不乐意呢,撇撇嘴,道:“你平日里不愿回去也就罢了,重阳总是要回去看看老人的吧,也算是替你爹尽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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