茅子世瞪着景元帝,他竟没想到,在这个时候,景元帝居然会……这是讲了句玩笑话?他是在开玩笑吧? “陛下,您……” 茅子世的话刚出口,猛地停下。 “谁!” 他的声音扬起,带着几分冷意。 殿门外,惊蛰有点尴尬地露出个脑袋,然后默默龟缩回去。石黎背着手,就守在他几步开外,像是亦步亦趋的暗影。 不管殿内之前在交谈什么,那一瞬,所有的话题都消失得一干二净,几乎只剩下空白。 景元帝起身,漫步而下。 在惊蛰出现时,他的眼中根本再无其他人。 景元帝越过其余人等,走到殿前,低头看着惊蛰。 “过来做什么?” 听听那语气,茅子世磨牙,呵。 惊蛰:“……本来是想来看你睡了没,不过……” 他后悔了。 这看起来,应当是有事? 大半夜还这么多人,惊蛰的脚后跟蠢蠢欲动,很想后退。 赫连容眼疾手快地拉住他的胳膊,漫不经心地丢下句话。 “都散了罢。” 就光明正大地带着惊蛰离开了。 茅子世瞪大了眼,看着殿外消失无踪的人,又看着石丽君和宁宏儒:“这还不过分?!” 话还没说清楚呢陛下! 宁宏儒笑道:“茅大人,您可以明日再来。” 陛下可是被赶出来的! 惊蛰主动来找他,陛下这心里大抵是美的,怎可能还记得茅子世? 茅子世气,那他今夜岂非白跑了一趟? 宁宏儒犹豫了会,还是低声道:“要是能活,那活着的,总比死了的好。” 茅子世敏锐地看了眼宁宏儒,却看到他已经头也不回地出去,吩咐宫人整理宫殿。 石丽君也正要离开,对上茅子世的视线,淡笑着说道:“我虽不喜宁宏儒的优柔寡断,不过在陛下的事上,他有时看得还算准。” 茅子世若有所思,揉着头出门去。 … 惊蛰正在道歉。 垂头丧气,每根毛发丝都透着歉意。 “下次我不会这么直接过去,我以为这么晚……抱歉,以后……” 惊蛰的话还没说完,赫连容就掐住他的脸,力气不重,轻轻捏了下,“下次也直接过来。”那苍白如玉石的脸上,仿佛有着某种古怪的愉悦。 惊蛰唔呜了声,“你好奇怪。” 挣扎了好一会,他才逃开大手的束缚。 赫连容有时候总会为一些莫名其妙的小事愉悦。 一般人不会觉得,这是打扰到正事吗? 赫连容:“任何时候,你来寻我,都不会不高兴。”那声音冰凉得很,从男人的嘴里吐露出来,更似是某种扭曲的喟叹。 那听起来…… 惊蛰轻声:“我也很喜欢。” 任何时候,赫连容来寻他,惊蛰光是看到他那张脸,都会流露出难以压抑的欢愉情绪。 “……所以,你的蛊毒,我还是觉得,我不合适。”惊蛰抿着唇,低着头说道,“宗大人也说过,要是没把握好,这是要命的事。” “我只会杀了他们。”赫连容冷淡而刻薄地说着,“没有人能伤了我,再全身而退。” 只要他还活着,那种疯狂的攻击欲不会平息,只会以残忍的手段报复回去。纵然理智清楚……哈,理智也觉得,这是对等报复。 正常人,应当不会这么想。 毕竟这是救人,对吧? 这种极度自我自利的想法,毫无正确的标准。 那种阴森冰凉的话,吐露出来的时候,惊蛰都忍不住跟着打了个寒颤,他本能地觉得不对,这种想法太过扭曲。 “惊蛰,你不应当可怜可怜我?”他的声音,好似是黑色的锁链,一层又一层缠绕在惊蛰的身上,紧密的,毫无余地的,“救救我。” 赫连容看向他,苍白昳丽的脸庞如同得天独厚的造物。当那双如墨冰冷的眼眸似有焰火燃烧时,正如冰冷的石像鲜活起来。 一瞬间,惊蛰仿佛被无数触须缠绕,所有的目光,都倾注在他身上。 宛如卑微的恳求,却蕴含着无尽的残忍。 ……到底可怜,谁? 赫连容,还是……惊蛰? 惊蛰的呼吸颤抖着,男人听到了心跳的加快,仿佛为此,也间接影响到了他的温度,以至于连紧握的手指,都微微发凉。 “……好。”
第92章 御膳房内,明雨正在机械地剁菜,每当他心情不太好的时候,他就会这样放空自己。 咚咚咚,咚咚咚—— 路过的太监,都不免避开,生怕那挥舞的刀把砸到自己身上。 当三顺进来,径直走到他身后,一巴掌按住他的肩膀时,几乎所有人都觉得他是勇士。 “明雨,朱总管找你。” 明雨猛地停下动作。 三顺拍了拍他的肩膀,把他从屋里推出来。 “你最近一直不高兴。”三顺平静地说道,“为什么?” 明雨:“你们都去过乾明宫。” “你也去过。”三顺指出,还是第一个去的。 明雨愤愤:“那都是多久前了。” 虽然感觉惊蛰在乾明宫应该不会受苦,但是明雨心里还是有点担心。 惊蛰这人别看着冷静,有时候贼喜欢钻牛角尖。 以前他要是担心,还能去直殿监看看,现在隔了这么远,他想见都踏不进那地方。 三顺:“他那会看起来,还好。” 顿了顿。 “就是有些困扰。” 三顺不会看人脸色,他所感觉到的情绪,都是他自己觉察出来的。 明雨在心里叹气,可不是困扰吗? 这么大的事,最近连御膳房都在讨论,还有谁不知道的? 待到朱二喜的门外,昊林看了眼他俩,让开了路。三顺停留在门外,没跟着进去。 昊林背着手站在门外,三顺跟着站在另一边。 过了好一会,昊林突然说道:“你知道朱总管……对你没有坏心思吧。” 这话听起来很突兀,三顺却不觉得奇怪。 三顺点了点头。 朱二喜虽然严苛,不过对他的确很好。 昊林仿佛只是想说这句话,见三顺听进去了,就点了点头,不再说什么。 过好一会,明雨有些茫然出来。 他看着昊林,又看着三顺:“朱总管说……我被调到,乾明宫的小厨房去了?” 乾明宫当然会有自己的小厨房,若是景元帝闲暇时想吃些什么,自不可能等到御膳房来做。那地方,对他们这些人来说,倒是个好去处。 可是要进去的条件极其严苛,明雨从没想过这样掉下来的馅饼会砸在自己脑袋上。 ……是惊蛰出了事吗? 一想到这个,明雨都有点坐立不安。 昊林:“接你的人就在门外,你先收拾些东西,跟他们去吧。” 明雨点头,匆匆赶往自己的住处。 再到乾明宫的时候,明雨都有点晕乎乎的,他的东西都被放好,被带着认识了人与地方,再到最后,明雨索性也不管不顾,一把抓住那个带领他的太监:“敢问……我能见到惊蛰吗?” 那人笑了笑:“你想见那位郎君?正好,下个地方就要带你去了。” 那声音听起来,还有几分恭敬。 明雨困惑着,被他带到了一处宽敞的屋舍。还没靠近,他就闻到了那些熟悉的气味——那是厨房的味道。 虽然没有御膳房那么浓郁,但是明雨每日都泡在里面,怎可能会分辨不出来? “郎君,您这持刀的动作,不对。” 石黎的声音硬邦邦从屋内传出来。 然后,是惊蛰有点崩溃的声音:“石黎,你这,你这是要攻击人的手势,我又不是要去杀人!” 明雨进来的脚步声,引起了屋内人的关注,他根本没来得及观察着小厨房到底是怎么个样,就险些被迎面扑来的惊蛰压倒。 惊蛰几乎从屋里飞扑出来。 “明雨——” 惊蛰语气里满是得救了的庆幸,”你快来帮我。“ 明雨挑眉,将惊蛰撕下来,打量着他的神情,难得在他的身上看到些许焦躁不安。 但不再是之前那种惶恐不定的模样。 “你在小厨房做什么?”明雨道,“你的厨艺,你自己不清楚吗?” 他越过惊蛰,看到砧板上一块硕大的猪肉,当即就沉默了。 他完全不想尝试惊蛰的厨艺呢。 惊蛰苦恼摇头:“我不是想做菜,我是,我是想练习刀工。” 明雨嘴角抽搐了下,盯着砧板上的肉:“拿这个练?” 那听起来不大赞同。 石黎跟着点头,平静地说道:“卑职也觉得,郎君如果要练习,还是拿人练习更为合适。如果郎君想要,牢狱里有许多合适的死囚犯……” “不用,多谢。”惊蛰果断拒绝了石黎的建议,“你们还是出去坐坐,我想和明雨练习一会。” 石黎将手里的匕首放下,出去的时候,顺带将小厨房里其他人都带出去。 眼下,可算是只有惊蛰和明雨两个。 惊蛰挂在明雨的身上,很可怜,很委屈地说道:“赫连容就是个混账!” 明雨抖了抖,这没法不抖,毕竟惊蛰这嘴巴念叨着的,可是景元帝的名讳。 惊蛰站直了身:“我是不是不该叫你过来……” 他的话还没说完,就看到明雨抬起手。 “不,你应该叫我过来。”明雨打量着这小厨房的摆设,“这是一举多得。” 来乾明宫,可谓是升官发财;又能够经常看到惊蛰;还能够近距离欣赏八卦,何乐而不为? 这只是他需要承担的一点点代价,他还是承受得起。 “你还是先和我说说,你为什么要练刀工。”明雨摇头,“你该清楚,你这人这辈子都没有下厨的天赋了。” 得亏那时候,明雨劝说他也来御膳房时,惊蛰给拒绝了。要是他没拒绝,怕是要在御膳房待到死都是磨刀的小内侍。 惊蛰撇嘴,拉着明雨坐下。 他嘀嘀咕咕将大致的事情给明雨说了,没提及赫连容的毒,只说因为某种原因,他必须要在皇帝的腰腹划个口子,最好是一击必中,直达要害。 明雨没多问,只是打量着那块猪肉,以及惊蛰的手。 “那你就打算拿这个练?” 惊蛰露出绝望的表情:“不然拿什么?跟石黎说的那样,拿别人的肚子开洞?” 明雨无奈摇头:“其实,换个人不就行了?”又不是非得惊蛰来动手。 惊蛰的表情更加古怪,他抿着唇,犹豫了好一会,才轻声说道:“我也不是没这么想过,但他……不肯。” 他有点暴躁抓了把头发,明雨下意识看去,惊讶了下,“你的头发,都这么黑亮了。”那乌黑发亮,要是从前的惊蛰,怕不是得羡慕得要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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