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据点没了可以重新再建,要是人没了,谁能对外传递消息?”赵天琪厉声说道,“别忘了,定国公府的失败!” 这话一出,其他几人都没了异议。 更别说,还藏身在此处的其他人。 赵天琪是个果断的人,一说要撤,就对这个多年据点毫无留念。 就在他们忙碌着,预备分批撤离这里的时候,一把声音骤然从屋顶响起,带着几分趣味:“你们,这就打算走了?” 一个瘦高的身影居高临下打量着他们,笑嘻嘻的声音里带着几分不赞成:“这不还得问过我的意见?” “谁!” 赵天琪持刀冲了出来,就看到那人轻飘飘地跳下来,随着他的动作,也有无数条影子跟着出来。 “来来来,我好久,没动过手啦。” 茅子世笑着,也抽出了刀。 也不知过了多久,这兵戈交错声,才渐渐停了下来。四周早已鸦雀无声,就仿佛之前的喧闹,鲜活,全都是错觉。 茅子世的身上都是血,他也混不在意,正蹲在院子里,用刀背翻检着某个人的尸体。 那湿漉漉的伤口被戳开,又翻回去,令他露出嫌恶的表情。 “茅大人,除却三人被杀,两人服毒,其余一十三人都被拿下。” 茅子世站起来,高高兴兴地说道:“打完收工,记得回头受伤的人,都去领一份补偿。” “是。” 有人给茅子世递上来手帕,他随意挥了挥手,“无事。” 身上这么多血,又不是一张两张手帕就能够解决得了的。 “您好歹擦擦脸。”那糙汉子无奈,“待会出去,可不得吓坏百姓。” 他们可不能如景元帝那么肆无忌惮,大开杀戒的时候,直接清了场。不过,这对周遭的人本也是一种庇护。外头没人,要是景元帝真的杀上头,才不会顺便把周边人也给宰了。 “这倒是。”茅子世耸肩,接过来擦了擦脸,“搜出点什么了吗?” “有几箱东西,正在清点,不过看起来……”糙汉子犹豫了片刻,“不是瑞王的人。” “瑞王?”茅子世哈哈笑起来,“不会是瑞王,如果是他的话……可不会选在这。” … 哒哒,哒哒,哒哒—— 马蹄声急促。 夜色里,隐约能见一队人马,轻易从林间穿过。 这并非最合适的道路,却是速度最快的通道。 他们最终在天亮前,到了谷地。 谷地距离封地,约莫还有几日的路程,虽说胜利就在眼前,只他们一个两个看起来,却比之前还要劳累。 哪怕他们还能支撑着赶路,却必须留给马匹休息的时间,那些马可都跑不动了。 为首做主的人吩咐:“且都休息一下,阿星,你带着两个人去集市上看看,能否买到替换的马。” 这也是他们冒险靠近谷地的原因,这里的集市比外头的热闹。 要是有缘,或许能够买上几匹马。 “是。” 阿星带着人出去,余下的人等,就算再是身强力壮,也都瘫软在各处,看起来力气都已经被榨干。 只是,要是阿星真的带回来马,他们肯定还要再继续动身。 为了能够在使臣入封地前,赶回去。 “王爷,封地里,不是有您的替身吗?”副将轻声,他的嘴巴都起了皮,说话的时候扯动了几下,“我们这么日夜兼程,比起使君的队伍,虽是慢了些,但只要撑上一时半会……” 瑞王沉着脸,摇头说道:“以景元帝的手段,如果封地内只有一个替身,那派来的使臣或许能认出来。” “倘若认出来又如何?”另一人说道,“他们没有证据,也不敢对王爷无礼。” “端看这些时候的追杀,就足以见得景元帝的残酷。”陈宣名幽幽地说道,“他派来的使臣,哪怕只有一瞬觉得替身是假的,那这差了的一时半会,已经足够他们下手。” 不论是用什么手段,只要“瑞王”死了,那真的瑞王,也只能跟着一起死了。 瑞王摩挲着腰间的佩剑,脸色并没有陈宣名那么难看,相反,还带着某种孤注一掷的坚毅。 陈宣名瞥见瑞王的神情,先是一顿,继而露出微笑。 “王爷,您已经下定决心了?” 这话一出,屋内人的视线,都猛地看向瑞王。或多或少,他们都知道陈宣名在暗示什么。 瑞王笑了起来:“陈宣名,果真你最懂本王。” 嘎吱—— 正此时,有人推开了门。 阿星面无表情地站在门外,抬头看着屋内的众人。 “买到马了。” 哗啦—— 下起了雨。 … 轰隆隆,雨声接连不断。 滂沱的雨势下,溅落起无数的水花。泥泞的土壤,零落成泥的花瓣,马蹄声声踩下的水坑,与急促的敲门声—— 砰砰,砰砰! 仿若一场梦。 惊蛰朦胧里,半睡半醒间,听着那拍门声,宛若有种回到当年那一夜,他就站在门口。 岑玄因冒雨回来,身上几乎被雨水打湿,却根本顾不上这些,只与柳氏说话。 “……可有……回信?” “没有,说是人不在同州。” “没事,世杰不在,也还会有其他人,你莫要……” “你自己呢?” “我怎么会有……” 争吵。 父母并不是总是时时和睦,有时,也会爆发孩子无法理解的争吵。哪怕是岑玄因和柳氏这样的恩爱夫妻,也难免会有争执。 他们谈话不带脏字,却是字字句句,都透着伤透人心的话。那种紧绷的气氛异常激烈,仿佛连空气都弥漫着尖锐的冲击。 一次次,再一次次。 惊蛰醒来时,他们两人的声音,就仿若还在他的耳边。 “黄庆天到底是怎么知道的……” “……没事,永清会替代世杰……” ——“偷家的老鼠,都已经被清理干净。” 惊蛰慢吞吞爬起来。 外头还下着雨,昨天温暖的日头,就好像是转瞬即逝,再没恩赐下半点阳光。 滴答—— 在那连绵不断的雨水里,惊蛰侧头看去,就见赫连容正在看书。他长腿交叠在一起,坐得那叫一个随性,修长漂亮的手指挑开一页书,看得有些入神。 手边放着一盏茶,散发着袅袅烟气。 那好像是一幅画。 惊蛰起身的动作,惊扰到男人,他抬头看来,先是上下打量了他一眼,这才冷冷说道:“日后再吃酒,必须得我在场。” 惊蛰感到骨头都有点酸软,慢慢滑下床,“……那要是,想和朋友,一起吃?” 赫连容强硬:“得我在场。” 惊蛰撇嘴:“那不成。” 他低头给自己找鞋,有些漫不经心地说道:“他们怕你。” 好不容易找到自己的鞋,惊蛰才又坐下来。 “……顶多,下次我只喝几口。” “一口。” “五口。” “一口。” “三口。” “一口。” 惊蛰气冲冲站起来,瞪着赫连容:“小气鬼,一口就一口。” 拉扯战胜利的赫连容阖上书,饶有趣味地打量着惊蛰,他的目光,自打惊蛰醒来后,就再没有从他身上移开过。 这种令人毛骨悚然的注视,惊蛰早已经习惯。 他自顾自去换衣裳,留意到男人的视线也跟着过来:“你不打算去,早朝?” “不是日日都有朝会。”赫连容淡淡说道,“纵是有,你今日不是打算去祭拜岑玄因?” 惊蛰的动作顿了顿,“你想与我一起去?” 赫连容的声音变得有些阴沉可怕:“你不打算带我去?” “……也不是,我原本想,你可能不会在意,”惊蛰低头和腰带做斗争,“毕竟你也不太喜欢。” 家人亲人朋友什么的都跟他绝缘,他自己也并不什么喜欢。 赫连容:“你在意。” 这语气听起来有点冷淡,却叫惊蛰微微笑了起来。 他从屏风后探出头来,看着男人。 “你想去也好,不过,外头下着雨,你还是得换些衣裳。” 赫连容这些华贵的衣裳,要是泡了水,可真是糟蹋。 尽管男人并不在意,不过还是顺从着惊蛰的想法去换了衣裳,然后一起出去。 惊蛰是在马车上吃的早点。 容府上的厨娘,手艺可真是好。那糕点甚是合乎惊蛰的口味,他最近时常把这当做早饭。 “府外的匾额,可要改?” 赫连容抱着惊蛰,他完美镶嵌在男人的怀抱里,那不断辐射出来的温度,暖烘着他冰凉的身躯。 “你说,容府?” 惊蛰啃着一块糕点,犹豫了会,还是摇了摇头。 “没有必要。”惊蛰的声音过于平静,“我不能一直停留在过去。” 他总得向前看。 他温热的手跟着抓住赫连容,轻声细语地说道:“你也是。” 赫连容淡声:“没有。” 惊蛰:“你有。” 他三两下把最后一口给吃完,掏出手帕擦拭自己的手,温吞地补上理由。 “我第一次见你,是在奉先殿。”他道,“我最近才想起来,那天,是慈圣太后的忌日吧。” 要是真的不在乎,赫连容怎么会在忌日这天,呆在小殿里? 赫连容冰凉的手指,触到惊蛰的后脖颈,把他冻得哆嗦了下,那冷淡的声音也随之响起:“莫要忘了,当初,我差点在殿内做过什么。” 惊蛰的身体微僵,想起赫连容在buff的蛊惑下,那的确是真的要“做”了什么……不对,除了没做到最后,那不是什么都做了吗! 惊蛰耳根微红,只觉得赫连容厚颜无耻。 都知道这种禁忌,还要拿出来说。 “就算,曾经在牌位前……但也不代表,反正,你多少还是被过去的事情困住。”惊蛰抓下男人的手,侧过头去咬了一口,轻轻的,“我不是觉得……不可以怀念,只是她的确有些不配……” 惊蛰说得吞吞吐吐,有点担心赫连容会生气。 其实他纵是生气,现在惊蛰也不怎么怕。 他只是担忧赫连容会伤心。这人看着冷漠,到底是有一颗心的。 赫连容反过来,掐了掐惊蛰的指尖,淡淡说道:“怀念,伤心?呵……” 他低下头,抱紧怀里的人。 冰凉的脸庞,在惊蛰的耳边蹭来蹭去,弄得人一阵哆嗦。 “惊蛰,我每年忌日去看母后的牌位,并不是因为怀念。”冰凉的声音,带着恶劣的趣味,“我只是给她,带点礼物。” 惊蛰挑眉,刚想问这礼物是什么,就发现马车微微一动,马夫低声说道:“主子,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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