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临近家的方向,小囡囡脸上天真无邪的笑意消失不见,两条藕段儿似的小胳膊紧紧搂住周放脖颈不愿放开:“二哥哥,你别走好不好,好不好……” 已经是带上了哭腔。 秦寡妇清瘦面颊上满是尴尬,从周放回来抱回女儿,朝他不好意思的笑笑,随后安慰已经是红了眼眶,明显在害怕的女儿:“囡囡,要叫叔叔,咱们先回家,明天再去找二叔一起玩好不好?” 小孩子哪里懂那么多,囡囡都是跟着周杰、周敏一起叫周放二哥,秦寡妇说了多次她也记不住。 听母亲说要回家,囡囡小小身躯不受控制的瑟缩,下意识朝着家漆黑的方向瞭望一眼,湿漉漉的大眼睛沁满泪滴:“阿娘,我们可不可以待在二哥哥家?囡囡不想回去。” “你这孩子,真是越发没有规矩,”虽然她在婆家过得不如意在村里是人尽皆知的,可女人在周放面前揭露了自家窘迫的处境,秦寡妇觉得自己面上发烧,呵斥囡囡一声,满脸不好意思的对周放说道: “我们就先回去了,周放你不用送了,你路上记得小心些。” 离着秦寡妇夫家还有段不短的路,周放知道她是为了避嫌才不让自己继续送,他理解,点点头停住了脚步。 沉默寡言的他就站在原地,一路目送母女二人踩着雪窝进了家门。 刚刚转身还没走出几步,寂寥雪夜里吵闹声分外刺耳,周放一下子就听出了秦寡妇的声音还有小囡囡的哭声。 来不及多想,周放大步朝着秦寡妇夫家走了过去。 大院里,周泰媳妇双手叉腰,沉着脸阴阳怪气儿挤兑晚归的秦寡妇母女:“哎呦呵,还知道回家呢?可真是不容易,羊肉好吃吧,没吃撑着吧,你还回来干嘛呀,干脆住他们家的得了呗,还能差你一个被窝?” 这么多年下来,这点儿污言秽语对于她来说就是毛毛雨,若是这都放在心上,早就不用活了。 若是以往她肯定不会给周泰媳妇好脸色,高低要闹上一场,可今晚上她记挂着还没走远的周放,不愿意让他知道自家这点儿龌龊事儿,是以根本没搭理她那个蛮横的弟媳妇儿。 周泰媳妇儿没少在她手底下吃瘪,头一回见这个大嫂‘低眉顺眼’不吭声,她只当是秦寡妇当真干了点儿什么‘亏心事’心虚,所以才不回嘴,是以她更来劲了: “你说你自己下贱就下贱吧,反正大哥他命短看不见,你带上小囡囡干什么去,小小年纪不学好,难道想让她继承你的衣钵?” “砰!”房门应声而开,秦寡妇离了弦的箭矢一样窜了出来,薅住周泰媳妇的头发二话不说就扭打在一起,雪地里,纠缠在一起的二人顿时成了滚地葫芦。 “哎呦!杀人啦,灭口啦!快来人呀~~周泰你个死王八,想看老娘让这个娼妇欺负死是不是?” …… 若周泰媳妇只是编排她自己,这口气秦寡妇高低今晚回忍下来,可她千不该、万不该当着一个母亲的面儿编排她的孩子! 其实若在平时,吃过亏的周泰媳妇也不会犯秦寡妇这个忌讳,要怪……要怪只能怪今天周子陵家的的羊肉太香了吧,馋的她直犯了失心疯…… 周放推进进来,就看到周家两个儿媳妇一起拉扯秦寡妇,周家两个儿子在一旁给自己媳妇儿加油打气,家里两个老的搂着一群小的在看笑话: “打死她!现世的东西,祖宗的脸都让她丢尽了,呸!” “抓她脸,抓花她的脸看这个狐媚子还怎么勾引男人,娘的!成天搔首弄姿,得亏大哥死的早,不然高低让你这个人尽可夫的娼妇气死!” …… “别打了,别打我阿娘,求求你们别打了,呜呜呜~~~” 小囡囡看阿娘吃亏,情急之下就要上前,却被周泰一脚踹胸口,在雪地上翻滚好远才停下。 “赔钱货!和你娘一路……” “货色”两个字还没吐出来,人已经是让愤怒的周放一脚踹飞。 懒得理会跳脚的一家子牲畜,周放赶紧抱起昏死过去的小囡囡。 揪耳朵、掐人中、捏手指,周放心都提起来了。 小囡囡终于是放声哭了起来。 好在缓过来来了。 周放刚刚松口气,孩子下一秒已经被披头散发、脸上满是血痕的秦寡妇抢过来抱在怀里:“我的儿!” “周山!”凄厉的叫声怨气满满,比鬼叫不逞多让,秦寡妇身子由于愤怒止不住的颤抖,伸手指着周山鼻尖,质问他道:“你个畜生!囡囡她还是孩子,你就下那么重的手,你还是人吗!” 从雪窝里爬出来的周山摸摸鼻尖,最初的心虚之后他很快满不在乎的说道:“你狗叫什么,还不知道是不是我大哥的种呢。死了正好,死了干净!” 犹豫愤怒,秦寡妇眼珠似要突破眼眶的束缚,死死瞪着周山:“你!!” 被她这样看着,饶是一个大男人,周山也感觉脊背发凉,揉着后腰倒退一步,依然不服气叫嚣着:“瞪什么瞪,野男人都跟到家里来了,这回看你这么说!” 周放二话不说,撸起袖子朝着禽兽行径的二人冲了过去…… 注定又是一个不平静的夜晚。 — “怎的还不回来。” 久不见憨厚的二儿子回来,马双双有些着急在地上踱步。 “慌什么,晃得我眼晕。” 周根生对于憨厚老实的二儿子很是放心,歪倒在炕头悠闲“吧嗒吧嗒”抽着旱烟,一点儿不见担忧。 马双双瞪了他一眼,懒得废话:“我让周奇出去迎迎他,这么大的风雪。” “我说你真是不懂火候,”周根生不满的瞪着她:“这么晚了,人家小两口肯定休息了,你去打扰他们干嘛,还想不想抱孙子了!” “我不找周奇我找你?你把孩子们的事情放在心上了?你就守着你那瘫子爹娘过吧。 我自己去迎他。” 周根生刚想还嘴,忽然想起了激烈的敲门声。 马双双心里“咯噔”一声。 坏了! — 闹腾了半宿,村长、耆老全都惊动了。 周泰爹娘死活不愿意再要秦寡妇母女,还吵嚷着要让把周放送官,无赖的模样瞧得韩启明大板筋都要跳槽。 “得了,别吵了,你去报官吧,正好让镇上的人都瞧瞧你们一家是怎么苛责儿子遗孀的,是怎么对待孙女的。 也正好……”他瞄一眼叫嚣最厉害的周山,苍老的眸中寒光闪过:“问问官府,打杀侄女是何等罪名。” 面上挂了花的周山面色一僵,有些心虚,不敢和韩启明炯炯目光对视,但他依旧梗着脖子叫嚣: “大晚上让人家打上门,我还没处说理了?我不报官也可以……”周山一顿,朝着沉默寡言的周放伸出五根手指头:“至少这个数儿!” 韩启明闻言松了口气,能用钱解决的都不叫事儿,两边都理亏,闹到官府丢的都是村里的人,他不想把事情闹大,觉得五两银子能息事宁人再好不过,毕竟周家已经不是过去那个周家,五两银子不算个事情,但他还是故意拧着眉头道: “你小子差点儿杀了人,还有脸要五两银子?” 周山小嘴儿一撇,声调儿比戏子都高:“五两就想把老……把我打发了?至少五十两!” 五十两? 这下韩启明都想揍他了! 周子陵沉着脸进门,刚好是周山意气风发朝马双双夫妻二人讨要五十两银子的时候。 看他不发一言进来,周泰一家气势顿时矮了一截儿,不复刚才嚣张的架势,话都不敢多说一句。 韩启明看在眼里,笑在心里。 暗道:有了周子陵/周奇在场,这场纠纷就好解决多了。 — “怎了。” 那人来敲门的时候,半夏刚刚躺下,周子陵看他病刚好,就没半夏乖乖躺好,万事他去解决就好。 只是半夏没想到这一走就是将近一个半时辰。 周子陵抹黑进屋,褪去衣衫钻进被窝,大手把身上搓热,才敢抱着半夏娇嫩的身子。 “唔~”他勾着唇角,似在思考该怎么告诉半夏晚上这件事情才好,末了,只听他小声说道:“没什么事,就是秦寡妇要成你弟媳妇儿了。” “甚?你说周放?他和秦嫂子?” 半夏惊的差点儿做起来,方言都出来了。 周子陵点头,掖好被角儿,把今晚上的情形挑拣着告诉了半夏,怀里的小人儿听到直咋舌。 这还真是一山更比一山高,竟有人比着不要脸。 在祠堂里,周山、周泰二人都是扶不上墙的货色,周子陵到场之后就开始想打退堂鼓,别说五十两、五两银子都不敢张口,怂的那叫一个彻底。 韩启明本来以为这场闹剧就要这样收尾的时候,一直沉默寡言的秦寡妇不干了,表示要去衙门敲冤鼓,要把这一家子畜生全都送进大狱…… 周家自然是不干的,开始从头细数秦寡妇的“罪过”。 闹到最后,两方不可开交,那个周家死活不要秦寡妇这位“神仙”,死活要替死去的大儿子休妻。 秦寡妇也不甘示弱,就是给女儿讨个公道,哪怕被休也不怕。 “闺女,你可想清楚,你娘家靠不住,离了周家,你死了都是孤魂野鬼,入不了祖坟!” “我不怕!”秦寡妇表情决绝,势要周泰兄弟付出代价,“没人要我又怎样,总不会比我现在过得日子更差。” “我要。” 平静的话语,听在一众人耳朵里宛若炸雷——包括秦寡妇。 要说在场的人,还能维持表情正常的,周子陵算一个,另一个就是小囡囡了。 她高兴的就差拍手了。 第 77 章 “我的天爷,事情怎么朝着这儿发展了?” 说不震惊是不可能的,半夏赶忙就是穿衣服。 “你干嘛,外面这么冷,”周子陵压住半夏肩膀,轻巧将人按回被窝:“这事你我少管,周放他也不是小孩子,有自己的思量。” 半夏狐疑:“爹娘能同意?秦嫂子可是比周放大了……”他算了算,眉头皱的更深,“大了七岁!何况还有个四岁的囡囡在,要是我肯定不会同意。 可怜她们母女是一码事,委屈自己的孩子又是一回事,完全不能相提并论嘛。” 周子陵关好门窗,脱衣躺进温暖被窝,他的想法恰恰和半夏相反:“周放不是没有主意的人,别看他平时沉默寡言的,心里主意大着呢。 再说,他可是周杰那欢脱的性子,长这么大就没和爹娘主动要过什么东西,分给他什么就是什么,他要是打定主意想娶秦寡妇,爹娘心里肯定是不情愿的,但应该也不会反对,至少不会很强烈就是。” 这么一想,周子陵说的也有理,可半夏就是觉得周放娶秦寡妇就是受了委屈,心里别别扭扭不得劲的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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