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夜他和妹妹、妹夫合起伙来用模棱两可的说辞忽悠小暴君,说自己家是南楚皇都中的大户人家。 而谢玄元肯定是将这些话当了真,趁着他昏迷宫中乱作一团的空档,悄悄溜出了南楚皇宫去寻他。 一想到一个盲眼孕夫漫无目的地在人生地不熟的南楚皇都寻一个根本不可能寻到的人,陆长平就心如乱麻。 他一边下令加派人手去各处寻找,一边听昭平讲了自己昏睡过去的来龙去脉。 依昭平所言,这整整十七日他几乎是在鬼门关外走了一遭。刑部大牢中那几个被擒住的北卫刺客交代,那一夜行刺所用的兵刃上都涂有剧毒。 原本都是致命的毒.药,寻常人沾上要不了多久便会毒发身亡。可谁料到他们最终刺伤的人不是身娇体弱禁不起折腾的暴君,而是武功高强有功力护体的陆陛下。 不幸中的万幸是,陆长平身上的那几道伤口本就不深,又被冬日里寒彻骨髓的河水冻了好一阵,毒素在体内扩散得极慢。 待到他终于受不住药性倒下的时候,刑部大牢里那几个被禁军抓获的刺客们早已熬不住刑,将解药交了出来。 有了对症下药的解药,再加上通晓药理的昭平用心调理,这才捡回了一条命来。可即便身体底子好又救治得及时,他也是在生死关头徘徊了数日,又无知无觉地昏迷了许久。 陆陛下年纪轻轻,后宫之中既无皇后又无太子,只偷偷藏了个真爱孕夫。未免南楚大乱,在他昏迷的这段时间里,只能由昭平再次扮做他的模样临朝理政。 前朝有昭平勉力支撑,还有一个知晓真相的季尚书在朝堂之上极力维护,这才没有出更大的乱子。 但近些日子朝堂之上也并非风平浪静。外有北卫的何太后一党不停派遣使节向南楚施压,内有江河两岸水患频发。 昭平一边照顾着昏迷不醒的胞兄,一边处理着繁杂的政务,本就压力极大。而肚子里还揣着南楚未来皇嗣的小嫂子突然不辞而别,就成了这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相依为命的皇兄迟迟不醒来,皇兄的真爱小娇妻又被自己一时疏忽照顾丢了…… 陆昭平一想到这些,心态崩得彻彻底底,只能靠抹眼泪略微舒缓一下心中的压力。 不过好在哭一哭还是有用的,毕竟她的皇兄真的被她给哭醒了。 …… 这段时间陆家兄妹的日子不好过,暴君的日子也没有好到哪里去。 冬末春初,北卫还是乍暖还寒的天气。而南楚皇都地理位置偏南,很早便有了春日的气息。 临街的菜馆、酒楼纷纷开始吆喝起时令菜式和新酿美酒,招揽出来踏春赏花的游人。 一袭黑衣的美貌青年在这人生地不熟的南楚皇都寻了半日的人,肚子饿得咕咕叫,只得随便选了一家菜馆用午膳。 青年衣着低调,身上除了一条束着腰腹的宽腰封以外别无其他装饰。但奈何他一张脸生得极是好看,举手投足之间还带着几分世家大族才能养出来的贵气。因而才一进店门,便有店小二带着他寻了一处二楼的雅座,端茶送水好不热情。 这边店小二站在桌前流水一样地报着菜名,而青年则偏过头将视线转向了窗外…… 窗外是一片打了满树花骨朵的不知名花树,隔着花树,能看见街上车水马龙、游人如织,一片春日胜景。许是曾经瞎过的缘故,他如今格外珍惜这能看清东西的日子,近乎贪婪地凝视着窗外清晰的世界。 南楚皇都自是风光极佳……只可惜,连日以来寻人毫无头绪,令谢玄元没有半分胃口。 他没再理会误将他当成京中富家子弟而过分热情的小二,只随意点了几道清淡小菜。 自从那夜他的头又在石头上磕了一次,误打误撞磕散了脑中的淤血,原本什么都看不清楚的眼睛竟也跟着慢慢地好转了起来。 从最初的只能看清一点点近处的东西,到这几日视物几乎与普通人无异。 如果陆贵妃没有平白无故放了他的鸽子,这本该是一桩喜事…… 可蹊跷的是,也是从那一夜开始,一向待他殷勤的陆贵妃突然人间蒸发。说好的会时常给他送吃食,却一次都未来送过;说好的半月后就跟他私奔回北卫,可半月之期已过,对方却连封信都不曾寄来。 活要见人,死要见尸。谢玄元既不肯承认陆贵妃出事了,又不愿相信对方已经抛弃了他,只能亲自出马去寻陆贵妃。 说起来,他最初寻人的时候也并非像现在这般大海捞针、毫无章法。 因为怀疑陆贵妃是南楚帝偷偷纳的男妃,他先是在南楚皇宫里里外外地转悠,除了南楚帝陆长平本人居住的承华殿,其他地方他几乎都去寻了一遍。 可这南楚帝的后宫,竟真的比他自己的后宫还干净。除却几个在深宫内苑颐养天年的太妃、太嫔,整个后宫竟冷清得宛如冷宫,哪里有什么男宠爱妾的影子? 宫中寻不到人,谢玄元便开始怀疑他的陆贵妃是与皇室有几分关系的京中权贵。 可在皇都居住又与皇家沾亲带故的高门大族实在是太多了些,他靠着自己一户一户地寻,不知要寻到猴年马月…… 而更为现实的问题是,他自己尚且能继续耗下去,可他腹中的龙胎却等不了多久了。 思及此处,谢玄元愈发心烦意乱。他近乎敷衍地将桌上的菜挨个尝了几口,然后便唤来方才那热情的小二,打算付账之后继续去寻人。 可待到那话多的小二再次满面笑意地站在他桌前,问他要不要再点几道菜带走,暴君却忽然心生一计。 他很是大方地从袖中取出一锭整银递给对方,然后在对方那又惊又喜地目光中自信发问:“你可知道,京中哪个大户人家里有那种容貌清丽脱俗又擅长女装的年轻男子?” 店小二先是被这突如其来的刁钻问题吓得一愣,紧接着便偷眼上上下下地重新将眼前这容色艳丽的年轻公子打量了一番,就连脸上的赔笑也跟着勉强了几分。 他想起了闲来无事从给后厨送菜的菜贩王二口中听说,这京中有些富人,不爱美女偏偏就喜欢玩.弄些容貌雌雄莫辩,又身着女装的美少年。 当时他只是当玩笑话听听,没想到今日竟真的给他碰上了活生生的变态。 果真是人不可貌相,谁能想到这人模人样的翩翩佳公子,口味竟不是一般的独特…… 可吃人嘴短拿人手短,既然收了对方的银两,好歹也要有个交代。 店小二犹豫了一下,这才凑到谢玄元近前,压低了声音委婉道:“这大户人家的事情,小的也不甚清楚。但公子要找的这个类型的年轻男子,隔壁街的绘春楼里倒有不少……公子若是实在想寻,不如去那里看看?” “绘春楼?” 谢玄元半信半疑地重复了一下这个地名,只觉得虽不知具体是什么地方,但这取名的风格却不是一般的艳.俗。 他的陆贵妃,应当不会住在这种地方吧? 可女装毕竟是个小众的爱好,也许住在这个地方的人会认识有同样爱好的陆贵妃也说不定。 于是他耐着性子,让店小二为他画了张草图,然后按照地图朝着隔壁街“绘春楼”的方向行去…… 作者有话要说: 没错,绘春楼就是大家所熟知的那种成年人的娱乐场所♂ 抱歉,让各位小天使久等了。昨晚又实在太困了,就睡着了。 昨天的更新和今天的更新就合在一起了。 下一个更也会尽快码……
第52章 狂徒 绘春楼是南楚皇都永春城中最大的青楼,不仅外面看起来雕梁画栋,楼里的服务项目也多到令人眼花缭乱,充分满足了不同客人的需求。 楼分东西两边,西楼之中住着的都是貌美的青楼女子,而与之遥遥相对的东楼之中住的则是一些爱好特殊的皇都显贵们喜欢的精致美少年。 暴君按照手中那张简易地图找到这绘春楼的时候天色尚早,绘春楼中人影寥落,唯有那满室的脂粉气浓得呛人。 谢玄元被扑鼻而来的浓郁味道熏得咳嗽连连,最终只好捂住鼻子,开始用挑剔又好奇的目光观察这栋建筑的内部。 然而不过一会儿工夫,他便万分嫌弃地皱起了眉,一颗心跌入谷底。 暴君虽无什么吟风弄月的雅好,但好歹自小长于皇宫之中。以他的审美来评判,这栋楼从内到外都被妆点得花红柳绿,俗气程度也算是生平仅见。想来常来这地方的人,本身的品味也不会好到哪里去。 可陆贵妃平日里衣着端庄得体,妆容淡雅精致,从头到脚都长在了暴君的审美点上。这样的人如果真的藏身于这栋楼中,就真称得上一句“出淤泥而不染”了…… 虽说□□并非是绘春楼传统的营业时间,但奈何谢玄元生得唇红齿白,举止又从容清贵。才进门没多久,便引起了楼中姑娘的注意。 只是这等的模样身段太过少见,一时竟让人无法判断他究竟是东楼里住着的新人,还是没事来找乐子的客人…… 若说是东楼里的美少年,他这年纪稍微大了些,个子也不够娇小玲珑。可要说是客人,他又生得过于精致俊美了。这样的客人进了青楼,很难说是他自己更占便宜一些,还是拿钱服侍他的楼中“技师”更占便宜一些。 许是觉得谢玄元这样的客人太有挑战性,并未有人立刻往他身边凑。绘春楼中闲来无事的风尘男女们都躲在珠帘纱幕之后,一边偷眼看他,一边悄悄地议论纷纷。 到最后还是那绘春楼的老鸨终于看不下去,咚咚咚地下楼拦住了就要转身离开的暴君,熟稔又不无试探地热情招待道: “天色尚早,让郎君久候。招待不周之处还请见谅。郎君瞧着面生,不知可在楼中有相熟的?今日来是想要打茶围、吃花酒还是要住局过夜?” 谢玄元此前从未来过这种地方,即便面上高傲淡漠,心里却仍是没底。如今骤然被这一连串的南楚青楼暗语连番轰炸,立时便显出原形。 他茫然地回过头,居高临下地看了一眼那老鸨,硬是没听懂她说的那几个词究竟是何意,红润的嘴唇张了张,最终一本正经地答道:“不必麻烦,我只是来寻人。” “寻人”在青楼外是一个意思,到了青楼里立时就变了味道。 老鸨一听,立刻露出一副“我懂,我懂,我都懂”的笑容,热情招呼道:“郎君要寻人可就来对地方了。楼中燕瘦环肥什么样的美人儿都有,不知郎君是想点清倌人还是红倌人?” 这一问,又恰好闻到了暴君的知识盲区。谢玄元眉头皱得更紧,棕灰色的凤眸中掠过一丝心虚。他想知道这一身熏人脂粉气的女子究竟在同他打什么哑谜。“清倌人”和“红倌人”究竟有何深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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