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长平听得心头一暖,揽着暴君腰肢的手臂更紧了几分。他现在全身上下都充满了干劲,忍不住趁着这大好时机把将来暴君翻脸的后路堵死: “这可是陛下亲口同臣妾说的!天子一言九鼎,将来无论发生了什么事情,都不可再反悔。” 谢玄元此刻满脑子都是自己和陆贵妃能否突出重围,在这场刺杀中留下三条命来,哪里能分辨得出这话术上的陷阱圈套。 他毫不犹豫地应声道:“是你自己主动送上门来求朕,朕有什么可后悔的!” 就在他们斗起嘴来你来我往互不相让的工夫里,暴君身边也被陆贵妃用一根树枝守得密不透风。 北卫太后精挑细选出的刺客们,竟无论如何都没法从手无寸铁的陆贵妃手中讨得半点便宜。甚至一招一式之间,竟隐隐让带着个盲眼孕夫的陆贵妃占了上风。 虽说形式一片大好,但陆长平仍不敢继续恋战。他心里清楚得很,自从方才被迫交手到现在已经过去了不短的时间。这期间为避开从四面八方袭来的暗器和刀剑,他不得不带着谢玄元闪转腾挪。 怀孕之人本就需要静养,更何况现如今暴君肚子里的龙胎月份已经大了。这般剧烈的运动,对暴君父子而言都是不小的负担。 谢玄元嘴巴又毒怼人又狠,却偏偏对这些这些辛苦只字不提,甚至还默默地将身体上的不适隐藏起来,努力配合着陆贵妃的行动。 可只要稍微分出心神看他一眼,便很容易注意到他额上的汗珠和被汗湿的鬓发。在这样的战局中,每多坚持一秒,他便要多受一分的罪。 陆长平不忍再看下去,只能不动声色地移开目光,手中的杀招比起方才陡然凌厉数倍。即便明知此刻还不是轻敌的时候,他也必须加快突围的速度。 习武之人心境的变化往往会被手上的招式放大数倍。陆贵妃原本是在防守中寻找破局的机会,步步为营,打得颇有章法。可现在他满心满眼都是暴君强自苦撑的模样,又如何能静下心来继续稳扎稳打? 这边陆长平急于护着暴君脱身,而原本被死死压制找不出任何破绽的刺客们却也渐渐摸清了他事事以暴君为先的软肋,开始有意避开与他直接交手,转而将全部的攻击都集中在了暴君身上。 谢玄元意识到是自己扯了陆贵妃的后腿,忍不住心下着急,却在这帮人毫不留情的围攻之下愈发狼狈。 而陆贵妃一力维护暴君,也在这场消耗战中明里暗里吃了不少亏。只不过多年习武的功底摆在那里,他讨不到好处,那群北卫刺客的处境只会更加糟糕。 眼看着对方减员已经过半,原本牢不可破的阵型也被硬生生撕开了一道口子。 陆长平抓紧了暴君略微冰凉的手,轻声道:“陛下现在可还有力气跑?若是跑不动,臣妾可以抱你。” 暴君此时气息不稳,却仍是不甘示弱地冷哼一声道:“顾好你自己,你现在抱不动朕,朕也无需你抱!” 对于暴君的别扭性子,陆贵妃早已没了脾气。既然小暴君还能再坚持一下,那他正好可以分出些精力来断后。 他早就看好了一条逃生路线,现在只需将谢玄元先送过去…… 然而暴君才刚一动,剩下的刺客便也紧紧包围上来,简直比集市上卖的狗皮膏药还要黏人几分。杀手们步步紧逼,陆贵妃也头疼得紧。 恰在此时,谢玄元似是因方才跑动幅度太大,牵扯到了脆弱的肚子,疼得冷不防弯下身来。 陆长平了解暴君的性子,能让他在关键时刻这般失态,必定是腹中疼得厉害。他立刻慢下脚步将人护在怀里,不得已朝着河岸的方向且战且退。 高手过招之时只需片刻的分神便能决定生死。何太后这回派来的北卫刺客,虽远没有达到可与陆陛下进行高手对决的程度,但确实拿捏准了眼前这对亡命鸳鸯在乎彼此的软肋。 陆贵妃中途慢下脚步,带着暴君突围不成,反倒一不小心露出了破绽,身上多添了几道并不明显的皮外伤。 眼下已然退无可退,他们身后便是那条放灯的小河,河虽不宽,水却也足有几丈深。不谙水性之人跳下去,必定无法生还。 谢玄元咬牙忍痛,听着身后隐隐传来的水声,思绪纷乱。然而敌人步步紧逼,并未留给他太多犹豫的时间。 暴君向来果决,即便是生死关头也很快拿定了主意。 他眸色渐沉,就连气息也有些不稳,抓着陆贵妃的手很是严肃地小声问道:“你可通水性?” 陆长平倒是理解得很快,他以为暴君这是想让他带着从水路逃走,立刻答道:“通。只是冬日水寒,不到万不得已,臣妾不能让陛下贸然下水。” 暴君身子愈发不适,就连声音也隐隐沙哑:“朕只问你通与不通,哪来这么多废话!” 没待陆贵妃从这通无名火里回过味来,那暴君竟出其不意地运起全身的力气,将人一脚踹进了河里。 这一切发生得太快,莫说是陆贵妃,就连谢玄元自己也在这瞬间生出了几分不真实之感。 全身上下的力气仿佛都被刚才踢陆贵妃的那一脚抽空了,他试着站起身却最终颓然跪倒在地,近乎麻木地等待着死亡的降临。 虽说少时曾在北卫的牢狱中历经生死,但他其实比任何人都贪恋活着的机会。 即便某天深夜,他被冬夜的寒风吹醒,发现母妃已经用一条白绫吊死在了狱中,这样的执念也未曾真正消失过。 死不能解决问题,只有活着才能保有一分反败为胜的希望。所以这些年来,他便连着母妃的份一起活了下去。手刃仇敌,夺取权位,甚至还曾想过挑起战端一统天下…… 可现在他自知逃不过这一劫,唯有像母妃当年一般,将活下的希望留给最心爱之人…… 然而还未等暴君理清脑中纷乱的思绪,他的脚腕便被一只湿漉漉冷冰冰的手给握住了。在密密麻麻袭来的刀剑暗器把他捅成筛子之前,那只手蓦地加力,直接将他拖进河里洗了个透心凉的冷水澡。 由于毫无防备,谢玄元几乎是以四脚朝天的姿势栽进了河中,甚至后脑还被浅滩上的鹅卵石狠狠撞了一下。他疼得几乎掉泪,想骂又骂不出口,只有四肢凭借求生的本能在水中胡乱扑腾。 紧接着陆美人那低沉悦耳的嗓音便在他耳边响起:“臣妾在水里等得心焦,可陛下却迟迟不下来。臣妾还当出了什么事,原来真正不会水的人竟是陛下自己啊。” 陆贵妃若是不开口,这美救英雄的经典情节还会让刚从鬼门关前走了一遭的暴君有些许动容。可他一开口,方才生离死别的感人氛围瞬间被破坏得彻彻底底。只让人在心头暗恨,好好的美人为何偏偏长了一张嘴。 谢玄元被他嘲讽得心情郁结,奋力拍水溅起的水花毫不含糊地喷了陆贵妃一脸。 不过陆贵妃调侃归调侃,哪里忍心眼睁睁地看着不会游泳的小暴君在自己面前淹死。 趁着天黑水深,岸上的刺客们分辨不清他们具体位置的空档,陆贵妃绕到暴君身后帮暴君调整好了姿势。然后便试着一手揽着暴君的身子,一手缓慢划水向前游动。 这个姿势极耗体力,可陆美人却抱着失而复得的“珍宝”游得格外起劲儿。不一会儿他们便顺着河道一路游回了人声鼎沸时不时有禁军巡逻的闹市区域。 暴君和陆贵妃宛如两只落汤鸡,发丝披散,冬日里的厚重外套不知去向,身上仅存的几层衣物也尽数被河水打湿紧紧贴在身上。 谢玄元感受着从背后传来的陆贵妃的温度,只觉得浑身上下非但不冷了,反倒像是靠近暖炉一般烧了起来。 他被烤得晕乎乎的,到最后已然分辨不清到底是冷到了极致才觉得热,还是心中的那点旖旎心思被陆贵妃点燃才觉得热……他试图伸手抱抱自家爱妃,可竟连动一动手指的力气都没有了。 身后不远处的河道上陆陆续续传来了水声,陆贵妃一边在心中暗骂这北卫的刺客竟敢在他南楚的地盘如此嚣张,一边抱起暴君往岸上爬。 等到上岸他才发现,暴君不知何时陷入了昏迷,额头烧得滚烫。这下陆贵妃再也无心恋战。 联络暗卫的香囊送了昭平,他摸来摸去,终于在贴身的口袋里又找到了一方小令牌。 他抱着暴君找上了一队在街上巡夜的禁军,拿出令牌递给那领头的禁军将领看后毫不客气地直接下令道: “调集人马,将正在河中游泳的那几个黑衣人都给朕捞上来。小心看好,免得他们自杀,然后全都丢进刑部大牢里,三日之内定要审出个名堂来。” 京中禁军有谁不知那特质的玄铁令牌是皇家调遣禁军的凭证?更兼拿着令牌的年轻俊美男子自称为“朕”,身份显然是当今陛下无疑。 按道理禁军见了陛下岂有不拜之理。可偏偏在此时,陛下怀中抱着的人动了动,似是有醒来的迹象。 这下原本在禁军面前淡定自若的陆陛下瞬间就不再淡定了,他紧张地查看了一番怀中的病弱美人,发现对方并未完全醒来,这才心神稍定,颇为敷衍地对禁军道: “情况特殊,你们也不必多礼了。抓人要紧,不可轻敌!” 言毕他抱着怀中人一个闪身消失在了众人的视线中。 禁军们看得是目瞪口呆,他们见自家陛下在宫外遭逢不测弄得一身狼狈,原本是打算弄来一辆车架将陛下护送回宫的。 可谁料到陛下当真是来无影去无踪,怀中抱着个人,跑得竟还比那街上的马车快上几分。 而谢玄元方才听见陆贵妃说话之时,确实曾短暂地恢复了些许意识。奈何他当时不甚清醒,以至于出现了幻听的症状,竟听见了陆贵妃在一群人面前颐指气使还胆敢自称为“朕”。 他的陆贵妃明明那般温婉贤淑,怎么会用如此僭越的语气说话! 这下谢玄元的脑子彻底烧成了一团浆糊,无法再思考任何问题了。 作者有话要说: 对不起让大家久等了,这几天三次元很忙,还有点卡文。不过今天写着写着终于找回手感了! 感谢大家的耐心等待。掉马的序章已经开始了,不过虐是不可能虐的,这明明是沙雕狗血小甜文(正经脸)
第51章 寻人 不知是不是错觉,谢玄元只觉得自己才睡过去没多久,就又被送回了南楚皇宫之中。 平心而论,那对他生出了觊觎之心的南楚帝在衣食住行方面从未主动苛待过他。即便他现在烧得昏昏沉沉,全身上下隐隐作痛,也还是能感觉得到身下床铺软硬适中,身上锦被又轻又暖。 朦胧之中,有人急切地命人去宣太医,然后便是一阵忙乱嘈杂之声。 隐隐地似乎有个位高权重的主事之人一直守在他屋中,所以无论是前来看诊的御医还是进进出出的太监奴婢,说起话来都谨慎小心、声如蚊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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