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张嘴我可没法帮你。”骆深靠着栏,“我们的三弟弟呢?” “喏,”云成搭在美人靠上的手指往底下一抬,指了指下头一群人里笑得最开心的宋礼明,“乐不思蜀了。” 骆深从眼角看了一眼:“他这几天把排名靠前的姑娘都点了一个遍,但是很奇怪,他不跟姑娘睡觉,吃完喝完自己倒头睡。” “他娘是舞女。”云成唇角动了动,“他不睡卖艺的人。” 骆深无奈笑一声,挑眉作罢。 云成能感觉到耳边的嘈杂逐渐褪去,那是他即将陷入深思的前兆。 “你老实回答我,”他把那失控的感觉驱逐开,在明朗起来的闹声中问骆深,“你能跟我在一起吗?” 骆深皱眉:“什么?” 云成补充:“一辈子在一起的那种。” “什么??”骆深以为自己听岔了,“你……” 他“你”了半天,脸色难看的难以描述:“你别说,你爱上我了吧???” ‘爱’字敲的人心钟闷响。 云成皱眉看着他:“问这话是意思就是爱上了?” “不然呢?”骆深反问,然后自己又把纱幔拉上了。 云成心中震惊的想:赵宸贺难道爱我吗? 骆深坐回去,耸了耸肩。他想继续追问,但是云成无论如何坐不住了,他心里都是赵宸贺。 “我走了。”他豁然站起身,“今晚还有事。” 骆深张张嘴,看着他的背影:“回家啊?” 云成摆摆手,半刻也不耽误,把刀别回腰侧,径直走了出去。 赵宸贺此刻在州府大牢里审讯。 虽然那夜的刺客已经被云成处理掉,但是匪贼同伙众多,赵宸贺两次跌在一个坑里,不能不重视起来。 庆城从太守到知府,没去仓库干活的,统统陪他守在这里。 只是他自己无心张嘴,只看着别人审问。 直到太守身边的人提前来通报:“大人,十二爷来了,此刻已候在门外。” 太守匆匆迈步,责怪道:“怎么叫十二爷等,还不快请进来。” 然后亲自去迎云成。 云成朝他点头,随着殷切的欢迎声走进牢房,一露面先给了各方人马一个笑。 他视线巡视全场礼貌示意,短暂的跟赵宸贺在空中交汇,随即各自无声的移开了。 他的嘴角落回原位,但是神情不变:“诸位大人继续审问,我过来旁听几句。” 全庆城的官员都知道他是天昌帝派来的眼睛和耳朵,他看就是天昌帝看,他听就是天昌帝听。 场内的官员不约而同地站得更直了。 赵宸贺仍旧坐在桌后,翘着腿,拄着桌,一副我很烦的态度。 前头空地里跪着的十几个匪贼还不知道即将发生什么,枷锁将他们的手铐在背后,脖子也被锁链缠住,但是有几个仍旧转动眼睛对上了眼神。 赵宸贺随手点了一个乱看的,轻描淡写的说:“将他眼睛挖了。” 官员面面相觑,以为他在开玩笑。 赵宸贺等不到人动手,自己推开桌子站起身来。 他浑身的气势在未加收敛的情况下很轻佻,但此刻却显得很阴沉。 他走到了那人身前,没有第一时间挖眼,而是伸出手掰着他下颌左右各打量了一回:“不老实,看来身后有人作保。” 紧接着,那手指稍一用力,犯人下颌骨上就传来咯吱声响:“还是个来头不小的,是个官儿?” 囚犯疼得面目狰狞,牙关被扣着,想叫也叫不出声。 赵宸贺下三根手指抵着他的咽喉,看着眼前人逐渐涨紫的脸色和翻白的眼球:“是县令?” 囚犯张了张嘴,但是只能发出轻微的从嗓子眼里挤出来的声。 “知府?”赵宸贺继续问,掌控生死的手指骨逐渐收紧。 囚犯下意识的奋力挣动,但是手脚被缚,脖颈被拴,那铁钳一般的手快要把他的下颌都捏碎。 “呜——” 囚犯的嘴角不受控制的溢出涎水,但是赵宸贺毫不在意。 “咔嚓!” 颈骨碎裂的声音犹如洪钟,胆小的官员被吓得倒退数步,依靠同僚搀扶才没有跌倒。 赵宸贺把人扔在地上,囚犯抽动两下,彻底不动了。 赵宸贺半举着手回到座位上,朝太守招了招手:“手帕用一下。” 太守颤颤巍巍地把自己的帕子递上去,看赵宸贺用力擦了擦手,然后把帕子摔在桌上。 “现在能好好说了。”他俯视着下头十几号人,残忍而冷酷的用刚刚捏死人的那只手拍了拍桌,余光里云成的身影挥之不去,“我今天还有别的事,诸位快点吧。” 这话里的意思很明显,要么说,要么死。 而且鉴印在前,就连犹豫都是死! 几个囚犯双眼瞪直,萎顿在地,锁在身后的手痉挛不停。其中一个豁然喊起来:“我、我说,我说!是知府,是知府!” 室内紧张而提心吊胆的氛围一扫而空,变作惊骇。 太守更是变了脸色。 这是云成第一次见赵宸贺杀人。 他跟他交过手,也看他责骂过下属。 那些堪比玩笑一般的打闹和笑骂跟这比起来显得有些不痛不痒。 云成后知后觉,他对自己非常包容,也非常收敛。 可能是因为……爱。 他爱我?云成想。 他为什么爱我? 囚犯说的涕泪纵横,接着说下去的几个人说辞也大同小异。 赵宸贺已经听烦了,他余光里的云成一直在发呆,根本没有好好听。 赵宸贺想:如果他不是来听审案的,那就肯定是来找我的。 “你们继续听。”他一刻也坐不下去,站起身来交代道,“这次审案,主审名单别忘记把十二爷加上。” 署云成的名,就是把功劳算在云成身上。 虽然剿匪只能算是顺便,远不及赈灾救粮和查定盐铁司有分量,但是这跟勾结官员挂了勾,也算是大功劳一件。 云成眼神一动,同朝着他走过来的赵宸贺撞了个正着。 “你……”俩人又一起说。 赵宸贺抬了抬手,示意他出去说。 云成跟太守告辞,太守要送,被他拦住了:“诸位大人忙到夜半三更已是艰辛,快些忙完回去休息要紧。” 太守感激的不住点头,目送他二人出了门。 天上的月比昨日更加靠西。但是仍旧是明亮的。 月色如水一般淌下来,汇聚在脚下。 南方的月好似天生比北方的温柔,就像山水草木,各有各的婉转。 “你累吗?”赵宸贺盯着月光问。 “不累。” “那我们一起走一走?” 云成点点头,余光里是两人的影子:“好。” 韩将军的府邸离这处不太远,只要顺着青石街一直往前。 靴子踩在石街上的声音幽微,几乎能听见彼此的呼吸声。 “你特意来找我的?”赵宸贺又问。 云成一瞬间哑口无言。 月亮仿佛在顶上炙烤着他,以至于他后背发了一些薄汗。 “庆城作为最富饶的地方都有匪贼成伙出没,何况其他地方呢?”云成终于说。 赵宸贺点点头,他似乎满意现在的场景,一步步走得很慢。 云成看了他一眼,清了清嗓子:“太上皇在位时,天下大定,就连土匪都安于享乐,不出来祸害人。” 他的嘴唇有些干,轻轻抿了一下:“等到皇兄登基,天灾人祸,国库亏空,官员互轧,贼匪勾结,中饱私囊,各地恶势喧嚣而上,万民疲累难安。” 赵宸贺静静地听他说。 云成的语速放的缓,也尽可能的平静:“你看着这个天下,若是朝纲颓败,盛世不在,儿女情长能填饱肚子吗?” 赵宸贺无声地叹了口气。 云成望着他:“你跟着皇兄,手握重权,有数不清的钱,有赏赐的,也有贪昧的,可你满足于此吗?” 他眼中除了光芒和深渊,似乎还埋藏着更深的东西。 他就用这一双令人无法招架的眼睛看着他。 “宸贺,朝堂上跟人斗嘴是小事,帮皇帝秘密处理一些见不得光的事情也是小事,你有皇帝的信任,你掌管京都的护卫军,官员们也怕你,你在卧虎藏龙的京都能翻天覆地,但是你能做到一呼百应吗?百姓对你爱戴想把你供奉在神坛上吗?” 他声音不高,没有任何的咄咄逼人。 赵宸贺告诉自己要冷静。 云成收服人心的手段他亲眼见过,几乎没有人可以抵抗。 他总是能把别人的胸膛撕开,把心掏出来看。 “我们先抛开感情谈其他。大丈夫生于天地,就该展开手脚,建功立业,大干一场。” 他就着月光,声音也和月光一样浅淡和寡:“总会有一天,朝纲振兴,盛世再现。” 赵宸贺听他说完了,半晌才低头笑了一下:“你到现在为止,想的还是如何收服我。” 可是这些话对他根本没用,因为他从来就不是忠臣良将:“这些我不想说,我只想先跟你谈感情。” 云成闭了闭眼。 赵宸贺:“我们开始的不好,我只是想跟你重新开始。” 云成张了张嘴:“可以,我没问题。” 赵宸贺又笑了起来,那笑意浮于表面,不达眼底。 “那我问你,如果我现在收回布防图,收回京都关系名单,把当初我给的东西通通收回。你晚上还能不能来找我,还会不会迁就我哄着我,届时我们是敌人,还是朋友?” 云成跟他对视,他那么黑的瞳孔在月光下也像琥珀。 “回答我。”赵宸贺说。 云成喉咙滚动,喉咙干涩起来。 赵宸贺无声地苦笑:“就算你晚上不来找我,以后咱们两个不再说一句话,你想要什么东西,我也会给你。” 他牵着唇角说:“现在你知道了,我对你的爱意是真的。” 云成唇线绷紧,无言以对。 赵宸贺认真看着他,无奈道:“我们的开始是错的。” “我已经知道错了,也受到了惩罚。”他微偏着头,看上去依旧很冷静,只是满嘴苦涩滋味。 他望天上的月,又望云成,低嗤一声,笑自己:“无非就是,我爱你,你不爱我嘛。”
第32章 雀带来了京中的消息。 这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傻, 没有第一时间飞去找云成,而是飞到了赵宸贺的手上。 赵宸贺以为是云成写的信,拆开才看到不是, 小心收到了自己的口袋里。 他给雀喝茶水, 雀喝了一口,摇头甩的到处都是。 拿它没办法,赵宸贺寻了块棉帕子给它擦干, 然后带着它出门去屯粮库找云成。 等到了地方,赵宸贺远远望进去, 只能看到曾峦和宋礼明正在府内说话,却没有云成的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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