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郁轮袍

时间:2024-01-23 17:00:16  状态:完结  作者:兰毒

  再睁眼已说不清过了几时,许若缺朦胧间听到细微的啜泣声。天色转暗,墙角烛台亮煌煌的。那些人依旧跪在他床前,药碗上方依旧冒着白花花的热气。凝碧已跪不直了,双臂颤巍巍的,如举着千斤的巨石。她犹自咬牙忍耐,神情坚韧;而她身后,年幼的宫人正东倒西歪,一面偷偷地用衣袖抹泪。

  “这究竟是……咳咳咳!”许若缺一时心急,勾起胸腑间的剧痛来。他趴在枕上,呛咳不止,一只手伸过来,拭净他下颌上沾染的血迹。

  虞应容端坐在他身侧,平静道:“是朕下的旨。”许若缺挣了挣,想自发黑的视线里辨认出他的神情。然而虞应容背对着烛光,面目只是模糊的暗影。“朕有旨:皇后一日不饮药,青鸾宫上下便一日不得滴水沾唇;皇后一日不进食,他们亦一日不得颗米果腹。”

  许若缺蜷缩在衾枕间,瘦骨嶙峋的背脊因极端的愤怒而颤抖不已。

  “他们是来伺候皇后的人,若皇后不在了,他们也不必留了。”

  虞应容含着体贴和悲悯,替他掖好了锦被,抚着他披散在身后的长发,面庞凑到近处,向他柔声道:“皇后,朕原先的确是错了。”许若缺眼中挣出了眼泪,虞应容揩了一滴,像摘到一样新奇事物,在指尖慢慢揉开。烛光映亮了眼底,他的目光温柔异常,再度转向许若缺,“阿缺,三哥这才知道……原来我手中握着这么多筹码。”

  只要他足够心狠,足够无所顾忌,他就可以轻易地操控许若缺。而许若缺又恰好足够软弱,足够瞻前顾后。他太多抛不下的、舍不得的、于心不忍的,都在虞应容掌控之中。可以慢慢来,直到他甘心就范。

  也不仅仅只有惩罚,有时虞应容也会给他点甜头。

  譬如说,他能下地时,虞应容说他可以赏赐措冬云一个爵位,足以令他在军中再无人可以看轻。至于什么封号、哪片封地,许若缺可以随意挑拣。

  “你是朕的皇后,他也算皇亲,这是他应得的。”

  许若缺看向窗外,木然道:“陛下,您的赏赐就好似一条华美的革带,非要把人剥光衣服、绑在闹市当中,才能显耀它的贵重。这份屈辱我来承受,已经够了,不必再令舍弟也尝到。”

  虞应容并不反驳这个残忍的譬喻,比起他们之间种种不堪,这些话也算不得什么。虞应容只握紧了他的手,对他微笑道:“皇后,你该高兴些才是。这样的日子,你和我,还剩许多年要蹉磨。”


第五十二章

  ====

  匠人为他量过身形,其后几日,虞应容未曾亲临青鸾宫。这也是如今的常例,许若缺早已习惯,甚至觉得自在。

  这日午后,许若缺小睡起来,蜷腿坐在榻上,由新来的宫娥替他梳发。他自镜中打量那宫娥的相貌,粉团子脸,眉眼都细细浅浅,上唇翘起,还十分地孩子气。

  象牙梳插进许若缺发顶,顺着发丝一梳到底。那宫娥捧起许若缺的长发,像一匹黑缎子似的,又凉又滑,她讶然道:“殿下的头发好生漂亮,长至及腰,还这般黑亮。”医术上说头发是气血所化,因而常年多病、气血亏虚之人,连发丝也枯槁。然而许若缺病了这许多时候,久未修剪,那头乌黑卷发依旧如云一般丰厚稠密。

  她是发自真心的恭维,许若缺向镜中自照,却并不欢喜,只淡淡道:“有剪子么?”

  “殿下要剪子做什么?”宫娥一时不解其意。怕他自伤,青鸾宫中锐物早收走了,瓷器也一概不许用,连许若缺挽发也只用束带。

  许若缺挪开视线,垂眼觑着披拂在肩头的长发道:“碍事的很,都剪了罢。”

  宫娥大惊失色,只当是她说错了话,冒犯了这位贵人,忙把象牙梳一丢,伏跪在地,连声告罪起来。许若缺也有些疑惑,一时不知怎么办才好,他不明白她为何这么怕他。

  僵持间,凝碧急急从外间进来,一把拉起小宫娥,攘出了门,又回转来向许若缺行了一礼,道:“她年纪小,不知事理,冒犯了殿下。殿下勿怪。”

  许若缺暗想道:我自然不会怪她。却只是点头。

  凝碧讪讪地起来,眼睛不住往厅中方向瞟,仿佛欲言又止。

  “什么事?”许若缺看出端倪,便问。

  凝碧极是为难道:“造办的宫人送了新裁的衣物来,要殿下穿了,夜里去撷珠殿赴宴。”

  观她神情,许若缺隐隐猜到几分,也不多问,只抬道:“是什么衣服,都拿进来罢。”

  随即,便有宫人浩浩长龙般进来,手中或提或捧,定眼一看,皆是绫罗衩裙、金玉珍珠、胭脂香粉一类。

  许若缺不知是该气还是笑,怪的是那些情绪都十分平淡了,像反复冲泡过的茶。他只动了动身,慢悠悠道:“既是圣上的意思,我岂能不从?”凝碧犹替他委屈,眼中暗暗地噙了泪。领头的内监得话,遽笑道:“殿下请,莫误了时辰。”

  环佩叮铛,香衫簌簌。许若缺如一只提线木偶,木然地任宫女为他穿上一层又一层金红的绸缎轻纱。乌黑卷发缠在累金凤缀红珊瑚、珍珠头冠之间,半束起来。又取了数枝金线坠着铃铛,垂于发冠下,在发间摆荡,泠然作响。耳饰亦用了数条细金链,收束在两枚硕大的东珠上,双耳各坠一边,金丝便波光粼粼地垂在雪白的颈间。末了,宫女捧上一条细山茶红锦带,上缀珊瑚珠兼白玉流苏,系于腰间,或行或坐,皆闻击玉之声。盛装之下,越发衬得许若缺面色苍白、满脸病容。

  于是敷了脂粉,匀了胭脂,点了口脂,是黑白画中山妖散仙乍落凡尘,陡然有了生气。

  自许若缺入青鸾宫,宫人日日贴身侍奉,他病得厉害时,更须为他擦身换衣,衣不蔽体的模样也见过了。不知为何,他这番盛装赫赫,反倒令众人羞臊得不敢逼视。

  结束已毕,宫人捧镜来,许若缺却掩镜不看。除封后之夜皇后瓷像一身装扮,他虽不曾亲见皇后冠服究竟如何,但也知此时身上所着绝非中原服制,而是带着浓烈旖旎的异族情调。说是礼服,莫如说是舞衣。

  罢了。不愿揣测虞应容心思,他遥遥地对凝碧伸了手。凝碧会意,扶他起身,便听得许若缺道:“送我去撷珠殿,觐见陛下。”

  -

  撷珠殿在皇城西北角,与绮霞园毗邻,乃是皇室的歌舞饮乐之所。殿正中有一处温泉,泉水热处鼓泡如珠,撷珠殿因此得名。

  凤辇由四名宫人一路抬至撷珠殿,并未下轿,径直入了厅中,倒没累得许若缺多行一步。入耳便是泉水琅琅与靡丽的异域丝竹之音,辇轿落地。宫人方打起轿帘,许若缺便听得周遭内侍山呼万岁——虞应容竟已先到了。

  得了御赐平身,凝碧旋即掀起锦帘,伸手扶许若缺下轿。

  殿内烟水迷离,香风袭人,泉烟后是虞应容斜倚榻上,姿容英挺,贵气逼人,他手执玉杯,定定地看着来人。身边另有几名娇美异族少年,一人倒酒,一人捧盘,其余诸人皆卧坐在虞应容脚下,娇笑撒欢。而那些少年一律着金红绸纱,与许若缺所穿华服颇类,只是轻薄短小至衣不蔽体的程度,亦无奢华金玉之饰。

  这些少年正是雁青带来的灵奴。当时蓍罗那王听闻虞应容广布皇榜,寻为僳诃族人延命之方,只当他是被异族人的美色迷了心窍,便令雁青带了十数名僳诃族灵奴上路。倘若治不好大昭君王宫里养的那位,这些少年青春貌美,亦足以讨他欢心。

  许若缺不知就里,乍见了这些少年形貌,分明是僳诃族人,心中一片冰凉。即便他一路上思来想去虞应容究竟会如何为难他,也想不到他今日竟会被此生最爱重之人施以娈童之辱。霎时面色惨白,驻步不语。

  “皇后想来是乏了,还不赶紧将皇后扶过来?”虞应容抿了一口酒,睥睨道。

  “殿下……”凝碧张口已带了哽咽,红着眼眶望向他。而许若缺遥望着虞应容,将手搭在凝碧掌间,道:“别让陛下久等。”

  凝碧搀扶着他一步步走上前去,他每一步都好像踏在云里。异族少年的目光齐刷刷投向他,带着不加遮掩的好奇。而灵奴身后,虞应容晃着酒杯,颇为玩味地看着他,眼神中是极其陌生的冷淡。

  许若缺理应行礼,却只是漠然不动。虞应容倒也不追究,自顾轻笑道:“朕素知皇后容色过人,今日作僳诃族装扮,果真艳冠群芳。”

  见许若缺默然不语,虞应容便扬手对灵奴示意,这群灵奴顿时百般造作。离得近的便为虞应容揉肩捶腿,奉酒端茶,撩得虞应容衣衫都凌乱了几分;而庭中几位则已飘然起舞。灵奴韧性极佳、身若无骨,舞姿恍如游鱼飞蛇,变幻莫测,直教人移不开眼。

  虞应容的目光仍锁定在许若缺身上,怡然道:“朕与皇后当为天下夫妻表率,然皇后待朕甚是冷淡。念皇后身子孱弱,朕不欲多加罪责。今日请皇后来撷珠宫,只为一事:令皇后母族这些灵奴,好好教教皇后——为妻之道。”

  他作此等轻薄戏谑之语,饶是许若缺早已心如止水,仍觉得不堪入耳。进也不是,退也不是,纵有千万句尖刻的言语,此时吐出来,也只衬得自己可笑。

  他不动,便有两三名灵奴上前,从凝碧手中接过许若缺。许若缺虽恨透了虞应容一番话,但这些少年不过十五六岁,笑容肆意天真,他竟也无法动怒,只由着他们半扶半攘地带到虞应容榻前。

  虞应容目不转睛,沉黑的眼眸藏着不明的情绪,他遥遥地向榻前的许若缺伸出手。向上摊开的掌心,每一丝纹路他都记得清清楚楚,像刻在心上似的,许若缺只是低头瞧着,并不动作。灵奴见状,在他腰上轻轻推了一把,许若缺不提防,竟直直地向虞应容倒去,虞应容嘴角带笑,张开双臂将他稳稳接住,顺势又将人往怀里带了带。调笑道:“皇后聪慧过人,这会儿功夫已学会了投怀送抱。”

  不愿被他如此轻薄,许若缺闻言有些愠怒,挣扎着想要起身,虞应容右手却紧紧按在他后腰,他稍一动弹,便被不动声色地压制回去。“你到底想做什么?”许若缺戒备道。

  “我要你……尽妻子的本分,”虞应容凑近了,用鼻尖蹭了蹭他额头,“取悦我。”

  许若缺越发觉得荒唐,满眼只是不可置信。“你疯了么!”

  虞应容轻轻做了个手势,霎时舞乐遽止,宫人灵奴们都依令退出大殿。殿内空空荡荡,只剩他们两个,因而这金碧辉煌的纹饰,也空旷得像座寂静的坟茔。

  “是。”虞应容微笑道,“我是疯了。”他语气如此平静,仿佛那只是一句再寻常不过的话。确切的,没有半分虚假。

  许若缺心中剧震。虞应容又把拇指攀上他眼角,力度轻微地摩挲,笑道:“别这么看我,我疯了,正是因为你。”

  许若缺心跳如雷,身子哆嗦一下,醒过神来,霍地撞开虞应容手臂,在暗红的毡茵上膝行着逃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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