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臂收紧,却还留了些空间怕碰着云川翎的肚子,可即便再如何收紧手臂,也极难将人抱紧。 瘦了这么多…… 北贤渊微微叹气,心间微痛。 九月中离别,如今已是十二月,两个多月不见,浑身每一个细胞都叫嚣着想念。 分别时翎儿身子未好全,如今也不知如何了。 手掌隔着衣服碰着窄窄的腹部,鼻尖蹭了蹭有些凉的脸颊,止不住的心疼。 “肚子还疼吗?方才席间都没见你怎么吃东西,可是不爱吃吗?” 脸颊上有柔软的东西滑过,云川翎知道,北贤渊在亲他。 从前许多个日夜,北贤渊总爱将他抱在怀里细细地亲上许久,每一寸都不放过,仿若有那么那么爱他,那么那么舍不得他。 他霸道时叫人生气,温柔时却又叫人怎么都无法抗拒。 每每亲过,便总是要贴在一起,抱的很紧,不肯放手。 熟悉的怀抱,熟悉的热度,云川翎拥有了日思夜想的温度,心中却依旧是担惊受怕。 “放开我!”云川翎身子轻颤,声音也抖着。 “有没有想我?”北贤渊不肯放,反而收紧手臂,更加细细的嗅着暖香,吻着柔软细白的脖颈。 “放开!”云川翎眼中溢出泪,虽身在病中,但奋力一挣便脱了身,隔着宫灯和北贤渊面对面。 泪水模糊了视线,云川翎脑中一片空白,自己也不知道想要如何,只觉得不能留在此处,不能在北贤渊身边。 转身带起细细的雪末,还没走出一步,身后便传来久违却熟悉的铃铛响声。 “翎儿快来,到父王这里来!” 遥远而清晰的声音响在耳边,眼前出现虚影,他看不清,但十分清楚那是谁。 “翎儿翎儿!”有个比自己高的身影在远处跳着,青稚的声音激动地叫着他的名字。 “翎儿乖,到母妃这来!”温柔的声音吸引了他全部的注意力。 他不知道那是什么时候,可他却记得,自己蹬着小腿,慢慢朝着谭竹走去。 是温暖的春日,母妃说,自己初次会走,是春日。 所有人都在哄他,所有人都张开手等着他,可最终,还是哥哥的铃铛逗笑了自己,他摇摇晃晃扑进哥哥怀里,获得了哥哥的疼爱,获得哥哥刚得到没多久,君后亲手雕琢的玉铃铛。 那个铃铛和父王亲手为自己刻的玉佩被母妃用上好的绳结串在一起,自那时起便系在腰侧,直到后来离开药神谷时,放在了阿远哥哥床头。 “你……”云川翎泪眼朦胧地看着他。 “你从何处得来?你杀了阿远哥哥,对吗?” 眼前人哭得绝望,北贤渊摇摇头,向前一步。 “离开药神谷时,翎儿亲手将它放在我床头,不是吗?” 云川翎摇摇头,退了一步,执起宫灯旁的鹅卵石便狠狠砸了过来。 石头落地又弹起来,滚了滚,终于不动了。 北贤渊看着那石头,心中一时间五味杂陈。 便是再站近些,便是那石头弹起来,也都砸不到自己身上,该说是舍不得,还是砸不准呢? 来之前便想好,翎儿受了这样多的委屈与害怕,再见自己定是极难哄的,发怒也好,打骂也好,只要翎儿还肯回来自己身边,怎样都好。 可看如今,舍不得他淋雪,撑着身子不睡,陪了他一整夜,连扔一块小小石头都扔不到自己身上。 还是心软,还是爱啊…… 北贤渊停了脚步,心疼地看着眼前人。 “不!你不是,你不是阿远哥哥,阿远哥哥死了……” “你从何处得来我的玉佩,你又想骗我!” 云川翎哭得哽咽,不肯让北贤渊靠近他。 “你总是诡计多端,你从前便扮作纪白恒骗取我的信任,后来又来当我的暗卫!” 风拂过,脸上的泪痕被吹散,冷了一张素白的脸。 “你又要骗我,你又要扮作阿远哥哥骗我!你休想利用我拿下大嵛!” 小殿下像一只发了狠的凶兽,虽然害怕,却还是勇敢地呲着牙喝退敌人,如此可爱,如此让人……心疼难舍。 北贤渊留在原地未再靠近,他记得北贤轩的叮嘱,不能把人逼急了,要把误会细细说明白。 檐上有雪落,细微脚步在靠进,空气中隐约有刀剑的味道将他包围,北贤渊知道那是万崇宁的人,却丝毫不在意。 虽不知翎儿为何总认为自己死了,但他确确实实是药神谷时翎儿遇上的阿远,这件事,要先解释清楚。 “翎儿害怕蛇,但哥哥喜欢吃竹林中那红色的小果,便总是一个人去摘。” 小手捧不下,便掀了衣服兜着回来。 “翎儿喜欢吃笋,也喜欢去竹林里摘笋,有次落了水,还要哥哥放开你的手,怕母妃担心,在竹林待了半日才回去。” 回去还跟母妃说是汗湿了衣服。 “翎儿喜欢药王爷爷做的竹编,但每次得了新的,总要先送给哥哥玩。” 自己待在一旁眼巴巴地看着,喜欢,但不抢,只等他玩完才小心翼翼地玩一会儿。 “翎儿说,会来药神谷接我,要带我认识翎儿的哥哥,哥哥叫棠儿,对吗?” “翎儿留下的信件上,有小小的指印,信是母妃写的,翎儿亲自放在哥哥床头,信封是灵玉姑姑帮忙糊的,对吗?” 北贤渊扶住摇晃的云川翎带进怀里,一件件列举着只有二人才知道的回忆。 “虽不知翎儿为何以为我死了,可我却始终都记得与翎儿的约定。” 小娃娃极为聪颖,在自己面前从来不说看到了什么,只是与他约定着以后。 以后我带哥哥去捉小兔,父王为我养了许多小兔! 以后我带哥哥去吃果脯,酸酸的,很好吃! 以后…… 那年,他的眼疾终于治好,终于能视物,他捧着翎儿的画像看了许久,爱不释手,他走过与翎儿一起走过的竹林与竹桥,手中却再握不到那柔软温暖的小手。 玄机门门主钟离修前来药神谷医病,药王说起翎儿,眼角眉梢都是疼爱。 “可惜我此生都没有一儿半女,若能有,若能如翎儿那般可爱,该是多好……” 药王摇头叹息,钟离修便调笑:“这是嫌弃我不能为你延绵子嗣吗?” 药王瞪着眼睛,怒道:“孩子面前休要乱说!” 钟离修抚须大笑,药王竖眉瞪眼,徒余北贤渊一人思念着他的翎儿。 云川翎本就在病中,撑着身子来赴宴,此时又发了脾气哭了一场,咳了两声便觉头晕,只能倒在北贤渊肩头,任由北贤渊将他抱起,风声响在耳畔,却丝毫不觉得冷,风止之时,已然进了寝殿。 嘴边递来药丸,云川翎张嘴便吃,连哄都不用。 北贤渊将人抱坐在腿上,心软得一塌糊涂。 若真防备,如何会吃,若真的不爱,如何会这般乖,若真不信,又如何会任由自己抱着…… 屋内温暖,北贤渊拆了二人的大氅,将人抱得更紧。 下人端了热水来,看到如此情形也不敢多问,匆忙出去了。 北贤渊沾湿热布子细细擦着云川翎的脸,擦掉许多泪痕,又敷了敷眼睛,总算好些了。 从怀中掏出玉佩与铃铛递给云川翎,北贤渊抱着云川翎,让他靠在自己肩头。 玉佩是云逸舟亲手所刻,他与云川棠一人一个,正面是字,背面是竹子与小舟。 云川棠的那枚玉佩有些小了,长大后便好好存了起来,就在隔壁房中,他的当初给了阿远哥哥,如今在自己手中。 铃铛上刻着祥云,晃一晃,声音清脆好听。 云川翎幼时活泼爱动,自挂了这铃铛玉佩在腰间,便总爱四处跑动,听那铃铛声响。 绳结老旧了些,可依旧看得出其中编法精妙,与云川棠的玉佩绳结一样,都是谭竹亲手所制。 握住有些冰凉的手在掌心暖着,北贤渊贴了贴被风吹冷的额头,轻声道: “若早知翎儿误会多年这样伤怀难过,哭得这般伤心,当初便是拼着被捉去当奴隶也好,被扣下当质子也好,总该早些来找翎儿,不该让翎儿伤心多年……” “不要……”怀中人声若蚊蝇,反驳他的想法。 北贤渊将人亲了亲,抱得更紧。 “扮作纪白恒,其实是事发突然,巡查边境遭遇偷袭,回南月的路被封住,受了些伤,只能无奈潜入大嵛,既然来了大嵛,便想来都城寻找翎儿,途中因伤旧疾复发,在府中那些时日,眼睛是真的看不清。” 夜逐渐深了,北贤渊怕人冷,扯了扯自己的大氅将人裹好,丝毫不在意那重金所制的大氅垂了地,沾了尘土。 流落街头无法视物,又与手下走散,在街头被人殴打之际,他刚要还手,就听一个清脆声音传来,随后身边众人纷纷跪下,高呼“瑞王殿下”。 瑞王云川翎,年十五。 自谷中出来,他第一时间便派人在南月皇室中搜寻,可有名中带翎,抑或小名叫翎儿的亲贵。 南月筛过一遍,希望便只在大嵛,却不知如此容易,如此巧合。 “他双眼不能视目,这般可怜,你还打他?”清脆的声音响在耳畔,听不出情绪,却莫名有着许多威压。 “殿下……小人,小人……他抢了小人铺子中的包子,还……还未曾给钱!” 打人的那个哆哆嗦嗦解释着缘由,看着云川翎将人扶起。 “不过一个包子,本王赔你十倍!”侍卫掏出一锭银子,那人却跪在地上不敢接。 “你叫什么名字?”云川翎毫不在意他身上的尘土,牵着他的手。 那双手大了些,却还是一如幼时那般温暖,从前许多个看不清的时日,他都那样牵着自己。 “小人纪白恒,参见殿下!” 进入大嵛便易了容,如今这幅容貌的名字,叫纪白恒。 “白恒……”云川翎睫毛抖了抖,复又抬头。 “你幼时可去过药神谷?是否小名叫阿远?” 是啊,我是阿远哥哥,小翎儿,找到你了。 “小人自幼家贫,眼疾乃是胎中中毒所致,未曾去过药神谷。” 谎言自此处开始,当时考虑着两国不睦,不敢暴露身份,后来再解释,怀中人却怎么都不信,若早知如此,就该如实相告,大不了便是受些刑罚,大不了便是被囚禁起来,总好过翎儿大病一场,好过如今这般难过。 虽说了不是,可云川翎还是带他回了王府,命人为他清洗,叫人给他安排住处。 翎儿一如幼时那般心软,总爱牵着他,听他讲许多见闻。 情愫在日日相处中慢慢萌发,手下偷偷入府,为他送来治疗眼疾的药物。 “入府这般容易吗?”他吞下药丸,疑惑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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