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举确实是有骨气了。 那些世家大族家中,哪怕只是庶子,也足以一辈子衣食无忧。 因此许多庶出子弟虽不得志,却也不会轻易脱离家族,如那些寒门子弟一般游学。 想必年轻时的陆谨州确实也是个有抱负,不愿甘于现状之人。 “不知子慎之师是...”凌奕笑着问道。 陆谨州倒茶的手一顿,看向凌奕,片刻后才摇头:“如今还是不提他老人家为妙,若让人知晓臣是他的弟子,怕是会污了他老人家的名声。” “...抱歉。”凌奕叹了口气。 陆谨州年幼游学,拜师何人之事他确实不知,但他与陆家一刀两断,被父母赶出家门,背上不孝骂名之事他却知道。 陆谨州如今的一半骂名,多半是那些宗室与世家共同出手的手笔。 百姓不知朝堂事,只知如今朝中有个大奸臣陆谨州 陆谨州做了什么?不知道。 奸臣是什么?便是做坏事的臣子,搜刮民脂民膏的臣子。 于是当陆谨州是奸臣这个等式成立后,陆谨州也便成了百姓心中那做坏事,又搜刮民脂民膏的人了。 如此一来,百姓便视他如恶鬼瘟疫。 且陆谨州本人对自己的名声毫不关心,反而时不时添油加柴一番。 割了失势政敌的脑袋挂在城门楼上示众的事儿他没少干。 但说到底陆谨州与宗室,世家为敌,为的也是朝廷。 为了切除那部分无用的冗余,替朝政减负,若想百姓赋税轻一些,这是必要之举。 凌奕心中不由生出了几丝愧疚之意,但愧意没持续几秒钟,凌奕又转念一想。 陆谨州如此做,不也同样收获了皇帝的愧疚与信任吗。 看着凌奕几经变换的神情,陆谨州笑着摇摇头。 他的殿下啊,明明自己深陷泥沼,听了旁人的经历,还是会生出这般神情。 他太过心软了。 “殿下何故道歉,只可惜臣受老师教导数年,如今却不能回报,若有机会,可要仰仗殿下替臣回报老师了。”陆谨州一拱手。 凌奕轻哼了一声:“子慎的老师,与我有什么关系。” “也是。”陆谨州笑了笑,不再言语。 凌奕顿了顿,没想到陆谨州不说话了,只能讪讪补了一句:“不知子慎之师到底是谁?要我帮你回报,总不能连名字也不告诉我吧。” “殿下总会知道的。”陆谨州摇头:“时机未到。” “神神叨叨的。” “此事暂且不论,昨夜殿下梦中时,似乎一直在喊着臣的名字?”陆谨州突然凑近:“殿下梦到了什么?” 凌奕神色一变。
第43章 自己送回去 有道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陆谨州日日与他待在一处,他梦到陆谨州也不是一回两回了。 只是他梦中的陆谨州不是登上了帝位,就是将他绑起来做些奇怪的事儿。 昨夜的梦更是荒诞。 他梦见陆谨州不仅登上了帝位,还将他囚禁在深宫之中...... 荒唐,太荒唐了。 想到此,凌奕又惊又窘,站起来背对着凌奕轻咳一声:“什么啊,子慎是听错了吧。” “臣昨日听的清楚,殿下一直在梦中喊着臣的名字。”陆谨州走到凌奕面前,低头盯着他的眼睛,一字一顿:“说什么,陆谨州混蛋...不要......之类的话,莫非在殿下梦中,臣做了什么冒犯之举?” “啊咳咳咳咳。”凌奕突然爆发出一阵剧烈的咳嗽,打断了陆谨州继续说下去的话:“梦中之事,醒来自然就忘了,子慎何必逼问我。” 凌奕脑海中闪过昨夜梦中的场景,只觉耳根子烧得厉害,尴尬至极。 “是吗。”陆谨州笑了笑:“臣有一法,能让殿下今夜...再一次回想起昨日梦中场景,殿下可愿试一试?” 凌奕神色一僵,看着陆谨州的表情半晌,才笑了笑:“好。” “殿下笑起来很好看,日后多笑笑可好。” 凌奕依旧点头:“好。” “那殿下,今后只对臣一人笑,可好?”陆谨州开始得寸进尺。 凌奕眉头不由自主拧了起来,陆谨州故意找茬是吧。 片刻后他才犹豫开口:“...若是父皇要我笑,子慎觉得要如何做?” “那臣便帮殿下夺了皇位,从此以后,殿下便再也不受人桎梏,如何。”陆谨州低声道。 凌奕却觉后背一凉,什么叫再也不受人桎梏,是只受他一人桎梏的意思吧。 扶持傀儡皇帝上位,他一人独揽朝政大权,做背后的真皇帝,才是他心中所想吧。 “子慎竟这般忠心于我?”凌奕面上带笑,主动握住了陆谨州的手。 “臣这条命,都是殿下的。”陆谨州回握住凌奕的手,笑容温柔。 “......是吗。”凌奕面上带笑,心中却不置可否。 为避免陆谨州再说出什么惊人之语,凌奕便主动岔开话题,提议早些出发。 马昨日已喂饱饲料,再行两日便可到达平洲。 而陆谨州似乎是真有铲除贪官污吏之心,居然真的往回走了走,去找了本地的县官。 因着陆谨州身份特殊,极易遭遇袭杀,因此他们一行人的车队很是低调。 但这回去是找茬的,陆谨州也不瞒着身份,身边的侍卫全都将隐藏于袖中的匕首换成了长剑带在了身上。 一行人浩浩荡荡进了安阳县,直奔县官衙门。 “不知陆大人驾到,有失远迎,有失远迎啊。”匆匆赶来的县令见了陆谨州一行人,直接大礼参拜了起来。 陆谨州端的是一副奸臣的倨傲模样,只从鼻腔里发出一个哼字,便率先进了内堂。 那县官也不恼,爬起来便跟了上去。 凌奕看的有些咂舌。 毫无读书人的骨气,如此趋炎附势的小人,实在惹人生厌。 “叫什么名字。”陆谨州坐在主座上,随意翻看了几本案桌上的书,漫不经心开口:“安阳县近几年收成如何啊?” “下官姓谭名勒,安阳县近几年收成极好,百姓也是安居乐业啊,哈哈哈。”那县令笑的谄媚:“不知陆大人到访,是...” “不该问的别问,本官只是路过此地,听路上百姓说着安阳县县令是个贪赃枉法之徒,便来瞧一瞧。” “啊?”谭勒脸色一白,又忙开口:“那, 那都是胡言,胡言啊,下官从不贪赃枉法的啊。” “哦?是嘛。”陆谨州说着,从袖中翻出了一颗金珠把玩了起来。 谭勒视线看向陆谨州手中金珠,眼珠转了几转,突然灵光一闪:“下官久闻陆大人之名,今日有幸得见,实乃三生有幸,特备薄礼,大人若不嫌弃,小人这就去取...” “哦。”陆谨州点了点头,收起金珠:“给你一刻钟时间,过了这时辰,可莫怪本官要依法行事了。” 谭勒长松了一口气:“是是是,大人放心,包您满意!” 凌奕神色复杂的看了眼陆谨州。 陆谨州手中攥着金珠,神情却愈发冷漠。 一刻钟后,一箱子一箱子接连抬了进来,将盖子打开,里头则是满满的一箱子黄金,其余几箱则是银子。 这回不仅是陆谨州,便是凌奕都有些恼怒了。 只是送礼便这么大手笔,那这位谭县令本身的身家可想而知。 “呵,好得很啊。”陆谨州笑眯眯看向谭勒:“不错,谭大人收拾收拾东西会回京吧。” 谭勒一愣,面色逐渐发白:“大人这是何意?” “谭县令为官清廉,本大人很是欣赏,打算提拔提拔你。”陆谨州扫视了一圈地上的箱子:“收拾收拾东西,回京等着升官吧。” 谭勒面上的神情从惊恐转为了惊喜:“是,是!谢陆大人!小人日后定当为您做牛做马肝脑涂地!” 陆谨州摆了摆手,只留了两个侍卫在此,便与凌奕出了县衙。 “你...真要给他升官?”凌奕不解。 陆谨州叹气,伸手抚了抚凌奕的眉头:“殿下少皱眉头,臣看着揪心。” “?”。 “与其现在撕破脸皮,日后累死累活搜他的府,翻出一堆布满机关暗室的房间,不如让他自己将东西都送到京城。” 凌奕一愣,陆谨州似乎很有搜府的经验。 “如此贪官,他走时必定会将全部身家拿的干干净净。”陆谨州笑了笑:“诓他回京述职,其实只是想他替我将银子送回京城罢了,省的麻烦。” 等到谭勒乐呵呵到了京城等着升官时,便会被陆谨州的人直接扣下,而他的全身家当便落在了陆谨州手中。 想到先前那谭县令一脸惊喜对着陆谨州磕头的模样,凌奕忍不住一笑。 果然,与陆谨州对上,便是被他算计了还得笑着对他说谢谢。
第44章 孔书无能 或许是地方官员升级为中央官员的惊喜太过巨大,让此人想也不想就信了陆谨州。 但即便如此,也太过愚蠢了吧。 似乎是看到了凌奕眼中的疑惑,陆谨州笑着摇头:“他的官位是买来的,便知此人肚中是没什么墨水的。” 若是朝廷中的大半官员都是这样的人,何愁朝廷不灭? 想到此,凌奕心中又是一梗。 脑海中闪过方才那几箱黄金与银子,凌奕叹气:“那他送给你的这些银子...” “不如拿来给殿下建府?”陆谨州突然笑着凑近。 凌奕皱眉瞪向陆谨州:“那可都是搜刮来的民脂民膏...” 在触及陆谨州眼底未散的笑意时,凌奕这才反应过来这人是在捉弄自己。 “好了好了,殿下莫恼。”在凌奕炸毛前,陆谨州及时开口:“臣会选一合适之人来做安阳县县令,那些银子既是取之于民,自然也要用之于民。” 车队再次出发,两日后便到了平洲城外。 凌奕正坐在车上看着外头来来往往的行人。 凌奕本不想看,是陆谨州打开了车帘,示意凌奕去看外面。 破败的衣物,瘦弱的民众,稀疏的摊贩,更多的是讨饭的乞丐。 似乎整个平洲城都笼罩在一片灰败中。 “殿下感受如何?” 凌奕只觉心下沉闷。 “于那些朝中权贵而言,自己生活富足,那天下便也是生活富足。庶民百姓之苦并非他们能看到的。”陆谨州淡淡开口。 凌奕不由看向陆谨州。 那些朝中权贵看不到,但他看到了。 所以...他是想做些什么吗? 明明陆谨州做的是对的,凌奕心中却隐隐有些乱。 本以为他是个有权有势十恶不赦的奸佞,可如今才发现,陆谨州并非如此。 原本凌奕可以毫无负担的去厌恶他。 陆谨州虽没有用强硬的手段强迫他,可他做的桩桩件件都在暗示凌奕,他只能这么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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