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除了赵敛,没人吃柿饼。 谢承瑢累了,头一阵一阵地昏。他想停下来休息,但周彦忽然来了,又打断了他的思绪。 “周将军。” 周彦作揖说:“我之前还想找你!” 谢承瑢云里雾里:“怎么了?” “神策军新来的马实在是太难训,不少将士们都摔了,我特意来告诉你一声。”周彦说。 谢承瑢“哦”了一声,一开始没反应过来,后来反应过来了:“神策军的马难训,你怎么知道?你不是在雄略军吗?” 周彦哈哈大笑:“我听阿敛说的。阿敛也摔了,狠狠摔了一跤,上午我才去看过,躺床上叫唤呢。” “摔了?”谢承瑢一下子懵了,“怎么会?他都能训照夜,怎么还能摔了?” “我也想问。”周彦唉声叹气说,“阿敛这几天不知道怎么了,做事都提不起劲,我和他说话,他也爱答不理。昨天晚上我给他送枪,要是以前,他能蹦着试,可昨天他连碰都不想碰。本来人就糊涂,再骑个马,也难怪会摔了。” 谢承瑢担心了,因为周彦说得实在有道理!他知道赵敛这几天精神不济,谁知道会从马上摔下来?受了这么重的伤,倒成了自己的不是了。 “他伤得怎么样了?”谢承瑢问。 周彦摇头:“这几天都不能下床了,我已经找了医官,说十天半个月都好不了呢。” “这么严重?”谢承瑢的心扑通扑通跳,“用药了吗?” “你也别担心,我晚上还过去看他。要实在不行,就让阿敬把他接回家了。” 谢承瑢牵缰绳的手松了,他在想事情,眼睛都不知道往哪看,总之确实是吓到了。 周彦知道自己得逞了,马上又替赵敛卖惨:“军营里都是些糙人,瑶前也是,都没人能照顾他。可怜他在榻上哼唧,我看了都心疼呢。” 谢承瑢已经没心思说话了。他牵着照夜回马房,周彦也跟着他回去,还特意指着马房里新来的大马:“好像就是这一匹,把阿敛摔了。” “医官看过了,还有什么叮嘱么?”谢承瑢问。 周彦摇头:“就是让阿敛放宽心。这几天阿敛不是心情不好么,我哄他了,他也不理我。哎,你说他为什么心情不好?你和他玩这么好,肯定知道吧?” 谢承瑢当然知道,可知道得太清楚了!罪魁祸首不就是他么?是他把人家气得半死,是他把人家弄得茶饭不思,要不是他,赵敛也不能摔了。 他沉默了,周彦又问,“怎么,别告诉我你已经不和他玩儿了。” 谢承瑢笑笑:“没有,我之前和他拌了几句嘴,所以有几天没说话。” “难怪呢,我看阿敛失落成那样。他要是有什么对不起你的地方,我去说他,要他给你道歉。” 谢承瑢愧疚死了:“不用了,是我的错。吵几天也就好了,我拿柿饼跟他赔罪去。” 周彦问道:“阿敛能收么?” “不知道,要是不收,我求求他。” 【作者有话说】 [1]:出自《孙子兵法·形篇》; [2]:出自《孙子兵法·九变》; [3]:出自《汉书·陈汤传》。 林珣字夷玉。
第63章 二一 最关人(四) 谢承瑢还没想好一会儿该怎么和赵敛赔礼道歉。他还记得之前赵敛和他说的话呢,再也不说话了,再也不和他好了,现在他过去探望赵敛,是不是很不妥?赵敛也未必愿意见他。 谢承瑢抱着一大包柿饼在赵敛帐子前徘徊,准备进去了,又退缩了,又徘徊。也许叹了有十几回气,帐子里终于有人出来了。 谢承瑢正要躲,迎面就碰上瑶前。 “谢官人?”瑶前捧着一盆清水出来,“您在这儿做什么呢?” 谢承瑢哪知道瑶前声音那么大,赶紧让他小点声:“嘘!” “你放心,二哥早就睡了,听不到你说话。” “那就好。” 谢承瑢如释重负,还是决定不亲自去见了。有什么事问问瑶前,托一托瑶前,大约也能成了吧?他说,“我有东西要给二哥,麻烦你交给他。” 瑶前很为难:“官人有什么东西不能自己交给二哥呢?” “我怕扰他安歇。”谢承瑢说。 “你不去,就不怕扰他安歇了?”瑶前说话也直接,一点没顾着上官的面子,“你不见他也不能安歇,你见了或许还好些。有什么交给我,倒不如别送,你回去吧。” 谢承瑢知道理亏,也不好说什么。 瑶前没好气说:“您也别怪我,这几天二哥确实憔悴,我是急了。您要是觉得我不对,一会儿我就去都校那里领罚。” “我没怪你,也没觉得你不对。”谢承瑢对帐子张望,“他伤得怎么样?” 瑶前说:“身子伤不算什么,治一治能好。心伤了就不成了,一辈子都好不了了。” 谢承瑢被噎得又不知道说什么了。 “你进去看看二哥吧,他睡了,你在旁边看看也好。”瑶前端着盆走远了,边走边阴阳怪气地说,“二哥还真是不值得,自己白白伤心那么久,人家也不上心。早知如此,还不如不动心了。” 谢承瑢回头看了瑶前一眼,心说这主仆俩怎么都一个德行,以下犯上没点规矩。也就敢这么对他说话了,换做别人,还能这么轻易饶过吗? * 帐子里面安静,完全听不到任何声响。灯也暗,总共就点了一盏灯,看来赵敛也跟谢承瑢学着怎么省钱了。 谢承瑢进来了,确实看见一个人卧在榻上,被子捂着,就露出一点头发在外面。赵敛确实是伤得很重,谢承瑢站在门口好久,都不见赵敛翻身。 真是可怜,可怜得不能再可怜了,谢承瑢的心果然软透了,也自责透了。 他放下柿饼,蹑手蹑脚到赵敛榻边。赵敛的脸已经找不到了,没对着外面,对着里面呢。赵敛把脑袋全埋在被子里了,也不知道能不能喘得上来气。 谢承瑢怕他憋死了,轻轻拨弄一下被子,把赵敛的鼻子露出来了。 赵敛呼吸很轻,估计也没醒,一点动静也没有。他应该还在气,不然怎么睡觉了还眉头紧皱?嘴巴也噘着,谢承瑢看着又想笑了。 看来赵敛已经睡着了,不会再醒了,那谢承瑢留在这儿还有什么意义呢?干脆走吧。他刚转身,刚准备去把蜡烛熄了,赵敛忽然呜呜说:“冷。” 谢承瑢手忙脚乱地又折回去,把瑶前榻上的被子也盖在赵敛身上了。赵敛还没醒,哼哼唧唧说:“疼……” “哪儿疼?”谢承瑢忍不住了,说话语气温柔得和水一样,“哪儿疼你就告诉我,我给你揉揉。” 赵敛好像没认出来是谁,昏昏的,含糊不清地说:“屁股疼……” 谢承瑢想看赵敛屁股,被子才掀起来一个角,觉得有些不妥,又放下了。手疼好揉,头疼也好揉,屁股疼怎么揉?揉屁股?他也不能占赵敛的便宜。 过了半晌,谢承瑢还没来揉,赵敛又哼哼了:“谢同虚,你别抛下我。” “我不抛下你了,二哥。”谢承瑢去探赵敛的额头,也不热,“我给你上药,好么?” 赵敛糊涂了:“你抱抱我,好不好……我疼死了,你抱我我就不疼了。” 谢承瑢马上俯身去抱他。他感受到赵敛微弱的气息了,呼吸浅到不能再浅,这让他心如刀绞:“二哥,你怎么摔成这样了?” “你别丢下我……”赵敛也回抱谢承瑢,“好哥哥,我……我想你啦。” 谢承瑢差一点儿也要说“我也想你”,可他刚低下头,竟然看见赵敛在咧嘴笑。 真是诡异,疼得都叫唤了,还能笑成这样? 谢承瑢又试探说:“你还有哪儿疼?” 赵敛噘着嘴巴说:“哪里都疼,可我只要一想到你,我就不疼了。” 谢承瑢知道赵敛又在放屁了。他凶巴巴说:“你想我,我可不想你!” 赵敛立刻不笑了,仍然是装尽了可怜:“我真的好痛。” “你屁股痛?” “对呀。”赵敛皱着眉头,“好哥哥,我痛死了。” 谢承瑢看准被子,在赵敛屁股上打了一巴掌:“你痛吧!” 这次是真疼了,赵敛再也装不下去了,哎呦哎呦地喊,差点从榻上跳起来。他知道自己的奸计被谢承瑢识破了,马上哭丧个脸:“别恼别恼!” “你就在这骗我?你说你摔了,这就叫摔了?!”谢承瑢又好气又好笑,“你没皮没脸了,赵二!” 赵敛豁出去了:“我就是没皮没脸啦!”他趴在床上呜呜哭,“你不跟我一起玩儿了,你不理我了,你说跟我恩断义绝,你要我怎么办?我不没皮没脸,你就真的不跟我玩了!” “所以你就骗我了?” “我骗你了吗?你不管我的死活,你手底下的兵摔成这样,你为什么不来看看?是不是哪天我哭死在帐子里,你也不来看我?” 谢承瑢又掐赵敛手臂:“一天到晚死不死活不活的,我说什么了?” 赵敛疼死了,但他的心比他的手臂要疼千万倍呢。他说:“你说恩断义绝,谢同虚,你说恩断义绝!” “我说了,我是说了!我说了你就来骗我了?” “我怎么骗你了?我确实是摔了!”赵敛掀开被子给谢承瑢看自己淤青的屁股,“你看啊,我是不是摔了!” 谢承瑢没想到会如此猝不及防地看到赵敛的屁股,他的脸一下子滚烫:“你滚!” “我要是能滚,我就滚了。”赵敛把自己上衣掀开了,露出后背,“你看,我的腿,我的屁股,我的背。” “我不看。”谢承瑢背过身,“我才不想看你。” 赵敛看到谢承瑢这样子,不好意思地笑了:“那不看就不看,我被子弄不回去了,你给我盖上。” “你屁股摔了,手也摔了?我就不想给你盖。” 赵敛干脆趴在榻上:“你不盖就不盖,反正我盖不了。到时候我受凉了,得了风寒,看你这么说!” “你可真是皮厚,赵二!”谢承瑢都觉得好笑,他赶紧把赵敛被子盖上,赵敛又叫起来了:“你为什么盖那么重啊?真的很疼!” “盖都盖上啦,难道还给你重新盖吗?” “也不是不行。”赵敛撑着手臂倚在枕头边,可怜巴巴地说,“我有些话想同你讲,你能不能听?” 谢承瑢问:“我若是说不能,难道你就不说了?” 赵敛摇头,把谢承瑢的手臂扣得死死的:“可别想走,我说完了你再走不迟。” 谢承瑢也不看他,就看旁边奄奄一息的蜡烛。蜡烛的光那么暗,只能照亮一隅,却偏偏能把谢承瑢的脸给照得一清二楚。他觉得这蜡烛很贼,和赵敛一样贼,不愧是赵敛帐子里的蜡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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