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这些官人说话都喜欢拐弯抹角,我却不喜欢。直来直往,说明白了,或许能让我们更信任彼此。”延慧堵住了谢承瑢棋子的去路,“算不算是输了?” “算是。” 延慧叫谢承瑢认真看棋局,打趣说:“你好几天不回家,赵官人不找你?” “不找,因为有更要紧的事情要做。” “是策反我?” 谢承瑢弄棋轻笑:“你又不是我的敌人,用得着策反吗?” 延慧说:“我知道你的为难处,我也有我的为难处。出家人,沾染这些政治,是不是有些不好?” “可教门总是要与政治牵连上的。盛、衰,都是要朝廷说了才算。官家用得上,就是圣教;用不上,那就要排到一边,看旁的教兴盛。如今官家用得上,为何不把握住呢?反正荣与兴,是永远不会便宜旁观者的。衰,就不好说了。”谢承瑢把棋子收回去,听见山下声响,又忍不住往外看。 延慧拦住他:“官家皇后到了,你若开窗,不是白白叫人看去?” “是。”谢承瑢端坐,又准备下一局棋,不过延慧却不想下了。 “回头再下吧,等了结了事,我再和你一起下棋。” 谢承瑢知道他是答应了,抓棋子的手渐松。他说:“那我就可以回家了。” * 在李祐寅与辛明彰去过建国寺之后,延慧等僧人被特准自由出入宫禁。辛明彰有意兴盛佛教,左右撺掇着李祐寅发布诏令,而李祐寅沉迷在祥瑞中,竟没有发觉辛明彰的意图。 春日过,夏日至。不光是天气燥,连人都开始燥了。一向明哲保身的李元澜实在不想看大势将去,按耐不住私下里会见崔伯钧。 嘉王府邸有一道小门在暗处,察觉不了,他便叫人喊崔伯钧过来。见了崔伯钧,他说:“现在皇后要做什么还不明显吗?什么祥瑞,什么神佛,都是她想控制朝堂而走的一步棋!你们怎能袖手旁观,怎么能让她如此顺利地做成了她想做的事?” 崔伯钧说:“三大王不知道爬得越高、跌得越惨么?她如此放肆,将来官家察觉,决不会放过她。” 李元澜觉得崔伯钧是昏聩透顶了:“若官家发觉不出呢?若官家发觉了,却无力回天呢?你们究竟在等什么?等辛明彰大局已定?” “三大王不要急。” “不要急,不要急!”李元澜止不住地大口呼吸,“官家重病在身,好一日坏一日的,说病倒就病倒,说没就没了!你要我怎么不急?难道你打算灵前再动摇太子吗?太子成婚越久,就越不能成事!” 崔伯钧知道李元澜急了,竭力安慰他,说:“我们自然有太子的把柄,但都是些小毛病,恐不能伤及内里。” “什么叫伤及内里?能伤及内里的,只能是他谋权篡位的证据!不然,怎么能伤及内里?官家现在还以为太子乖巧懂事,只是不够聪慧,尚能为君。你有把柄不用,迟疑不定,又如何能轻易撼动太子?” 李元澜急得不能坐下,在堂中转了一圈又一圈。恰好天气热,他头上的汗一阵阵往外跑,心、身,都先是被火烤了。他久久不能平静,问道:“你说的太子的把柄,是什么把柄?” 崔伯钧说:“好色、不恭,愚钝、不聪。” “那就应该都告诉官家!要一直告诉、一直告诉,要时时刻刻都和官家说太子愚钝不恭!”李元澜怒地拍掌,“我被困在这里什么都做不了,眼看着辛明彰造势如此,怎能平复?” 见李元澜如此着急,崔伯钧也不好说什么了。他道:“三大王放心,我回头就和相公商量,也许是该改变计策了。”
第218章 六七 天降祥瑞(三) 李晔临纳了寇从英为太子妃后,每天都过着“非人”的日子。 以前在凤仪阁里,除了上朝,他每日都能睡到日上三竿;吃什么,不想吃什么,他都能做主。可现在好了,在太子妃的督促下,他每日天不亮就要起床读书,吃什么喝什么穿什么,都不由自己。 他觉得自己娶的不是妻,是娘。娘娘就是每天都逼着他读书、写字,但好歹允许他睡懒觉、吃吃喝喝,寇从英是比娘娘狠多了! 他常坐在东宫的院子里望呆,一望就是一日。寇从英来规劝他读书,他根本不搭理,甚至连个好脸色都不给。寇从英性子刚烈,太子摆脸色,她也不屑待见,转头不准东宫的侍女接近太子。 那还得了,原本李晔临就等着晚上和侍女们撒欢,这下侍女都不过来了,他还怎么撒欢呢?登时两眼一黑晕过去,好半天都醒不过来。 李晔临做梦都是在和女人玩,色眯眯的,伸手就要去摸什么,却听一声哀嚎:“殿下……”他迷糊地睁开眼,一看是个小黄门,呸道,“怎么是你?你好端端的凑我床头干什么?” 小黄门说:“天黑了,殿下还没吃晚饭,饿不饿?” “不饿。”李晔临气都气饱了,还能饿?他卷着被子翻身,说,“小红呢?昨天她伺候我伺候得好,你还叫她来。” “殿下,东宫的侍女都被太子妃叫走了,臣找不到小红。” 李晔临蓦地起身:“那女人真把她们都带走了?欺我太甚!” 小黄门说:“臣帮殿下去要人吧,太子妃不会不准的。” “不要不要,我看到她就烦,你也别找她去。” 李晔临又躺下,就想着小红曼妙的身姿,馋得口水爽淌。他直勾勾盯着眼前的小黄门,问:“你叫什么?” “我叫杨思恭。” “杨思恭?”其实李晔临转眼就把名字给忘了,但他看着杨思恭白皙的脸,嫩得像水一样;又听他细腻的嗓音,柔柔的,好像和女人也没什么区别? 他勾着指头叫杨思恭过来,问:“你会唱歌么?” 杨思恭说:“臣不会。” “可我想要你会。”李晔临一把拉住杨思恭的手腕,命令道,“唱歌给我听,唱给我听!” 杨思恭吓坏了,抽着手要躲,可是李晔临掐住他的手指不准他躲。 “你要是敢走,我就杀你全家!” “殿下!”杨思恭扑通一声跪在地上,眼泪哗哗往下淌,“臣是男人,怎么能……” “男人?男人有的,你可没有,怎么能说是男人?”李晔临下床抱着杨思恭就啃,还说,“要怪就怪太子妃,是她把小红带走了!没有小红,我只能找你了。” 杨思恭屈辱地要推太子,可又畏惧太子的身份。他浑身抖着,恳求说:“放过我吧,太子殿下,我替你去找小红来还不成吗?” “不成,不成。”李晔临急不可耐地把杨思恭推倒在床。 屋子里的烛光在飘,杨思恭小而低的啜泣声传遍屋子。 外面有路过的小黄门,听见声音都吓坏了,站在原地不知所措。还是有人说:“和太子妃说吧,若不说,我们怎么能担待?” 便匆匆传给太子妃。 东宫晚上可热闹了,寇从英叫侍女们举着火把围住屋子,不准任何人进出。她就站在门口,忍受里面不堪入耳的声音,狠觉羞愧! 都这样了,李晔临还是恍若未闻,叫唤的声音反而更大了。他似乎就是在叫嚣,就是在放肆。 小红在寇从英边上站着,听见李晔临的声音,不禁大哭。 寇从英问:“你哭什么?” 小红说:“殿下也是如此逼我。” “可恶!”寇从英大怒,立即叫黄门去传皇后来。 今夜没有月亮,天色比往日要黑得多。辛明彰在凤仪阁里看张元熹传来的密信,正欲回复,却听高奉吉慌张来报:“圣人,太子殿下在东宫逼/奸内侍,太子妃叫您快些过去!” “什么?!”辛明彰大惊,连手里的纸条都摔到地上。她忙把字条烧掉,匆匆往东宫去。 从前李晔临就在凤仪阁闯祸,仗着有辛明彰在,告发不到官家那里。可现在李晔临不在凤仪阁了,皇太子宫那么多人,怎么可能不泄密? 辛明彰越想越觉得愤怒,净给她惹事!她赶到皇太子宫,来不及听内侍宫女说什么“万福”,冲到李晔临所在的屋子就要咒骂。 李晔临当然还没停下,他是万万想不到娘娘会来的。可怜杨思恭,被他折磨得奄奄一息,气都喘不上来,血从屁股缝里往外流,染了半床被子。 “你怎么不唱歌?”李晔临恼了,掐着杨思恭的脖子发怒,“你不唱歌,我就要杀你全家!” 杨思恭眼神涣散了,他的身心都受到了巨大折磨,幼时阉割都没有今日痛苦。 他的嗓子已经说不出话了,却仍在求饶:“放过我吧……殿下。” 李晔临扬手就要掌掴杨思恭,但屋门突然开了。一阵风越过屏风往他身上涌,还没看清楚来人,他就被狠狠呼了一巴掌。 “混账!混账!”辛明彰揪着李晔临的头发,一把将他从床上拖拽下来,猛地推在地上,“你在做什么?!才好了多少日子,你又开始做这些禽兽不如的事情!” “娘娘?”李晔临如梦初醒,“娘娘!” 有更多人涌进屋子,太子妃、小红,还有好多被他折磨过的宫女。她们都在盯着他,不怀好意地盯着他。 “娘娘!”李晔临哭了,“娘娘,我……” “你还有什么可狡辩?你还有什么狡辩!”辛明彰恨地捡起地上乱衣堆里的革带,用力抽在李晔临身上。 李晔临疼得哇哇大哭,就像小时候他做错了事被娘娘打一样。他不知怎么解释,就指着杨思恭说:“娘娘,是他勾引我的,是他勾引我!” 小红悄悄溜到杨思恭边上,用被褥把伤痕累累的杨思恭裹起来。她心疼得要流泪,杨思恭也狼狈地呜咽。 寇从英说:“娘娘,太子殿下并非偶然行此事了。他常逼着宫女,臣将宫女带走,他便抑制不住禽兽之心,抓内侍来逼迫。” “我没有!娘娘,您不要听她胡说,都是她胡说八道,都是她污蔑我!” 辛明彰胸腔似有怒火熊熊燃烧:“你有胆子做,没胆子承认!你看看你把他们变成什么样?!你是一国储君,怎能做如此灭绝人性、丧尽天良的事情!” 李晔临哭得快要背过气,撒泼、打滚一个不落。他以为哭就可以了事了,所以一直哭,撕心裂肺地哭。 辛明彰并不理他,还把他锁在屋里,哭晕了都不管。 寇从英说:“娘娘,内侍宫女虽入宫为奴,却也是活生生的人,如何能对他们做出这样的事呢?” “太子妃说的是。太子无德,是该狠狠惩罚。” 辛明彰叫人妥善安置好杨思恭,又将寇从英拉到无人之地,说,“我不能在太子身边盯着他,他管不住身心,糊涂至此。” “太子殿下糊涂不是一回两回了,臣实在不知道怎么做,所以才请来娘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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