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骚动 县丞便是检举知县之人,此人是土生土长的尚礼县人,与调任过来待不了几年就走的知县不同,他的对尚礼的感情颇为深厚。 水患发生之前,他便向知县谏言,要加固河堤,奈何知县完全没当回事。 魏山阙动作十分迅速,调集人手和物资,在城外架起粥棚,征用城郊几座无人居住的宅子,暂时先将老弱病残人士安置其中,并有大夫和粗实婆子照看着。 至于那些年轻力壮的,则是让他们吃饱后,饮了祛风散寒的药,直接征为小工,在城外参与救济棚的搭建。 裴长缨跟在魏山阙身后,看着他有条不紊的安排事宜。 眼中的敬仰快要满溢出来了。 魏山阙端起姜茶喝了口,见少年双目炯炯有神地盯着自己,失笑地弹了下他的额头:“有力气就去粥摊那里帮把手。” 城外惨淡的景象变得热火朝天的,大家知道朝廷并没有放弃他们,派了专人来帮助他们渡过难关,还有赈灾的银款帮助他们重建家园! 被困在县衙里的知县则是有些坐立难安,京城里传来的消息分明只说魏山阙是来赈灾的,怎得还给了他处置官员的权力? “不能这样坐以待毙。”知县叫来了自己的心腹,附耳吩咐了几句。 心腹走后,知县坐在椅子上,看着窗外似破了个洞的天,眼中闪过一丝狠毒。 大雨持续不断地下着,流离失所的百姓听闻县城城外施粥,还开了救济棚,参与建设的人不仅能吃饱饭,每日还有工钱拿,便源源不断地涌过来。 人一多,便容易横生事端。 排队领粥时,有人插队,有人反复领取,有人因一点小触碰而起了争执。 建救济棚时,有人装模作样偷奸耍滑。 这些魏山阙都看在眼里。 他在等。 终于,矛盾越来越大,大到发生肢体冲突,有人被打的头破血流。 “诸位。”魏山阙的声音通过内力,让在场的每个人都听的清楚:“既是觉得此处能得以救命而来,就要遵守此地的规矩。斗殴的这两人,经查是一方调戏对方妻女而起的事端,犯错之人本督会将他驱逐出此地!” 那人捂着被打破的额头,不管不顾地在泥地里打滚,扯着嗓子喊道:“朝廷草菅人命啦!不管百姓死活啦!” 人群中不知是谁说了句:“他一个阉人,怎会真心管我们死活?” 紧接着又有人接道:“我看着粥这么稀,说不定那粮食叫他克扣了去!” 人总是人云亦云的动物,人群里开始小声骚动起来。 裴长缨听不下去了,他跳出来道:“你少乱说!这粥筷子下去都能立的住,睁着眼睛说瞎话!” “你是什么人,替一个阉人说话!” 裴长缨气得脸都红了:“我爹是镇国将军裴万里!他说过,每次打仗若是魏督主押运粮草便十分放心,因为他从不会在这等关键事情上眼皮子浅!” “他是什么人,与他此次来赈灾有何干系?那知县是个完人吧,水患来临他做了什么?城门紧闭不说,爬上城墙的流民被硬生生砸下来,你自己去看,那城门上还有血迹干涸的印记!”
第16章 气势 巍山阙神色微动,他将手按在裴长缨的后背:“慢些吸气,缓和下心情,我还没气,你倒先气了个仰倒。” 短暂被牵着走的百姓回过神来。 “对啊,他们上午进城,下午就开始施粥了。” “是啊,这粥比我在家煮放的米都多。” 县丞也站出来道:“乡亲们,魏督主此次是代表朝廷来救助咱们的,可不能听信某些不安好心的人,寒了人心!” 和知县不同,县丞是个真心实意为大家着想的,在尚礼县声望颇高,他一开口,大家便更加信服了。 有人嘀咕道:“也不知道哪个缺德鬼,在这里危言耸听,挑唆大家。” 此人口中的“缺德鬼”早已被东厂的番子锁定,悄无声息的制住带走了。 这些拿钱办事的,多是些软骨头,不用审问,就都招了。 有人给了他们银子,让在人群中制造骚乱,散播对魏山阙不利的言论,教唆流民与他对着干。 至于给银子的人是谁,那人蒙着脸,他们都没认出来。 知县被带来的时候,脸上还若无其事地笑着问:“督主今日怎么有空召见下官?” 那几个收了银子起哄的人被带上来。 魏山阙问:“知县可认得这几人。” 知县猜测这是心腹找的闹事之人,他摇头道:“不认得。” “嗯,拿下。”两名番子上前压住知县。 知县又惊又怒:“本官敬你一声督主,你为何好端端的要抓本官?” 魏山阙冷笑:“东厂办案,何须理由?” 将这知县闲置几日,不过是想看看他会怎么蹦跶,能不能顺藤摸瓜查到些别的。 现在看来不过是个草包,与京城的联系也并不密切。 当真以为他只是来赈灾的? 一转头,对上裴长缨黑黝黝的眼睛,魏山阙失笑:“怎么这般盯着我?” 裴长缨学着他刚刚的样子,板着脸沉声道:“东厂办案,何须理由?” 少年清亮的声音不似男人那般低沉,学的有些不伦不类。 他兴奋道:“太有威风了!知县那脸色刷的就黑了!” 每每东厂办案,被办者与围观者皆是闻风丧胆,裴长缨可倒好,看得是津津有味。 魏山阙没忍住轻轻弹了下少年的额头:“这可不是你该学的。” 裴长缨捂着额头道:“怎么不能,将来我在战场上杀敌时就可以说,我灭你,何须理由?从气势上就压过那些蛮人!” “嗯,有志气。”魏山阙轻笑。 --- 流民得到了安置,但这雨依旧下个不停。 魏山阙在县丞的带领下来到堤坝上,看着越涨越高的水面,眉头紧皱。 虽然已经派了人加固,也安排人不间断的巡视。 但雨若一直下下去,溃堤只是迟早的问题。 前任知县每每到了时间便会修整、加固堤坝,现任的知县从未做过这事。 县丞一提起来,便忍不住气恼。 “且等等,若雨一直不停,大约只能破圩了。” 牺牲个别村庄,保全整个县城的安危。 “来人,将知县带来。” 魏山阙命人将知县押过来,在堤岸上打了根桩子,把知县绑在了上面。 知县又惊又怕:“魏督主你这是何意!即便陛下予了你权力,但你也不能谋害朝廷命官!” 魏山阙嘴角微勾,眼底却泛着令人胆寒的冷意:“本督主不过是想邀请知县大人一同思索对策罢了,若真有什么,那也是知县大人忧心忧民,不慎落水,那时定会为知县大人请封的。” 知县吓的面如土色。
第17章 拦路 或许是知县立于堤坝之上,苦求雨停。 又或许是睡着了的龙王终于醒了。 雨势减缓,湍急的水流终于平静下来,大家得以喘息。 魏山阙命人每日给知县喂些粥,放下话去:待雨霁天青,才能将他放下。 知县由求饶、到谩骂再到默不作声。 天上的雨也渐渐变细,化作牛毛般的细丝,飘飘洒洒。 看着天隐隐有雨歇之势,裴长缨道:“这难道就是知县祭天,法力无边?” 大雨真的停了,天依旧阴沉,但不再是云色如墨。 魏山阙令县丞组织人员进行清淤及灾后的修缮工作,征用被大水淹了田地的百姓,按天支付工钱。 好让他们能有额外的进项,得以度日。 若冬日仍旧难以为继,那便由官府出面,每日施粥两次,救灾后余下的钱粮,足够确保灾民安稳度过冬。 将一切事项安排妥当,魏山阙命人押着知县,准备回京。 县丞恭敬地向魏山阙行礼:“大人放心,下官定当竭尽所能,让百姓早日过回水患之前的日。” 出了门,街道自发前来欢送的群众,很多人手上还提了鸡蛋、菜,家底子厚实的还提了肉。 为首的一个老者躬身道:“听闻大人今日回京,这是草民们的心意,还望大人收下。” 魏山阙扶起老者,自他手中的篮子里抓了一把米,用帕子包好道:“诸位的心意,我收下了,其他的还请收回。” 裴长缨自他身后探出头来笑道:“这一路回去,要好些日子呢,在路上万一没吃完,放坏了,多可惜啊。” 话说到这个份上,还是有些人跃跃欲试,想要把手中的东西塞进马车了。 好不容易自乡亲们的热情中脱身,裴长缨坐在马车上,看着窗外不断后退的景色,哼着小曲儿,显然心情极好。 魏山阙道:“心情这般好?” “嗯!”裴长缨幻想道:“以后,我得胜归来,夹道欢迎的人定比你这次多的多。” 魏山阙摇头,想的真远,这有什么好比的。 “大人!” 突然有人扑到马车前,车夫连忙勒住缰绳,马儿高高扬起的蹄子差点踩到跪着的人。 魏山阙皱眉:“何人?” “大人,我们家老爷犯了什么错,你们要将他关在囚车里带回京城!” 来的是知县的家人。 有他的妻儿,还有年岁已大,满头白发,颤颤巍巍的老爷子。 裴长缨歪着头低声问:“他们早不来,晚不来,为什么挑咱们出了城再来?” 魏山阙眼中闪过一丝精光,此刻车队已经行至树林中,这林子,似乎太安静了些。 不用他开口,番子们只需他一个眼神,便暗自戒备起来。 魏山阙道:“他草菅人命,水患来临欺瞒朝廷,让百姓流离失所,你说他犯的什么错?” 老爷子用力杵了下拐杖:“水患乃天灾,岂是我儿能控制的了的?早就听闻东厂残害官员,无法无天,今日你若硬要带我儿上京,那老夫便去京城告你的御状!” 魏山阙淡淡道:“嗯,那你便去吧,本督主还可以捎你一程。” “噗——”裴长缨没忍住笑出声来。 老爷子气道:“你堂堂镇国将军之子,整日跟在奸佞身后,真是辱没的裴将军的名声!” 裴长缨和魏山阙的脸色都沉了下来。
第18章 罪加一等 裴长缨道:“你这种人提及我爹,才是辱没了他。” 知县的妻子上前两步,哭哭啼啼道:“还请督主饶了我家大人这次吧!他这一走,这家可就散了!” 魏山阙声音冷峻:“那因他而丧命的百姓呢,你可算过散了多少家!” 话音落,变数起。 随着知县妻子的走近,一股似有若无的香风飘过。 毫无防备的裴长缨打了个哈欠,莫名地觉得困顿,来不及说话,便沉沉睡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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