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冬瓜看了我一眼,正要开口,被我立马抢白:“是御医殿里出了点事,方总管让我去一趟。” “什么事?”霍骁看着我把短袄穿在了身上,很自然地问。 “就是之前和你说过的,奉医堂的药使和药市的商贾结了暗交,贪了出宫采办的银子,这会儿正审着呢,要我过去对一对供的药目钱财是不是。”我说谎都不打结。 “倒是要紧的事。”霍骁没有多怀疑,点点头,道:“你去吧,何时回来,我吩咐……” “霍骁!”我叫住他,然后将他拉到一边,使个眼色将小冬瓜支远了些,小声道:“不用吩咐马车来接我,我若出宫也是回自家了,我自行安排就好。” 宫门口有这么多的守卫,见我上了霍家的马车这怎么得了,知道的只说我们私交甚笃,不知道的还以为我们朝臣内员有所勾结呢。 “嗯。”霍骁难得不多说话,只是顺着我的意思答应。 我简单地又和霍骁说了几句,然后就快步地招了小冬瓜一起走出了霍左将军府。 这个时候,宫门已经落锁了,若非是和徐元共乘宫中的马车,恐怕是进不得宫的。 慢慢深入的宫道,庄重的华彩在夜色越发明艳,伴着寒气逼人的空气,整座宫殿都弥漫在一种高贵矜持的氛围里。 “正是节下,宫中定很热闹,劳徐公公还要受命办事了。”我刚下了马车,便笑着对徐元客套了起来。 徐元抖着袖子连连笑道:“可不敢可不敢……”然后,他指了指浓黑的夜色里被不计其数的橙灯盏簇拥着的正元殿,道:“林御保快些请吧。” 我点点头,和徐元并肩朝正元殿的方向走去。 前方有两个掌灯引路的小内监,身后同样有两个,这着实让我有点受宠若惊,可是,我却总有七上八下的。 正所谓盛宠之下必招祸患,木秀于林必摧,自古以来都有血淋淋的铁证警示。对于帝王的恩宠,如果不抱着诚惶诚恐的谦恭态度,下场凄凉的例子数不胜数。 虽然,殷容睿在元宵节里的邀请实在对于封建社会中的臣属阶级具有致命的吸引力,但是,为什么我的脑海里除了越来越深的危机感,再也没有其它了呢? 胡思乱想之际,我的视线突然被一片耀眼的雪白给抢去了所有注意力。 晶莹的花瓣透润白皙,犹如美人仰着脸庞任君采撷,妖娆的茎干仿佛纤美的身姿,在寒风里尽情歌舞摇曳。 这真是一丛勾魂摄魄的花朵,明明是天生使然,却将清纯和美艳如此恰到好处地结合在了一起,让人无法控制地垂涎它的美,却又望而生畏地只可远观而不可亵玩。 这就是……雪美人么…… 接着,我就被雪美人中间一身银黑夜袍的殷容睿吓了一跳。 他的双瞳在夜色里看起来像是被灯火匀染得很有光彩一般,他直直地看向这里,不加掩饰嘴角淡淡的笑意,他看上去和平时很不一样。 “林佑熙。”殷容睿缓缓开口了。 我很识相地迅速跑了过去,然后停在那片雪美人的边沿,谦恭地垂首侍立。鼻尖渐渐地被一股浓郁而甜腻的香味缠绕,像是一壶酿了年岁的醇酒,甘冽之中都是深沉的劲道。 “朕,方才在此赏花,却不留神,丢了一样东西,你来帮朕找找。”殷容睿不动,瘦削修长的身躯在亮白的雪美人中间弥漫着一种神秘的高贵。 “……”我正想说“是”,可想起上次因此被殷容睿批评过,所以便绞尽脑汁地说了一句,道:“小臣这就去找。” 于是,我小心翼翼地踏进了这片花田里,任柔软的花枝微微地擦过衣摆和长靴。 灯火辉煌的正元殿中央,花海似雪,花香肆意,一人长身而立,一人四顾茫然。 我有些苦恼地看着茂密簇拥的雪美人,小声地回首对殷容睿说:“皇上,小臣想问问那所丢之物的形容。” 殷容睿抿起薄薄的嘴唇,只道:“色为朱红。” 朱红?那在白色的花里不是应该很好找么? 我压低了腰身,不敢再问,开始用手拨弄那些娇美的花瓣,寒气在手指上撩拨,渐渐地有些发麻,越发浓郁的香味喷薄而来,我的脑中霎时更加晕眩了。 一个转身,只见一抹朱红果然在花丛中安然静卧。 我登时有些释然,连忙加快动作走到那里,手掌绕过数只花枝,紧紧地将其抓住。 描画着朱腾的纯黑卷轴被灯光照耀得很耀眼,卷轴上精致的金箔简直熠熠生辉。 我心中咯噔一下,整个人刹那间呆愣在了那里。 身后逐渐传来靴子踏过丛地而擦出的稀疏之声,一步,两步,三步…… 淡雅而愉悦的声音里有我不曾熟悉的磁哑,他缓缓地将手臂绕住了我的肩膀,道: “朕如今将这副暗旨交给你,现在,只要你一句‘是’。”他轻轻地用脸颊贴住我的发丝,道:“朕不用你陪朕死,只要你陪朕在这大殷宫中一世长留,这样,便不会空了。”
☆、鸳鸳之道 烛火一点点地将腊身化开,滚下一道道的流油。 如果生命就是一场关于光的燃烧,为了追求挚爱的光束而不顾一切地奉献至死,究竟是该被标榜为伟大,还是该被定义为愚蠢呢? 可能,世界就是这样,总是有那么多没有答案的命题存在。 因为没有办法判断是非对错,所以,人总是经常被弄得很像一个傻瓜。 我的手里仍握着那副朱色卷轴,照例一夜无眠。 我慢慢地将卷轴至于烛火之上,不算嚣张的焰火若有似无地舔上了轴身,却终究无损它的精致富丽。 毁了它,又如何呢?即便殷容睿要我心甘情愿的点头,愿意给我看似绰绰有余的思考时间,他的耐心也总会有消磨殆尽的那一天。等到那一天,暗旨明旨都不过是一纸废物。 “啪!” 我用力地将卷轴掷了出去,轴身击打在紧闭的房门上,然后“咕噜”一声,滚到了一旁的地上。我抓紧了衣摆,胸中的寒火越烧越旺,极致的不甘,极致的惧怕。 “吱——”房门被轻轻地推开。 明亮的天光一下子射进了房中,桌上的烛火猛地一颤,兀然熄灭,化作袅袅的一缕薄烟。 逆着光,颀长健美的身影,我不用细看就知道是霍骁。 “都快晌午了,怎么还关在房里不出来。”霍骁几步走了过来,却在一半的位置突然停住了脚步,我看见他头部微偏,视线正好落在滚到一边的那副卷轴上。 不可以让他看见?!无论如何都不可以?!脑海中的声波像潮汐一般翻涌而上,直击打得脑子嗡嗡作响。 我立刻一个箭步就朝暗处的卷轴冲了过去,手忙脚乱地将它顺手扔到立在一旁的描花抽笼里,然后故作镇定地转过身子。 “何物?”霍骁走到我面前,扫了一眼那只描花抽笼,表情淡淡的。 “啊……是一部医卷……拿到的时候还以为是传世孤本,可是……一看就知道是假的!假的!呵呵,一时气急……就给扔了!呵呵!”我极度不自然地干笑,然后假装气愤地插着腰。 霍骁墨玉似的瞳仁微微深沉,然后轻缓地荡漾出宠溺,他说:“是什么孤本,我调人去帮你找。” “不用!”我立刻拒绝,然后尴尬地挠挠头,道:“这种事情做什么要劳动你府上的人,我也没有……特别想要……随缘吧……”我的话越说越干,最后实在是说不下去了,可是又怕被霍骁这个眼尖的家伙看出来,只好背过身去皱起眉头,吞着口水。 “就为一本伪卷,大假候里,就气得在房里干坐半日。”霍骁来拉我的胳膊,要把我扳回去正对着他。 “不是不是……”我依旧背对着他,如果不把表情处理好,一定会被他看出什么端倪来,然后给逼问出来的。 “别恼了,我去替你寻真卷。”说着,他也不来拉我了,径直绕过我,伸手就要去开那个描画抽笼。 “霍骁!”我一下子错步挡在了他的面前,瞪大了眼睛看着他,心脏一时间急促得仿佛要从嘴里跳出来。 下一刻,我一咬牙,上前去搂住霍骁的脖子,一下子吻上了霍骁的嘴唇。 如果说,这世上还有什么能让霍骁分心的事情,也就只有这个了吧。 果然,霍骁没有一丝犹豫,也用力地将我捞进了怀里,并且轻松地夺回唇舌间的主导权,压着我的脑袋深吻起来。 对于我首次主动送上门来的亲近,霍骁也表现出了更大的热情。 总之,当霍骁利索地将我扔到床榻上,刚扒了外裳的时候,他热切的亲吻突然被一声“咕咕”叫声打断了。 他从我的脖颈间微微抬起头,然后诧异地看着我,眼中的“岂有此理”显而易见。 我又是一脸干笑,原本抓着他的肩背的手有些局促。半晌,我道歉:“昨晚也没仔细吃东西,这半日也是滴水未进,真不好意思……” 最终,在先喂饱他自己还是先喂饱我的选择上,霍骁表现出了难得的体贴。 再一次捏起筷子的时候,我实在没有闲情雅致再念什么诗句了。 霍骁将一块挑好刺的鱼肉夹到我的碗里,嘟囔了一句:“快些用。” 我点了点头,撑起笑脸道:“你也用点吧,你也饿了吧。” 霍骁用不爽地眼神瞪着我,道:“我不是正等着么……” 我闻言立刻埋首吃饭,再也不敢多说一句了。 只是,我和霍骁之间,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就似乎注定不能完整地吃上一顿饭。 我才吃了几口米饭,就着鱼肉含在嘴里尚没有下咽,就看见韩淳持剑从外面走进来,他先朝我微微颔首,然后附在霍骁耳边,耳语了几句。 霍骁的眼光一凛,然后示意韩淳先行下去。 我将东西咽了下去之后,小心问:“是有什么事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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