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此事已被属于艾哈迈德.努尔丁余党的中书左丞答即古阿散等得知。几个艾哈迈德余党一商量,觉得这是个千载难逢的契机。于是请合汗收内外百司吏案。此举名为大索天下埋没钱粮,实为揭露出此奏章。 这些人乃悉拘封御史台吏案,谋取这份奏章。尚文深知关系重大,请准于安童、玉昔帖木儿,拒不付予。答即古阿散乃报合汗,引起合汗大怒,命令大宗正府管事的怯薛去索取该奏章。 真金、安童和玉昔帖木儿束手无策。 尚文则灵机一动,想到一个对策。他从涉及当年艾哈迈德的旧案中搜集了和答即古阿散一干人等相关的几十条罪状,利用这些罪状抢先上奏,把答即古阿散等从原告变成了被告。 安童、玉昔帖木儿两人自己则主动去向合汗请罪,并请合汗准许他们做这个疑案的主审官。合汗余怒哪里是这样就能消除的,据说,年老的合汗在坐榻上大骂:“该死的东西!那么你们这些人就能逃罪了吗?!” 安童等只能低声下气的承认自己也有罪,但仍然坚持控告答即古阿散等心怀叵测不是好东西。合汗依旧怨怒难消,虽然他下旨意把答即古阿散等以艾哈迈德余党的名义坐罪处死。但对自己儿子的怀疑始终萦绕在合汗心头。真金毕竟四十三了,想继位简直太正常不过。若他不想接受父亲的禅让,反而显得不正常。 真金从小读《孝经》,大概是脑子昏了,遇到这等事只想到害怕,没别的主意。他身边也没一个能替他解开这死结的人。以至于在恐惧、忧虑和担惊受怕中竟然病的倒下了。大都已经入冬天很冷,太子妃心疼自己男人叫人偷偷拿来蚕丝金绣被褥来给太子御寒。结果却遭合汗怒骂,吓得太子妃不得不赶紧把被褥从新换成了普通的。经过这一番的折腾,真金的病更重了。最后,于十二月十日薨了。 真金的死并没给驻守边疆的伯颜带来多少冲击。他只是默然的接受这个事实。他知道自己是个被人嫌弃的老古董。他还知道自己不属于太子的人,因为太子的爹可没有把他赏给太子用。到是安童和玉昔帖木儿等应该为他们的未来好好打算一下。真金没了,他们该拥护谁呢?伯颜反正不着急,他只看合汗的遗嘱,那遗嘱叫他拥护谁他就拥护谁。不过合汗愿意为了这事的发生而早立遗嘱吗?答案估计是,否。合汗大概觉得自己还有年头可以活呢,伯颜想到。 真金的死亡让老四纳木罕看到了自己似乎还有可能做父亲心中的继承人。但他被俘虏的经历让他的老父亲看见他就觉得恶心。在被老爹大骂一顿你个丢人现眼的畜生永远滚出我的视线以后,纳木罕被封为北安王,赐螭纽金印,再次出镇漠北,驻地在哈喇和林以北的塔米儿河。 冬季是狩猎的时日,伯颜常会去狩猎。大队人马深入寒冷积雪厚重的针叶林密林中。他们的马都是耐饥渴耐寒的钦察马,马的毛色油亮,表示它们的膘很足实。马队在密林中穿行,剪开的马鼻孔因寒冷而喷出凝冻成的白色雾气。猎物品种繁多,数目极可观。 草原地区他们可以猎到兔狲和塔拉不花。这些小动物的皮毛在冬季最为丰盈充厚,肉也极肥。很多士兵当场将猎取的小动物剥皮去内脏串在树枝上烤灼。那肥硕的肉体在火苗的舔舐下吱吱冒油。虽然肉香很诱人,但伯颜还是克制自己并警告米昔塔尔等不要象那些粗鄙的军汉一样随意烤食猎物。特别是塔拉不花,据说它传播鼠疫,出于天然的恐惧,伯颜从不敢吃这种动物。但塔拉不花却是草原蒙古人的最喜爱的一种动物,因为这东西的肉够肥,蒙古的牧人最爱吃它了。伯颜曾警告过那些无知的士兵,就象他极力促成他们去多洗一个澡以清洁身体一样。这些粗鲁汉子对他们统帅的劝告几乎完全置若罔闻。他们与他有着截然不同的生活习惯,这让伯颜深感疑惑与懊恼,他时时都觉得,自己根本就不属于蒙古一类,不然生活在他们之间他怎会觉得自己如此的痛苦呢?这些人对自己身上散发的膻骚臭味儿似乎毫不在乎似的,而伯颜则不能忍受。只要能洗澡,伯颜总是最先跑进澡堂去洗浴的那个。他带着他那十分之七是橄榄油十分之三是月桂树油的名贵的阿勒颇橄榄香皂,在汗蒸浴室里就象一个王子一样的洗涤自己的肉体。月桂树精油的香气包裹着他的肉体。那皂体用的久了,外表因与空气的接触而变成乳黄色,但皂芯则还保持着橄榄绿的颜色。据说放置的越久,它的绿芯就越小。阿勒颇的橄榄皂啊!打出来的泡泡都是绵密到可以拉丝的,这可是一般的鹅油香胰子比不了的哦。每次把自己洗一个香喷喷的出来,米昔塔尔都会说,他身上的香气能把凡人熏一溜跟头。 米昔塔尔喜欢上来挽起他的手臂,故意的去摸。他问他,是什么使你这样光溜溜细滑又香又细腻的呢。哦,一定是洗澡时水里放了柏树枝和柏树籽!洗完后一定用精炼过的羊尾部的油脂润过皮肤吧!啊呦!我要再嗅一下,好香好香,是奶油香。 伯颜总是笑着推开他,说,你喜欢的话,给我揉揉肚子吧!然后他解开自己的长袍,米昔塔尔手轻柔的替伯颜揉着腹部。伯颜痒痒的想笑。他说,小米昔塔尔,你还认真啊?知不知道什么叫开玩笑? 在大都,有谁能揉你的肚子?米昔塔尔毫不惧怕的回敬反问伯颜。 大都,有加了香药的兰汤,有白琉璃砌成的御汤池。那是巴格达建筑师也黑迭儿丁造的伊斯兰式浴室。用来抹肤的有设拉子产的茉莉油,据说一万朵雅思敏花里才能萃取出几滴。奴婢们取数片爪哇达拉甘沉香投入香炉,以烟气给洗浴的人全身熏染一遍,再熏他的衣袍。净发师傅把剃刀在皮带上磨的锋快,细细的剃去你头上面上新冒出来的影响仪容美观的毛茬。净发过后你焕然一新了,比任何人都美。然后他们用核桃油替你抹发辫,再用姜黄粉在印度鹊尾香炉中点燃熏你的头发。 你那主子,心里叫着好香!好香啊!还不是与我一样的? 你的合汗在浴室里的窥视小窗他安置了反射镜子,你知道它的存在。当忽必烈从镜子里看到你转过脸来凝视着镜子,他居然后退了。你走进镜子孔眼,把自己的眼睛贴近它。忽必烈只能看见你的一只眼睛,如同蓝宝石。 伯颜沉默了,米昔塔尔的描述中有嫉妒。这孩子嫉妒合汗呢。他胆子真大,大到让伯颜觉得实在可爱。 可我这古董,被合汗逐出了大都,在这可恶的边疆之地,和散发着骚气的粗汉混迹在一起。伯颜自嘲到。但心里并不感到悲哀。大都有大都的好处,这里有这里的好处,不是么? 在大都,他随时要仰视他的合汗,骑马狩猎时他要控制自己的马别跑到合汗马头的前面。而在这里没有人会在乎谁的马跑在最前面这种无聊的事情。这里你可以撒开自己的坐骑尽情跑马。大家争先恐后,看谁的马最快,但即使输了,也没有人会记恨。这里是荒芜的旷野,人们只敬畏未知的神灵。 他也喜欢与无知的士兵们比谁的马最快。他们分享打来的猎物。曾经有一个女真人的猎户,将在雪山中猎得的一对小雪豹雏儿赠给他做礼物。而那母豹则被装进锦缎帘子遮蔽着的铁笼中,送入大都献给了合汗。 伯颜记得母豹临别前狠命的抓挠铁笼并意图用牙齿咬断铁围栏。母豹凄厉的嚎叫着,毛发竖起,使它的体形看起来似乎膨胀了一倍以上。伯颜将一对小豹揽在自己怀中,那对绒绒的小雏儿发出“唧唧”的声响如一对小猫。 合汗接受了伯颜从哈喇和林送来的礼物,让人带着一对洁白的玉鱼作为回赐给他。并附有一封信。在信里,合汗感念了伯颜多年戍边的辛苦,并声称自己从未忘记他。同时还警告伯颜,四皇子纳木罕在距离哈喇和林不太远的塔米尔河畔驻守,要伯颜多留意四皇子,如果纳木罕有什么“需求”,要伯颜立即派人加急告知身在大都的合汗本人。 伯颜看了信件,轻笑了一下,然后他对着信吻了吻。回头对用软腹部给自己当枕头的米昔塔尔说:“老家伙现在连自己儿子也已经不信了,却还信我?!我觉得他信任我是假,试探我是否完全忠实于他才是真。他老了,就多疑,对谁都不信了,这真是人类的通病。” “如果有一天,他连你也不信了呢?”米昔塔尔吻着伯颜才新净过发的光洁香滑的头皮,问他。 对方眯着眼细细的沉思半天,才说:“如果他已经不再信我了,任凭他如何处置,我都能忍受... ...,因为自我沦落为奴婢那日起,这种事就是命定的。我不会逃避,再说我也无处可逃。死则死矣,其实死了倒也干净。不是吗?”
第120章 牧马人之死 雪天天下个不住,人却不能总闷在屋中不动。巴尔斯在外面逗弄两头小雪豹崽子玩耍,把牛肉撕开成一条一条的喂给两个刚断奶的小崽子吃。两个小家伙吃的津津有味,鲜红的血迹把嘴巴边的皮毛都弄脏了,象极了两个吃相难看的小娃。 伯颜给两个小崽子都起了名,公的那头叫“塔穆兹”意为“牧神”,母的那头叫“萨米拉”意为“美人”。 巴尔斯天天缠着伯颜再进山林里去狩猎,冬天寂寞难忍,唯有打猎是消磨时间的最佳方式。并且抱怨以往进山多次都止步于叶尼赛河边缘,再往北的极北之地根本都没去过。 伯颜吓唬这小子说,极北的森林里有巨形狗头怪物,能把活人撕裂吃肉的,你不怕啊?怪物还能操纵太阳产生日蚀,你不怕啊?巴尔斯似乎泄了气,不言语了。 伯颜等巴尔斯走开了,对着身边的米昔塔尔说,叶尼赛河沿的吉尔吉斯人是很野蛮的,这些人在谦谦州断事官刘好礼时就跟着阿里不哥的人一起造过反。即使阿里不哥投降后他们依旧不太顺从合汗的统治,吉尔吉斯诸部落一会儿向合汗效忠一会儿向金帐汗效忠,没有准头,这倒也罢了。最怕的是他们如果连通了海都的窝阔台家势力才最麻烦。现在,合汗的太子薨了,部落民可能趁着这当口要再反一次。我们很可能会被派去平定他们制造的叛乱。也许在近几天就要出发。 您不带巴尔斯吧?米昔塔尔笑着问。伯颜说,当然不带!然后又接上一句说,傻孩子,我逗你玩的!两个人全都笑了。 伯颜笑着笑着觉得眼睛里酸楚湿润,他是眼看着米昔塔尔逐渐长大的。尽管此时的亚美尼亚仆从再也不是孩童,但伯颜依旧改不了的唤他做“我的孩子”。米昔塔尔在面对伯颜的时候,伯颜总是觉得他还是个孩子。似乎他们两个才刚刚携手从苏玛尔主教府邸里出来。 伯颜在走之前已经向东真人和东辽人发出军令,让东真国万户和东辽国万户各自带五千弓手,每个弓手携带两匹马,大家在叶尼赛河南缘与合汗的军队碰头。东真和东辽,是女真人和契丹人的两个藩属小国。东真开国始祖是金朝辽东宣抚使蒲鲜万奴,东辽开国始祖是契丹皇族耶律留哥。这两个小国是大元朝藩属,国俗仍然保持了女真和契丹的风俗与制度,但要定期向元朝皇帝纳贡、助军并送质子入大都由元朝皇室教养。其国王即元朝万户,新王登基要由元朝皇帝册封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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