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又道:“雁清以为,既天下人皆知我已与世长绝,无谓再多做解释。” 纪决有几分诧异地望着对方,末了颔首,“如此甚好。” “纪大人,我还有一事相求。” “你说。” 沈雁清起身,恭谨一作揖,“我想去幽鸣台见一见三殿下。” 纪决凝视着沈雁清,似从他神情里看出些隐喻来,但沈雁清面色淡然,看不出旁的。他道:“此事我会奏禀陛下。” “多谢纪大人。” 门口有一道模糊的身影,纪决睨一眼,垂眸低笑,终是站起告别。走出几步,负手道:“你与榛榛成婚多载,往后不要再叫纪大人,随他唤我一声兄长罢。” 沈雁清一怔,浅笑道:“是,纪决兄。” 纪决将门打开,外头趴着偷听的纪榛被抓了个正着,局促地站着,“哥哥这样快要回去了?” “我再不回去,你怕是要撞门进来。” 听着纪决的揶揄,纪榛微红了脸,瞥一眼屋内的沈雁清,脆生生道:“小厨房熬了乳鸽汤,哥哥留下来一起喝吧。” “我还有公务在身,就得走了。” 纪榛有些失落,“那我送你。” 他唤了两声,让吉安照看沈雁清,自个儿送兄长出府。 走出小院,他心疼地看着兄长瘦削的身形,道:“公务虽繁忙,哥哥也莫要太过操劳,你瘦了许多,改明儿我回府,将搜刮来的十全大补汤炖了给你喝补补身子。” 纪决打趣道:“你亲自下厨?” 纪榛讪笑,“我做的实属难以下咽,这等事情还是交给厨子去干吧。” 兄弟俩说说笑笑,不一会儿就到了大门。 纪决轻轻拍了下纪榛的肩头,“就送到此,去吧。” 纪榛扶着门探出脑袋,很俏皮的样子,“我看着哥哥上马就走。” 纪决笑笑,抬步走下台阶,走到马车旁又转身拂了拂手。 纪榛这才弯着眼睛小跑进府。 纪决看了许久,久到都见不到纪榛的身影,才在马夫的一声“纪大人”中回了神。他缓缓地收回目光,尔雅地踩着小凳上马,沉默地端坐着,将自己摊开的掌心一点点握了起来。 如此,甚好。 纪榛去而复返,还没进院子就听得吉安和裕和咋咋呼呼地在斗嘴。 “你做什么非要把鸟巢端了,它搭个巢不易。” “这鸟天天叽叽喳喳叫个不停,吵得人大早上睡不好觉,今天我非要给它点颜色瞧瞧!” 一点芝麻绿豆的小事也闹得不可开交。 纪榛进了院子,他俩非要拉着纪榛评理,纪榛自己的事情都没理清,哪里来的功夫给他们断事。他连忙跑进屋里躲到沈雁清身后,扬声道:“你们要问就问沈雁清。” 两人哪敢劳驾沈雁清啊,都瞪着眼睛不说话了。 沈雁清正坐在桌上品茶,他握住纪榛的手,笑说:“裕和,我听母亲道你在乡下结识了小如姑娘,都快要成家的人了,这副样子若是被小如姑娘瞧见,她要笑话你不够稳妥。” 裕和一听,赶忙学自家大人板着脸,“哪来的事,小如姑娘就喜欢、喜欢我这样的。” 吉安哈哈大笑起来,“你脸红个什么劲?” “谁说我脸红,倒是你,都二十好几的人,你看哪个姑娘瞧上你了?” 吉安被这么一说,气得牙痒痒,哼道:“你不知在漠北我有多受欢迎,我不与你这种没见识的人说话!” 眼见两人又要吵起来,纪榛一个脑袋两个大,悄悄地拿脚踢了下沈雁清。 沈雁清会意,“我与少夫人要歇息了,都下去吧。” 裕和和吉安从鼻子里喷出气,这才结束了无伤大雅的争执。 纪榛脸上挂笑,扶着沈雁清到塌旁,笑说:“吉安年纪也不小了,等过阵子也替他说门亲事.....” 他要弯下腰替沈雁清褪鞋袜,沈雁清先攥住他的手将他带到榻上坐好,低声,“这些事不必你。” 纪榛看一眼那双乌沉沉的眼睛,嘟囔着,“可我想为你做。” 沈雁清自己脱了鞋,搂着纪榛躺到软榻里,双臂牢牢抱住纪榛,带着几丝餍足笑道:“被纪决兄知晓了,定要找我算账。” 本是笑语,纪榛却当了真,急道:“哥哥不会的.....”他一愣,回味过沈雁清言语中的称谓,抬起眼,“你唤我哥哥什么?” 沈雁清秀丽的面容近在咫尺,并未回答,而是寻着纪榛的唇轻轻贴住,继而将舌尖探进去吮吻。 纪榛很快就将疑问抛诸九霄云外,眷恋地与沈雁清拥吻。 夏初有蝉鸣,远处传来斗嘴声。 “孤家寡人的老光棍!” “你再说我真要揍你了。” “你敢动手,我家大人饶不了你.....” 作者有话说: 苦尽甘来! 沈大人(冷笑):苦了二十多万字,喝喝。 榛榛(小鸡啄米):就是就是...呵呵!
第75章 番外二:三两好友 “赛神仙——” 一听到这个声音,本在捣药的赛神仙像是听见了催命铃一般,丢了药杵就要找地方躲。 可他动作不够纪榛快,半个身子才躲到大树后边儿,纪榛就已经出现在院子里。 纪榛三两下跑到赛神仙身边,将人拉着手臂扯出来,因为来得急,他这会说话有些喘。 “可算找着你,我有事要问你。为何两个月了,沈雁清每日喝那么多药,他的眼睛还不见好?还有还有,他夜里时常咳嗽,是不是心肺又出了问题,你的药究竟管不管用,要不要加大剂量,亦或者还差哪味药材,我让人去寻.....” 纪榛一口气说了这样多,呼呼直喘着气。 赛神仙哎呀哎呀地叫,“纪小公子,你三天两头往我这儿跑也不顶事啊,我都说了慢慢来.....” 日头太晒,纪榛一抹额上的薄汗,蹬蹬蹬走到较为阴凉的石凳处坐下,嘀咕道:“你与沈雁清非亲非故,你当然不急。” 赛神仙捋着胡子,抓了把陈皮放到纪榛手中,乐呵呵的,“是、是,自是比不得纪小公子对沈大人的情深意重。” 纪榛脸颊愈红,随手把刚晒好的陈皮塞进嘴里,被酸得五官都揪在一块儿。他胡乱嚼巴两下咽进肚子里,说:“真难吃,还给你。” 赛神仙边收拾药箱边道:“这可是好东西。” 再好的东西一旦难吃那也是坏东西。纪榛拍拍手起身,与赛神仙一同出去。 他今日到市集购置物件,恰逢路过赛神仙的住处,正好将人一块儿接到沈府。 沈府门前的封条倒是揭了,但沈家人换了地儿住。如今外头的人皆以为沈雁清不在人世,沈雁清对此不以为意,落得个清净。 二人到了东边的一处住宅,纪榛率先跳下马,拉着没缓过气的赛神仙往里走。 “纪小公子,慢些、慢些。” 还未到院里,先和沈母碰上了面。纪榛的脚步这才慢下来,拘谨地喊了声母亲。 自打沈雁清回来后,为了给捡回一条命的儿子祈福,沈母每日吃斋礼佛,一天有四五个时辰待在佛室里念经。她与纪榛之间到底隔阂难消,虽不至于为难纪榛,但也只能做到客气相待。 沈母略一颔首算是应答,又对赛神仙道:“有劳大夫。” 纪榛目送之远去,想起当日沈母在纪府后门歇斯底里质问他的画面,心中惆怅,几瞬才复拉着赛神仙去院子。 今日倒是热闹,易执、王铃枝和陆尘竟约好了同来拜访。 易执还是一贯的风趣,见了纪榛笑说:“嫂嫂到了。” 王铃枝和陆尘掩嘴偷笑。 纪榛难为情地走到沈雁清身旁,“赛神仙来给你针灸。” 几人闻言皆起身告别。 纪榛作为主人自是要去相送。 新帝登基四月余,朝堂仍未完全平波。易执性情淡薄,不爱争权夺势,仍是做着他的五品官,兢兢业业地恪守岗位,还算乐得清闲自在。 王铃枝当日瞒着父兄舍命拥护新帝,至今还未得父兄原谅,但也因她,在这张政党之争里,败了的王家免于一难。市井里对她的行径津津乐道,有人骂她不孝女,亦有人欣赏她的胆识与魄力。对于或好或坏的评判,王铃枝素来不理会。 而陆尘得新帝重用,上个月提了官,仕途一片明朗,再过个十年二十载,定也是高官一枚。 听闻陆尘再过些时日要去王家提亲,他与王铃枝当真是珠联璧合,羡煞旁人。 天气渐热,易执手不离扇,慢悠悠地扇着风,跟陆尘抱怨朝务,“分明不是我的职责,偏生都往我身上推,陆兄,你说可气不可气?我夫人坐月子那会,我要告假回府照顾夫人,就给了我五日的假,顶什么用.....等攒够银钱,我就辞官带着夫人和孩子游山玩水去,省的天天受这些窝囊气。” 陆尘忍俊不禁,“易兄,小心隔墙有耳。” 易执回头看纪榛,“这儿就你我几人,嫂嫂嘴巴严,定不会说出去。” 陆尘听易执左一句嫂嫂,右一句嫂嫂,也忍不住附和道:“嫂嫂的为人我自然是放心的。” 纪榛被他们俩闹了个红脸,反驳与应承都不是。 王铃枝笑说:“你们也就只敢拿纪榛打趣,都是男子,你们怎不到沈大人面前叫他嫂嫂?” 易执唰的合起扇子,豁然大悟,“王姑娘说的是,下回、下回我定叫沈雁清去!” 几人皆爽朗地笑出声来。 纪榛送他们到门前,王铃枝道:“如今也算是柳暗花明,纪榛,我衷心祝你二人白头相守。” 陆尘走至台阶,往后伸了下手,王铃枝自然而然地将手搭到了对方的掌心,与陆尘并肩走入璀璨日光里。 纪榛望着二人眼底的缱绻,如有暖流过心田。 万事到头,最幸是否极泰来。 赛神仙细细地检查沈雁清的眼瞳,“如何?” 沈雁清如实道:“能瞧清七八成。” “我就说我调制的药怎会出差错。”赛神仙笑道,“纪小公子真是杞人忧天了,若是快些,再过个半月就能恢复。” 白天不议人,赛神仙刚提了纪榛,纪榛后脚就进了屋。 听闻沈雁清有所好转,纪榛喜形于色,“当真?” “还能有假不成? 纪榛高兴得在屋里走了两圈,又跑到沈雁清面前拿手指晃来晃去,沈雁清一把抓住他的手,微扬语调地嗯了声。 赛神仙见二人姿势亲昵,清清嗓子就出去了。 纪榛半蹲在沈雁清面前,歪着脑袋,期待地问:“你能看见我吗?” 沈雁清的指腹抚过他的眉眼,抬起他的下颌凑近了去瞧。离得太近,纪榛不由得屏住呼吸,二人的鼻息缠绕在一块儿,纪榛盯着沈雁清的唇,眼睛转了转,趁着人不注意,极快地啄了下就要分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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