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楚楼风垂眼扫着战场瞬息，却依然冷静下达着一条条军令。风扬起他的宽袍袖角，加之面上镇静神色，与楚阳秋之姿相似。然而，他目中杀意凌冽，凛然肃意，竟令人不禁寒战。秦肆抬头望去，与他目光堪堪擦过，他一笑，忽然便想起，很久前，一手执令，开口便是生杀的楚阳秋。 浩气盟余下兵力在楚楼风的指示下一概后缩，由目前二队的主力截下恶人突击右翼，只要拖至夜里，只要恶人谷兵殆，再组织反攻，浩气盟仍有六七分胜算。楚楼风运起花间气劲，浓稠的墨意一点点在他笔尖聚拢，忽然便袭向身侧的近侍，一切发生的太过突然，不仅是惊诧楚楼风的行动，谁也都未想到，这位平时惯于嬉闹的二公子，杀人时也这样干脆平静。楚楼风再看了一眼城楼下秦肆的营地，蹲下身，扯开那近侍里衣，拽出一块赤色的令牌来。 “再有叛者，一如此人！”楚楼风负手立于城楼之上，身姿俊逸，朗声呵叱。
第23章 雾虽散开，日光照耀下来，白帝城外隐隐出现了彩虹。 只是茶馆外的人并没空欣赏这幅风景，空中隐隐传来肃杀的气息，江墨白堪堪用剑刃抵住从左侧来的剑气，右侧的剑光又近在咫尺，江墨白猛得向后退去，剑尖堪堪一掠，擦过地面，刃风将落叶凝成一团，又在剑气下倏地溃散，堪堪挡住这一剑。 几乎毫无还手之力。 江墨白虽在江湖上行走这么多年，却也鲜少遇过像裴台月这样凌厉又猛烈的招式，分明是在次次生死搏杀中锻炼出来的，招招致命。 当时茶馆中，江墨白盯着他注视了好一会，双眸中的日光凝聚成一点，又汇聚在他身上，带着莫名的威严与警告。像是对方若是起了什么注意，即便他力量再微弱，也会为之殊死搏斗一番。他开口：“他只是个扬州隐士，裴指挥可不要打他什么注意。”裴台月仍是抿了口茶，听闻他话语，却是低低笑了，意味深长的，却叫江墨白不解其中含义：“我自然不会对一个扬州隐士感兴趣。”江墨白又看了他会，将茶杯往桌子上一放，起了身：“我要先走一步，裴指挥，告辞了。”裴台月也跟着起了身，挡着他面前的路：“只是提提而已，何必这么紧张。你我同门一场，何不趁此良机，切磋一番？”江墨白右手握在剑柄上，想起他方才提起杨无音的话语，还是跟着他往一旁的树林中去了。 只是从裴台月第一招开始，他就几乎没有还手的力气。江墨白大口喘着气，若他真的要对无音动手，自己就什么都做不到吗？ 江墨白目光一凝，借着树干隐匿自己的身影，几次换步后便出现在裴台月身后的阴影中，又是借着树荫贴近几分，见裴台月似无反应，提剑便攻。 裴台月甚至没有回头，扬起剑随意往身后挡了下，兵戈碰撞声响起，江墨白几乎是拼尽全力的一击就这样被轻松挡下，震得他手腕生疼。裴台月忽的觉得有些乏味，握着剑的力度又是重了几分，江墨白闷哼一声，只觉得右手几乎麻了一片，手指力气忽的一松，只听“叮”的一声，剑便落在地上。裴台月转过身，用左手握着江墨白右手手腕，很难想象他左手力气也是如此之大，江墨白面色更是痛苦几分，双腿弯了弯，却又控制着没有跪下。 裴台月忽的松开手，江墨白苍白着脸往后退了退，左手勉强捡起剑，却是摆了个防守的姿势。 “你已经输了。”裴台月平静出声，他将剑收起，目光没再给这位手下败将一眼，也没多说什么就离开了。 清晨的长歌门也与扬州有些不同，树林里的鸟似乎也有几分文人的气息，叫声也不那么尖锐，反而舒适的催人入睡。杨无音翻个身，睡在他身边的人伸手搂了搂，又将他拥在怀中。身上还有几分酸痛，伴随着这偶尔几声的鸟鸣，杨无音难得再次阖了眼，似是想在多睡一会。 楚阳秋吻了吻杨无音额间，温润的离经气劲从他指尖传来，随着他的动作，游走在杨无音各处穴位处。直让杨无音觉得身子各处涌起阵阵暖意，将昨日夜晚缠绵的疼痛又冲淡不少，他舒适地眯起眼，迷迷糊糊中又睡过去了。 再次醒来时，天色已经大亮，窗外隐隐传来朗朗读书声，楚阳秋早已起了床，站在窗边在看风景，见他醒来，也是笑了笑。杨无音起了身，却在挑选衣服时目光掠过昨日长歌门弟子送的入门衣衫，一时间有些犹豫。楚阳秋不知何时走了过来，替他将那叠好的长歌门衣着拿了出来：“不妨试试？”杨无音手指颤了颤，带着些紧张与期待换上了那套衣服。长歌门的衣着与他平常穿的衣服布料也有些不同，穿上后，也莫名带上几分儒雅的气息，杨无音摆正了下头上的梅花发饰，对着镜子里穿着青白色襦袍的自己，也不由得愣了愣。 “很漂亮。”楚阳秋真情实感夸奖着。杨无音对着镜子望着他，又看了看穿着长歌门衣着的自己，如此一看，倒也像是同道之人。杨无音抿了抿唇，低低：“阳秋，你对我太好了。我可能不是那么值得……”他忽的觉得有些承受不起，承受不起任何人的深情，他从来都不知道如何爱人，也没想过可能会与任何一位共度余生，他只需要情人，需要那一点点爱意。他不会忠诚于谁，也不求情人对自己忠诚。片刻的动心，也不足以让他迈出那一步，无论是对裴台月，还是对他，都是如此。楚阳秋摇了摇头，并不多言，只是替他挽了个发型，动作并不算生疏，想来之前也曾替人梳过青丝。楚阳秋问道：“再出去走走吧？” 虽是晌午，长歌门内却不算燥热，纵是心中闷热，听见了长歌门中的流水声，也会觉得清凉不少。楚阳秋带着杨无音在长歌门里的山上散步，行在高处，又能低头望见庭院的全景。杨无音伸出手在空中碰了碰，还是觉得有那么几分不真实，他竟然真的走进了长歌门，甚至挂名做了个外门弟子。 楚阳秋带着他到一处亭子里坐下休息，杨无音坐在他身侧，心下一动：“阳秋，可以伸出手吗？”楚阳秋颔首，将右手伸出，杨无音指尖似乎涌动了一道他熟悉的气劲，还没来得及细想，手指处多了些柔软感，楚阳秋低下头，却见右手食指处被套了个只能覆盖住指尖大小的盾，他动了动食指，梅花的图案也随着他的动作浮动着。杨无音低低说着：“之前学过一点，但也只能这个地步，阳秋随便看看……”“很漂亮，无音。”楚阳秋温和着笑了笑，又与他看着这处的风景。 他们从山上下来，也不过下午时候，山脚处却站着位浩气盟衣着的弟子等着他，杨无音自觉拉开些距离。浩气盟弟子似乎说了什么，楚阳秋蹙了蹙眉，说了声自己知道了，目光又看向杨无音，还没等他说什么，杨无音先出声了：“没事的，阳秋若是有事在身，先行离去也是可以。”楚阳秋心下更是愧疚，杨无音总是这样的善解人意，无论是刚刚拉开距离不听他们的谈话，还是此时没有挽留的话语，都是那么的为他考虑。虽不知杨无音的过往，但楚阳秋也能推测几分，若没有太过特殊的童年，是养不出杨无音那种性子，那种几乎不为自己考虑的，只在意他人的性子。 但他们还是道了别，楚阳秋不在身边，杨无音也没有继续待在长歌门的打算，于是他们仍有一段能够短暂同行的路，但分叉口很快就到来，楚阳秋目光依旧带着歉意，替着杨无音整理着衣领：“抱歉，你一个人回扬州吗，需不需要……”话未说完却终止了，杨无音是何种身份，他也是清楚的，不需要他太多的担心与照顾，可他莫名的，却忍不住多去关照一些。杨无音眨了眨眼，似是有些俏皮地笑了笑：“我能有什么事，就算真有事，你也应该要担心那些人才是？” 楚阳秋踏上回浩气盟的路途，但人毕竟没到，局势依旧是僵持着。前次的攻防局势仍是出了意外，恶人谷的援军竟从水路涌了过来，楚楼风有些应接不暇，当下立断放弃枫湖寨，让浩气盟全部兵力退居金门关，死守此处。 按照他与裴台月之前的计划，恶人谷的援军不会来得如此之快，要不然是裴台月瞒了他一些，或者是秦肆那边也早有准备，对裴台月乃至恶人谷他人都有所隐瞒。也罢，他本就不太指望这些，裴台月在那次和谈中让了步，已经是足够了。 夜晚，金门关指挥室内仍是灯火通明，金门关连着外界有三处，一处是顺着金水镇进来，其他两处都有着较为险峻的桥，若是能将恶人谷的兵力都堵在桥外自是最好，楚楼风的手划过地图边缘，面色依旧严肃。 门外忽的响起敲门声，楚楼风问了句何事，那人说着有位金水镇居民似是发现什么情报，打算向他汇报，问他是否放人进来。楚楼风颔首，那人便被放了进来，他带着斗笠，模样也是寻常，随着门被关上，那位金水镇居民忽的笑了笑，一点点将面上面具撕开：“楚楼风，是我。” 楚楼风看清他面容，心下一惊，用带着警惕的目光看向他，目光锐利的像是能看穿他的所有心思：“谢澜，你来这里做什么？” 楚楼风着实想不到，身为情报司副司长，深更半夜来浩气盟营地做什么，周围也都是浩气盟弟子，若他对自己动了什么手脚，想必也是出不去的，除非他是傻子或者是死士——瞧着也不像。 谢澜笑了笑，很自然在他对面坐下，声音温和着，却是清晰：“我有有关恶人谷明日的出兵计划，指挥，你不想知道吗？” 夜更深了，阴楼主半靠在椅子上，周围除了烛光都有些昏暗，白日里长歌门的气息和触感似乎也一点点远去，只留下霁华楼内待处理的情报。阴楼主的目光在烛光照耀下显得有些幽深，之前托人寄出给裴台月的那份信，大概后天就能寄到。
第24章 楚楼风并不信谢澜的只言半语，此时谢澜身在金门关，若擒住他，向秦肆讨要些什么条件，似乎才是更好的选择。他目光闪烁着，心里不住思索着，却没有立刻叫卫兵过来。谢澜倒是不着急，似乎料定了他不会派兵捉拿，慢悠悠靠在椅背上，但看楚楼风的反应。楚楼风神色缓下来，竟也有空一笑，轻声道：“恶人谷的情报对浩气盟纵然重要，但谢公子不明不白前来投诚，单凭谢公子的这几句话与在恶人谷的身份，这些话……盟内可不敢轻信。”楚楼风当机立断，决定带着浩气盟众人退据金门关，自然也有自己的理由。金门关地理位置优渥，是金水镇的重要入口，纵有石桥，却狭窄难行，要道由浩气盟把持，则恶人谷弟子无法在正面组织太强势的进攻。金水镇外绕有一条河带，余下两处进城的路口，一处缀连浩气营地，又与青云坞相接，若着实相持不下，调兵前来也用不了多少时间。仅剩的一处西入口，却仅由吊桥支撑，不仅无法承载太多人数，连破坏都不费吹灰之力。
24 首页 上一页 13 14 15 16 17 18 下一页 尾页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