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魂目光温和着,将他拥在怀中,似乎在斟酌着什么,可他并没有开口的机会。阴楼主凑过去吻着他的唇,小心翼翼的,如蜻蜓点水一般,生怕他拒绝,声音接近卑微,却仍想向他讨个夸奖:“抱歉,但我现在已经是个合格的楼主了,应该……..如你所愿吧?”阴魂沉默了会,忽地凑过去与他回吻。阴楼主瞳孔缩了缩,眸中夹杂着的爱意还未来得及掩盖,他下意识回吻。一吻结束,两个人都带着些喘息,阴魂说道:“无音这几年做得很好了,最近不是还帮浩气盟获得了一位大将吗?”阴楼主瞳孔颤了颤,忽地凑到人颈边深深吸了口气,似乎这样就能将那个人气息永远留存一样,随后用力推了推他,声音瞬间冰冷:“景奚,一次次用这种手段来窥探别人隐私,很有趣?”景奚低低笑了笑,用力将人再次拥在怀中。怀中人轻轻颤抖了下,鼻尖嗅到味道依旧熟悉,他下意识不做挣扎。景奚呼吸声打在他耳边:“我觉得很有趣——堂堂霁华楼楼主,最喜欢的人居然是自己娘亲的干弟弟?” 阴楼主呼吸顿时乱了,眸中第一次流露出惊慌的神情,正欲说些什么,可却被景奚的动作刺激到,无力倒在他怀里。杨无音摇了摇头,似乎想反驳,可话到嘴边却是出不了声。他的确不知道自己对阴魂,也就是他舅父究竟是何种感情,是年少时唯一的依赖,还是真真实实的喜欢。他不清楚,也再也不会清楚了。景奚见人表情,便清楚自己说对了,他温和地拍着阴楼主嵴背,声音轻柔的,说出的话却十分刺耳:“可我记得,你好像亲手杀死我了?”阴楼主身子又颤了颤,景奚却继续说着:“为什么呢,让我猜猜……是因为我喜欢明靥,所以你愤怒地弑母,最后发现还是得不到我,所以就也把我杀了?杨无音,你真是无情呀。” “不是……”伴随着景奚的话语,阴楼主的呼吸急促许多,尽管他理智上清楚眼前的人不是他舅父,可望着熟悉的脸,难免觉得恍惚。他的情绪完全被景奚牵动着,面色异常痛苦。他轻轻推了推那个人,却依旧狠不下心用力,望着熟悉的容貌,他完全狠不下心。他要怎么说,说他以为舅父和他两情相悦,却忘记了舅父看着娘亲的目光明显比对自己温柔许多,看自己的时候或许只是通过自己在看明靥。还是说舅父也深受娘亲虐待,多少次险些丧命,他以为舅父也喜欢他,以为杀死娘亲就能求个好结局。阴魂在众人前的形象冷峻又不苟言笑,谁又会知道他背地里被明靥虐待……居然如此,还不如不说,保全人一个好名气。至于他,杨无音,本身就不是什么好人,背上的罪名也已经很多了,再多几个又有何妨? 似乎想通了什么,阴楼主颤抖的动作逐渐停止,他崩溃似乎也不过一瞬间,很快就恢复如常。他目光看向容貌是自己最想念的人,声音平静:“是又如何?”景奚叹口气,知道自己无法再在阴楼主这边获得更多情报了,好不容易撬开他的一处壳,可恢复快得也让人诧异。景奚问:“那谢澜呢,你又要作何解释?”阴楼主神情无辜得很:“他身在何处,情报司司长不是最为清楚吗?他早有叛意,与我又有何种关系?”“那你也是帮凶!”景奚目光冷了许多,他用力捏着阴楼主下巴,往人嘴里喂了些蛊。阴楼主蹙了蹙眉,眼前人的容貌依旧是舅父的面貌,他便继续任着蛊在自己口中化开。“我知道你楼内有擅长解蛊之人,但这些也足够楼主你痛苦一阵子了,这是代价。”景奚冷声说完这句话,起了身,推了门离去。 屋内的异香即将燃尽,药性却仍在。阴楼主望着他的背影,忽地想起了那个晚上,他在阴魂的逼迫下与他夺权,一点点在霁华楼站稳脚跟,一点点收拢人心,阴魂希望他做个楼主,阴楼主便照着他样子做,他做了错事,如果这样就能让舅父开心一点就好了,至于原谅……他不敢奢求。 他当然知道夺权的结果会是什么,可本能回避着,逃避着结局。他一向如此,将事情一直拖到最后,等无法回避的时候,他趁着夜色去了阴魂房间,谁会知道这两位表面已水火不容的人会在夜里单独相见呢?阴楼主也记得自己想说什么,可他站在门口看着许久未曾好好对话的人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阴魂面色却是平淡的,目光深处带着温柔,却像是透过他望着谁,他说,无音,你很聪明,最后这一步,想来也是不会手软吧?就那一句话,让他是真的无话可说。阴魂,他的舅父,很爱他娘亲,也因为他是他娘亲的儿子,所以他杀死明靥后没有死,所以阴魂到现在也没有对他说过什么重话,所以就这样吧,就这样结束这一切。 天色已晚,攻防也已结束。秦肆用的计谋最终还是失败了,只是让浩气盟兵乱了一瞬。但浩气盟稳下军心后,士气反而更胜,金门关恶人谷是注定拿不下了。退兵时,裴台月想起自己在翟塘峡收到的从扬州寄来的信,又想着今日的变故,并且景奚也不在身边,他逐渐拼凑出事实真相。他本以为那封信是作为前几次的赔礼,没想到,竟是阴楼主又瞒了他这次的新赔礼。裴台月目光看向金门关,又望着远处,似乎又看见隐在扬州闹市里的那座红楼,心下也不知是何等感觉。 金门关内,楚楼风与楚阳秋刚回到指挥室,却见其中早已有人等待,谢澜依旧带着斗笠,假面却已经摘下,他带着笑意看着他们,又跟楚阳秋打了招呼:“楚指挥,久仰。怎么样,我带来的这份情报是否有用?”楚楼风与楚阳秋对视一眼,楚楼风便清楚了自己哥哥的意思,也跟谢澜笑了笑:“谢司长有意投诚,浩气盟又岂会拒绝这等能人异士?”说罢,便从一旁取出了早就准备好的天杀堂的令牌,递了过去。谢澜也不客气,收下了令牌,说了句以后还请多指教,跟着楚楼风安排的接待弟子下去了。 指挥室内便只剩兄弟两人,楚阳秋扶着楚楼风在椅子上坐下,似乎想说点什么,楚楼风摇了摇头,似乎想说大哥无须担心,可大哥二字刚喊出,整个人猛得昏了过去。这几日着实是太过劳累,加上又瞒着楚阳秋帮裴台月对抗秦肆,他本就脆弱的身子经不得这样糟蹋,也着实到极限了。1]长褪咾~啊咦︵制ˇ作
第26章 梦里什么都没有,一片天地交融,混沌未分。楚楼风忽然便觉,身体舒畅灵便,便似只有一抹神思,才得以在这片寰宇畅行无阻。阵营厮杀,爱恨情仇,似乎都逐渐背离他而远去。此身再无束缚,楚楼风于是缓缓前行着,目前逐渐出现一抹亮光。他便加快了脚步,待行至那抹光面前,他手指一触碰,面前才豁然明朗。春风带着熟悉的药草香拂起了他耳畔的碎发,楚楼风怔然望去,青岩仙鹿睁着乌黑的眼睛瞧他,燕子在半空掠过,万花谷的一片翠意,无比包容,无比柔顺,温和抚摸过他的发顶。“楼风。”他忽然便听见了谁的呼唤,倏地转过身,却见一身玄衣的浩气盟指挥站在他身后。楚阳秋身着万花服饰,目光带着笑意,温暖而体贴。楚楼风不自觉握上他的手,一步步远离万花谷,将那片无忧桃源的记忆抛弃在身后。 “大哥。”他不自觉喃喃回应。在与楚阳秋离开的路上,他也频频回顾,目光中,似乎有白衣的道子立在谷口,身姿如鹤,静静看着他离去,却无论如何看不清面容。楚楼风下意识觉得不安,似乎心中丢却了什么一般,余生中,应当也再无法寻回。 “楚指挥,该歇一歇了。”亲卫瞧着楚阳秋疲惫模样,终于是不忍,低声开口劝道。楚阳秋却摇头,他简单抿了口茶,又将注意力重新投注到面前躺着的人上来。楚楼风兴许是真真切切累了,呼吸都极为安静,仅有胸膛微微的起伏,楚阳秋注意到他侧颊的伤口。战场上刀剑无眼,不会因为他是楚指挥的弟弟而眷顾他,流矢划过楚楼风的侧颊,所幸不深,却确实留下一道血痕。前段日子,为守一座守不住的枫湖寨,楚楼风累得三日两页没有休憩,如今又连夜指挥撤离民众,守下金门关,这位风流不羁的楚二公子,如今真背负上浩气的荣辱,竟一改旧容,硬是拼着性命,也死战不退,不曾避战。楚阳秋轻叹一口气,抚摸过他出了冷汗的额头,指腹轻轻提起在楚楼风穴位上的银针,离经气劲再一次灌输入他体内,一寸寸带着他体内杂乱的内力在经脉中游动。 这是他的弟弟,众人笑他顽劣不堪,叹他武艺疏松,怒他软弱不争,恨他无所不用其极。楚阳秋原想,让楚楼风做普通平常人有何不好,若楚楼风只愿风流倜傥,平平淡淡一辈子,他也有本事保下自己的弟弟,让他一世平安。然而,当楚楼风真切站在楚阳秋身边,与他一同挑起浩气盟的重担,却一笑置之,让他不必担心时。他心中除了满载着欣慰而喜悦,也自然有着浓到不可化开的担忧。浩气盟前段时日受了重创,如今余威未褪,难以立住脚跟,自然节节败退。连他都并无完全把握胜下的攻防,楚楼风却应声出战。楚阳秋知道,他的胞弟素来有自己的想法,答应了裴台月什么条件,他不曾多问,只叮嘱楚楼风注意身体。然而,就连这简单的一点,楚楼风也到底是没有做到,他却无力责怪。毕竟这一切都不受他掌控,在彻底拿下恶人谷,将长空令遍布整个版图之前,无论出了什么事,楚阳秋除了心疼楚楼风以外,别无他法。 有线人上来回禀目前的消息,金水镇虽受此一劫,损失颇大,许多房户都亟需重建,但好歹镇民转移及时,受浩气营地护持,留在镇内的,也被浩气弟子保护得周全。经此一役,除却在正面对抗中受伤死去的浩气弟子外,无辜百姓竟无人伤亡。得知恶人已然退回枫湖寨,而裴台月已然离开上路战场,楚阳秋手指顿了顿,替楚楼风掖好被子,似乎怕吵醒了楚楼风,刻意压低了声音问亲卫:“车马可否备好?”后者一点头,他便轻轻叹了口气,目光转回到床上。“此灾后,留守金门关的弟子务必随镇民一同修复受损的房屋。”楚阳秋缓缓叮嘱着,视线却没有从楚楼风身上移开,“也照顾好……二公子,浩气盟此站告捷,楼风功不可没。未来几个月,上路战场也要依仗他了。”楚阳秋一字一顿说出这句话,又沉默了良久,他在原地踯躅着,目光停在楚楼风病态般煞白的面孔上,最终却只能上前,轻轻碰了碰楚楼风的额头。 这就是阵营纷争,楚阳秋身处其中,也深陷泥潭,无法明哲保身,无法保护爱慕的人,甚至无法保护自己共浮沉,一路走来的胞弟。 楚阳秋披上大衣,初春的夜还很凉,大衣轻薄,只能暂时隔绝一些外来的刺骨寒风。他最后看了一眼指挥营地,楚楼风的身体难以支撑,他作为大哥,自然也是心疼非常,然而战场容不得他再多犹豫。楚阳秋只带了一组信得过的亲兵,几人随他纵身上马,一拉缰绳,马蹄轻快,向着南部疾驰而去。秦肆此计是调用了不少兵力来到上路战场的,此时瞿塘峡定然空虚不备。景奚此人正如楚楼风所说,谈判话术可称一绝,但论及排兵布阵的本事,守城尚可,在进攻上则明显露出疲态来。可以说,单凭他一人,定然无法攻下不空关据点,裴台月提早离开也正因如此。兵贵神速,他轻装上阵,早一个时辰比裴台月更早赶至不空关,则较裴台月多上一个时辰的先机。他占得哪怕一成先机,楚楼风这边战场也会起码轻松一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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