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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次的议题不多，只是除却例来的几条陈年旧调，根据如今的阵营局势，秉持着为己方阵营争取利益的基本，两方又提出一些需求来。浩气方希望恶人谷退兵至激流坞，恶人谷则以军费不足为借口，向浩气索取自八月来，从洱海至巴陵的所有军备物资。恶人谷也明白，浩气盟趁了天时地利人和，休憩了这样一段时间，如今立春将至，一旦复战，若再强攻，恶人谷胜算却也不大。于情于理，于公于私，这兵是非退不可，但仍可以向浩气盟索取赔偿，发挥目前局势的最大利益。是以，分明两方都认同这样的结果，却在条件上一度僵持不下。恶人谷所要索取的，实则并不多，原是在浩气盟的预料中，并非有多大损失。楚阳秋原先做的打算，也是若再胶着难分，便先应了恶人谷的要求，省的多费口舌。正值他欲松口之际，楚楼风却突然开口，他低低一笑，扰乱了谈判的秩序：“如若大家对条款都不满意，我有一计，能让你我双方皆得利。”楚阳秋蹙眉看去，他紧紧握了握楚楼风的手腕，低喝道：“此处还不用你说话……楼风！” 楚楼风垂眼看着楚阳秋，却将自己手腕从他手掌中挣出，温声道：“只是这一计，我只与裴道长说。” 谈判席上的氛围再次变得诡异而尴尬起来，楚阳秋欲言又止，纵然担心，却也知在扬州，恶人谷不敢率先动手，恣意妄为。恶人谷众人则不同，有的看着裴台月，有的却将目光投在楚楼风身上。他们或是裴台月心腹，又或是在裴台月身边能算上号的老人，也是看着他与楚楼风一路过来，闹成这样难堪的局面的人。不过两载，曾经那位看着有些胆怯，面容昳丽的少年，如今站在他们面前，立场相悖，断臂的袖管空空荡荡低垂着，目光却较先前愈发犀利而刺人。所有人都在等裴台月的批复，这位楚二公子行事素来吊诡，如今主动提出一计，势必有陷阱以待，裴台月若不应，则多少也会被他说成不顾念旧情，寡廉鲜耻之辈；而裴台月若应下，众人却又怕楚楼风再出什么狠毒手段。 裴台月自席上起身，深深看了楚楼风一眼，却道：“我便听你一计。” 一墙之隔。 裴台月将他抵在特地为阵营双方隔出的休息室内，他们的唇齿贴得很近，楚楼风失了半臂，体力本就不支，又终于到了无人的场合，看着裴台月的脸，面色终于逐渐难看起来。他只是轻轻别开脸，呼吸都带着隐隐的痛苦。裴台月好整以暇，将手指从他手腕间移开，按在了他脖颈上，时隔很久，他才自嘲般一笑，带着温柔，动作却逐渐用力：“你有那么痛苦……楼风。”“裴道长……我可真的是来献计。”楚楼风蹙着眉，却璨然一笑，纵然额头沁满了薄汗，呼吸逐渐变得苦难，生死受制人手，他眸中仍有裴台月初遇他时的神采。 他抬起他的左臂，攥住了裴台月的手掌，裴台月眸光一闪，到底是松了手劲。楚楼风靠着墙面缓缓滑落，他跪在裴台月面前猛地咳嗽起来，裴台月低头看着，曾想过百遍千遍，若让他再落到自己手中，他会做些什么，如今真掌握着生杀大权，他却一时竟然失言，一样都不愿做，一句话都不想再说。 楚楼风大口呼吸着空气，甫一缓下些许，便已经出声：“秦肆，我有计压制，此计若成，恶人谷内乱，三月之内必然平复。” “贵客临门。”此时的霁华楼内，阴楼主抬头，手指按在弦上，平息了琴声的余音，他没有戴上面具，声音淡然，“难道恶人谷的礼节，便是拜访客人时不敲门？”风雨欲来之际，天边都变得昏黑，来人似乎早有准备，知晓阴楼主此时正在琴室，便特地挑选了这个时候登门拜访。他玄色衣袍内似是浸透了血，隐隐散着恼人的血腥气，谢澜垂眼看去，叹了口气：“事出有因……楼主何必与我置气。”他挥手，便甩出一个布包，被包裹的东西显露出来，纵是阴楼主，也愣神片刻。 那是一个人头，目眦欲裂，面目狰狞，死不瞑目。人头脖颈处明显并非由利刃一击砍断，而是钝器反复研磨而致。 不待阴楼主说话，谢澜道：“杨无音，我想与你谈谈。”71ˇ0﹒58.8＜590日更〃 书儿说，不见日的谈判跟春来早的完全不一样，有哥哥在，楚楼风就可以继续做他的二公子，而不是浩气盟的总指挥。唉……
第21章 即使阴楼主知道自己的真实姓名并不算是特别难查的事情，浩气盟与恶人谷的情报组织早已成型，估计早就知晓了他的真实姓名，但兀然被人唤了一声，还是有些意外。阴楼主目光瞬间从地上的头颅转移到他的面上，谢澜斜靠在墙面上，姿势潇洒的，倒像是个翩翩君子——如果忽视他衣摆处鲜血的话。 “所以前几日霁华楼里那些死去的人也是谢公子的手法了？”阴楼主略微一寻思，便明白其中关窍。霁华楼里知道他身世的人并不多，大部分人随着那场血洗后便不复存在了，剩下的都是些无关紧要的角色，但是若是将他们话语拼凑在一起，也是能拼出他那乏味到说出来除了引人怜悯没有一丝别的用途的童年。 “楼主是聪明人，我的诚意已经给的足了？”谢澜笑了笑，又是靠近一些，在阴楼主耳边说了什么。阴楼主目光流转着，似乎在纠结什么，他叹口气：“那你也应该清楚，我与台月私交不错。”谢澜声音十分笃定：“你不会与他说，我也只需要这个机会。”阴楼主手指搭在琴弦上，一时间也没有回复，谢澜倒也不急，又退回去靠在他的墙壁上。半响，阴楼主才开口：“机会，我可以给你，是否能够把握，还要看你自己。”谢澜勾了勾唇角，笑意似乎真情实感了许多，道了句谢便转身离去了，一如他到来那般突然。 琴房又只剩他一人，阴楼主看了看地上的头颅，也没有继续练琴的欲望，将房间轻微整理一下，吩咐左右处理干净了，便回到琴阁去查看情报。他从隶属浩气盟的匣子里抽出几份来，又只选了一份留在桌上，拿了笔和信纸，写了什么，又将情报夹在其中，密封好信封，抬手召了位霁华楼弟子，轻轻与他说：“待三月初七，替我将这封信寄给裴指挥。”弟子颔首，也不多问，拿着信纸退下了。 和谈似乎也结束了，阴楼主顺着窗户往下望去，先出来的是恶人谷的弟子，面色似乎不太好，裴台月走在最前面，一副严肃模样，跟在他身后的是景奚，那位派人调查他过往的恶人谷情报司司长，他本是不解自己何处引起这位司长的注意，经过刚刚一番与谢澜的对话，却能领悟几分，他对霁华楼很感兴趣，或者说，是对自己的位子很感兴趣。 可惜了。阴楼主如此想着，若是再早一些，或者他的身份在恶人谷不是那么重要，他指不定还真的会让出楼主之位。只是当下这般情况，着实是不合适让霁华楼成为恶人谷的霁华楼。这种机会总是这么的不合时宜，总是让他无法解脱。阴楼主的目光又看向不知何时跟在景奚身边的谢澜，又是轻叹了口气，着实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恶人谷这几个月，怕是不得太平了。 浩气盟走出来的弟子心情倒是不错，楚阳秋望着自己胞弟，似是询问了什么，面上闪过些不认可，眸光却是温和着，带着肉眼可见的宠溺。楚楼风笑得明媚，又是插科打诨糊弄过去，倒是一副兄恭弟亲的好场景。 阴楼主并不在往下看，他回到书桌上，心里对这场和谈的结果已有了些推测，只等着过一会弟子递上情报补充些许细节，这一日又是很忙碌的过去了。 和谈已经结束，双方也没有继续在扬州呆的打算，恶人谷按照约定退了兵，很快便离开扬州了，而浩气盟那边，楚楼风先回到浩气盟，处理这场谈判的后事。 至于楚阳秋……则过了几天才回去。阴楼主坐在马车上，目光看向窗外延绵的青山，又回过头看了看倚靠在马车上浅寐的楚阳秋，心中莫名闪过一丝紧张。那日楚楼风前脚刚离开扬州，楚阳秋后脚便走进了霁华楼，向他发出了是否要来浩气盟坐坐的邀请，阴楼主寻思着楚阳秋身上蛊毒，怕他拒绝，面前这位繁忙的指挥又去处理浩气盟的事务，便同意了。 楚阳秋留意到他的目光，睁开眼与他对视着，没有太掩盖自己眼角的疲惫。阴楼主凑过去一些，犹豫几分，趁他不备将手指搭在他脉上。空门被人触碰，楚阳秋全是下意识警惕起来，发现是阴楼主又收敛下去。阴楼主的指腹摁在他的脉上，带来不知何来的酥麻感，似乎顺着脉搏传到他全身各处去，触感忽的消去，阴楼主的目光难得带了几分严肃：“蛊毒还是这么深，指挥有没有按时吃药？”楚阳秋无奈道：“哪有时间……浩气盟的情况你也是清楚的。”阴楼主抿了抿唇，声音柔下几分：“指挥自己也是大夫，纵然繁忙，却应当也清楚其效用。楚指挥，你对浩气盟很重要……” 眼前人的关心不似作假，楚阳秋对上他的双眸，也忍不住自作多情了些。他一向不是这种人，只是他对自己的帮助着实太过沉重，而且从一开始就好的过分，近几日浩气盟的流言蜚语或多或少也有传入他耳中，也让他很难不去往那方面去想，他难得开口打断了人的话：“为什么喊我是指挥，喊他却是台月？” 阴楼主的声音骤然停下了，他望楚阳秋身上看看，目光又飘过这狭小的马车内，一时间也不知道该如何作答，声音莫名带了些被戳中什么的心虚：“我在和你谈你身体，指……阳秋！”楚阳秋笑出声来，又不经意间打断了阴楼主接下来的话语。他伸手，很轻易的就将阴楼主拥在他的怀里，阴楼主生的瘦弱，腰肢更是盈盈一握，也难怪他当时假扮女性也无人起疑。 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阴楼主向来不会拒绝他人的怀抱，抱着他的人也有些瘦弱，硌的他骨头有些不适，却偏偏是那么的温暖。楚阳秋望着窗外，给他指了指近在眼前的路：“这里上去……就是浩气盟了。”阴楼主着他的目光望山路望去，从扬州看过去小小的一抹蓝色，在这里就变成了一座城池，壮丽辉煌的，却也是尽显浩然正气。 谁年轻时候不想行侠仗义，不想加入浩气盟呢？ 阴楼主的目光带了淡淡的向往，他着实是喜欢浩气盟，本来或许也有机会加入。可是事事难料，如今他已是霁华楼楼主，自然没这个机会，只是年幼时的梦哪会那么容易就消去？这下是他为何会一而再再而三帮助楚阳秋的主要原因，至于会被他人误解什么……就不在他的预料中了。 浩气盟前往扬州和谈前，江墨白便跟楚阳秋辞别，他在这个地方着实呆的太久，也是时候继续开始他的旅途了。楚阳秋笑了笑，说祝他一切顺利，有空还可以来浩气盟坐坐。江墨白颔首答应，第二天就收好行囊离开浩气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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