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明临杞显然还没适应叶序年这般称呼他，只觉得别扭：“……王兄与云将军做事一向稳妥，我没什么可担忧的。” 陵朝端了两盏热茶进来，叶序年伸手接过，将那盏龙井搁在明临杞手边：“登基大典安排在三日后，这几日臣会亲自带人盯紧皇城各处，绝不会出任何差池。” 即便明临析再如何压制，叶家到底是祖祖辈辈扎根于皇城，在城中的势力非同小可。有叶家在，自是不需他多用什么心思。 明临杞端起茶盏，才递到唇边便察觉出什么，又细细嗅过那缕清冽茶香，意外道：“这是云雾茶庄的龙井？” “是。”陵朝从善如流地接了话，“月前陛下带兵出征滹城，将军特地来信嘱咐了奴给陛下带些东西，里头就有这茶，说是陛下在洛都喝惯了的，定要给陛下备着些。” 其实明临杞从前偏爱喝红茶，自打有了叶之昙以后，纯贵太嫔吩咐府上换了茉莉花茶，间或混着煮些龙井，时间一长，他也就喝惯了龙井的味道。 滹城一战，本就是孤注一掷，谁也不知他们能否顺利占据晟颐这咽喉之地。可偏就是在这般紧要关头，叶序年想的还是要带上他喜欢喝的茶。 明临杞咽饮下杯中清茶，只觉喉头发涩，将茶盏搁回了桌案上：“陵朝，你先下去吧。” “是。” 陵朝从外头将殿门关了个严实，下一刻明临杞便站起身，贴进了叶序年怀里。 他只是卸了盔甲，还没来得及更衣，即便包扎好了伤口，身上依旧沾染着浓重的血腥味。叶序年下意识想要推开他，又不敢使力，僵直着身子进退两难：“陛下……” “阿年，今夜留下来陪我好吗？” 明临杞侧耳靠在他胸口，听着那强有力的心跳声，仿佛只有这样才能相信叶序年就在身边。 叶序年犹豫着抬起手，抚上他的发顶，轻轻揉了一下：“……好。” 宫中长夜冷寂，他怎舍得留他孤身一人。 折腾了这些日子，明临杞总算能稍作安心，难得亥时三刻便沉沉睡下。将人哄睡后，叶序年动作轻缓地起了身，悄然离开了寝殿。 季延飞已在正殿外等了他快一炷香的时间，见他出来终于松了口气：“末将还以为皇后娘娘今夜侍寝，要爽约了呢。” “废话少说。”叶序年四下看了看，为防隔墙有耳，还是抓着季延飞上了屋顶，“城中如何了？” “你这人真是越来越无趣了，从前我常与你说笑，也不见你这般一本正经。”季延飞叹了口气，在叶序年催促的目光中老老实实开始说正事，“我们家老爷子拗的很，季家毕竟还是他当家，我说了不算。但我跟我哥这儿你不用担心，刑部和南营军定会归顺陛下。” “前些日子韩家与宋家闹僵了，说来阿川也是有本事。宋骐与我哥做了这么些年六部同僚，我哥对他再了解不过了，宋骐彻头彻尾就是个为利所趋的人，城府极深，也不知阿川是怎么说服他的，宋家与韩家向来蛇鼠一窝，竟就这么翻脸了。” 叶序年闻言不自觉拧起眉，隐隐觉得有什么不对劲，却又说不上来，继续沉默地听着季延飞说话。 “内阁徐首辅曾是陛下幼时少傅，想必会忠心辅佐陛下。至于许家，势力多在江南一带，陛下若是想将其收拢，还需日后多提拔些。” 叶序年点了点头：“我已让唐千带人赶回洛都接太后入宫了，只是近日天气愈发寒凉，兴许路上会有所耽搁。你和周良他们多盯着些，莫叫人钻了空子。” “这是自然。”季延飞颔首答应下来，“对了，你们家昙儿呢？” “在国公府，明日一早我去接他回来。”想起儿子，叶序年一直阴沉的脸色终于有所缓和，“他从前黏陛下黏的紧，也不知往后他自己住在宫里能不能习惯。” 季延飞似有所感地挑了下眉：“不是，叶皇后，您能不能别说的跟交代后事一样？” 叶序年淡淡看了他一眼，倒是没否认：“怎么？” “你和陛下这些年爱恨纠葛的，我看着都嫌累。”季延飞仰面躺下，屈臂枕在脑后，“如今也算是苦尽甘来，陛下掌权，自是不会亏了你。” 叶序年张了张口，还想说什么，忽见寝殿的阑窗透出了微弱烛光，忙站起身来：“你先回去吧，明日我去季府找你。” 季延飞应了一声，转身跃下屋顶，消失在茫茫夜色中。 叶序年回了寝殿，明临杞果然掌了灯，失魂落魄地坐在窗边。听见叶序年进来，这才抬起头，眸中复燃了些许光亮。 “陛下怎么起来了？”叶序年脱下沾了寒气的披风挂在一旁，走到明临杞对面坐下，“可是身子不舒服？” 明临杞摇了摇头，烛灯将他清冷的面容衬得格外柔和。 “你方才，去哪里了？”明临杞起身坐进叶序年怀里，带着初醒的慵懒，“我醒来没看到你，还以为你走了。” 叶序年顺势揽住他的腰，轻轻拍了两下：“季延飞来报城中事宜，臣与他相谈片刻，就在殿外，并未走远。” “外面更深露重，你也不知带他去偏殿谈，给我留张字条便是了。”明临杞歪头靠在他肩上，困倦再次袭来，话音逐渐绵软，“你旧伤未愈，今日又添了新伤，若是再受凉染了风寒可怎么好？” 叶序年没有反驳，见他困得厉害，起身将人抱回了榻上，脱下外衣一同躺回了尚存余温的被褥间。 二人已不知有多久没有这样相拥而眠，明临杞一时贪恋，舍不得睡，仰头主动吻上了叶序年的唇。虽是一触即分，却并未远离：“阿年……” 叶序年喉结轻滚，嗓音沉了几分：“臣在。” “上次的问题，你还未回答我。”明临杞抬起手臂搭上他的肩，几乎是贴着他的唇同他说话，“我做了晟颐的君，你可愿做皇后？” 叶序年想要后撤，却被明临杞发现了意图，手上使力将他牢牢摁了回来，两人更加贴近。叶序年逃不开，只好说出内心所想：“愿意。” 虽说明临杞期盼着这个答案，可当真如愿了又有些不敢相信，困意顿时散了大半：“当真？” 叶序年温柔地应了声，抬手拂开明临杞垂落颊边的一缕碎发：“能侍奉陛下左右，是臣的荣幸。只是有一事，还需陛下做主。” 明临杞沉浸在他温柔坚定的回答里，欢喜道：“你说。” 叶序年看着他的模样，忍不住吻了吻他，才继续道：“明日臣去接昙儿回来，陛下打算给他一个什么身份？” 明临杞不以为然：“他是你我所生嫡长子，自然是大皇子。” “可他姓叶，何况……”叶序年温热的手掌覆上明临杞的后颈，盖住了那里隐隐溢出的清甜花香，“陛下难道要向世人承认，陛下服用过乾坤药，为人男妻生育子嗣吗？” “当年我受明临析赐婚，嫁于你做男妻，此事本就人尽皆知。”从前最令他不齿的事，如今倒是明临杞不甚在意了，“至于昙儿，他本就是我生的，又有何不能承认的。” 叶序年无声笑了笑。他早该想到的，明临杞的性子一向如此，只要他想做的，谁又能拦得住他。 “即便如此，昙儿将来要做太子，断然不能随叶家姓。”叶序年提议道，“陛下还是早些为昙儿改姓，昙儿生辰在初夏，不若就改名为明奕暄，陛下觉得如何？” “不如何。”明临杞没有片刻思索，干脆利落地否了他的话，“昙儿不仅是大皇子，也是叶家嫡长子。他性子与你极像，自小便想要做像你一样的大将军，想来心思不会在太子之位上。” 叶序年有些无奈：“可陛下不立嫡长，任由大皇子随外姓，定然落人口实，前朝那些言官又怎会坐视不管。” 明临杞蓦地沉默了，许久都未有回应。叶序年还以为他睡着了，试探着要松开环在他腰间的手，又忽然被怀中人搂的更紧。 原来还没睡。 腰侧衣带倏地被人扯散，叶序年身体僵直了一瞬，不自在地轻拍了拍始作俑者：“陛下？” “我们……再生一个。”夜色晦暗下，明临杞涨红着脸埋在叶序年颈间，也不知那滚烫的温度到底源自于谁，“嫡次子也可立为太子，到时两子皆由中宫所出，便是言官也挑不出错来。” 叶序年抓住他作乱的手，哑然失笑：“陛下，臣说过了，生育之苦不是陛下该受的，臣与陛下不会再有第二个孩子。” 这话虽是残忍，可到底是为明临杞的身子与颜面着想。明临杞虽明白其中道理，依旧难掩失落，抽出手转过身去，背对着不理人了。 被解了大半里衣的叶序年有些无措，不知是哪里惹了枕边人不高兴。然身体却比脑子先一步做出了反应，扯开松垮的里衣，倾身贴过去将明临杞裹进了衣裳里。 “臣只是说不要孩子罢了，”叶序年低头吻了吻怀里人柔软的耳垂，“……没说不能做旁的。” 都说自古帝王多薄情，即便如今后宫无人，但为往后长久，留住陛下的心总是没错。 只不过为达目的，叶皇后也是要出卖些色相的。
第68章 新皇登基 三日后，明临杞在御天殿举行登基大典，封纯贵太嫔为太后。朝中众臣虽有诸多不满，但碍于明临杞背后的势力，也无人敢在这种时候言语什么，纷纷跪拜新君。 大典结束后，明临杞当即下了两道旨意。一道追封云绫霜为月华郡主，却是以公主仪制下葬。另一道则是赦免先帝五皇子明临杼，封为宁王，划阾西五郡为其封地。 “当年十弟遭潆妃毒害，令沈婕妤与五皇兄蒙冤，被废为庶人。”明临杞坐在御案后，杵肘屈指微微使力，指节顶在太阳穴，“沈婕妤没过多久便病逝了，倒是苦了五皇兄，也不知他这些年是如何过来的。好在人是找到了，但愿朕的这份封赏来的还不算太晚。” 叶序年将今日递上来的奏折整理好搁在御案上，走到明临杞身边，拂开他的手，指腹轻柔地帮他按揉起来：“陛下宽厚仁善，如今宁王沉冤得雪，合该对陛下感恩戴德。当年之事又非陛下所为，陛下无需觉得亏欠。” 明临杞无声叹了口气，拿起礼部递上来的折子，眉头微拧：“礼部将月华郡主的丧仪定在了十一月初三，还有五日，礼官尚未商定。她是你堂姊，依你看，该选何人来做这个礼官？” 叶序年垂眸思索片刻，罕见地犹豫了起来，一时拿不定主意。 听闻月华二字是荣嘉公主亲自向明临杞求的，特意选了自己的闺名来做云绫霜的谥号。若论情意，荣嘉公主自是最好的人选，可她贵为嫡亲公主，为一位死后追封的郡主做丧仪礼官，实在于礼不合。 至于云锦澈，自那日离宫后，才回到平西将军府便一病不起。
67 首页 上一页 54 55 56 57 58 59 下一页 尾页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