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带着北营军绕远些,能避则避,若是没得圣旨,尽量不要带兵入宫救驾。” 景飞领命应下:“是,属下这就带他们离开。” 城门守卫军看着城门外的阵仗,哪能不知他们想做什么。然军令难违,众人只得与景飞一同离开城门。 叶序川将拒马移开,跪在城门边上行了一礼:“末将恭迎淮王殿下!” 明临杞坐在马背上攥着缰绳,被叶序年圈在怀里。闻言缓缓抬眸,眼中狠戾一闪而过:“……杀。” 与此同时,明月寒的车驾已至宫门外,但她并未下马车,只让宋骐去递了宋府的腰牌给守门侍卫,叫他们派人送去昭乾宫通传。 “这样一来一回,应当足够拖延到九皇叔他们来了。”明月寒面色平静,可心里到底是七上八下的,端起茶盏略做掩饰,“但愿他们能动作快些。” 宋骐将茶案上的梅花香饼推给她:“来的路上特意去买了你最爱吃的梅花香饼,不过味道自是不比宫里的好。也亏得你这时节回来,不然只怕还吃不上呢。” 明月寒抿了一口茶,放下茶盏看向那一碟精致的粉白糕点,刚要伸出手去,女孩明媚的笑容忽然在脑海中闪过。 “寒姐姐,你宫里的梅花香饼最好吃了!” 指尖尚未触及糕点,又轻颤着收了回来。明月寒攥着一方锦帕,兀自平复了心绪,淡声开口:“表兄为何帮我?” 宋骐轻笑:“你虽是公主,可到底也是宋家的血脉。就算是为了姑母,我也应该帮你。” 明月寒却是不信:“我身在滗翎屿,被慕行折磨羞辱,每每去信宫中,父皇母后皆是无动于衷。正因如此,我才要帮着九皇叔,将父皇从那位置上拉下来。我这般睚眦必报无情无义之人,连父母之恩尚不顾惜,宋家又如何敢赌我会保着你们?” 宋骐晃了晃手里的瓷杯,盯着内里颜色澄澈的茶汤,眸底闪烁着自己都不曾察觉的情绪:“起先为着宋家,我确实并不打算答允。可叶家实在会做事,既然他们送上门来,眼下之局势,我若是帮了淮王,日后也算大功一件。若我不帮,他们也不见得会失手,到时淮王上位,宋家必然失势。这样想来,叶家也算个不错的倚仗,各取所需罢了。” 明月寒了然一笑,带着几分自嘲:“原是如此,倒是我自作多情了。” 宋骐宽慰道:“公主并未多心,我只是习惯了将事情做的周全,不会把宋家作为赌注去赌什么。更何况,我了解你的性子,你对宋家的态度,早些年你亲自请陛下处置舅父时我就已明白。你让叶家找上我,并非信任宋家,而是冲着我。” 当年宋烽帮衬顾彦一事并非罪无可恕,但明月寒一来疼惜云绫霜,想为云家满门讨一个公道,二来不愿看族人倚仗家族势力随意欺压旁人,是以不顾宋皇后的脸面,直接上了一道奏折弹劾宋烽,请明临析下旨将其驱逐出宋家。 都说荣嘉公主是宫里养出来的金枝玉叶,可又有几人知道,以公主的心胸气度,便是女皇她也做得。 只不过那并不是她所求罢了。 明月寒抬眸盯着宋骐,沉寂片刻,释然地笑了笑:“外祖父选你做家主,果真不错。”
第65章 兵戈相向 进宫通传的侍卫还未回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便由远及近。明月寒侧耳听了片刻,发觉并不是江州军,遂拉起了车窗—— 来人却是叶君亦与云潇婉。 明月寒眉头微蹙:“叶将军和夫人怎么来了?” 宋骐跟着向外看去,心下渐沉:“只怕是叶家两位少将军暗中筹谋,并未同叶将军说过此事。叶家一向忠君爱主,想必是城中动乱惊扰了叶将军,这才前来阻拦。” 然不待他二人下车一问究竟,便见江州军已向皇宫涌来,为首的正是叶家兄弟与明临杞。 叶序年远远便认出爹娘,瞳孔蓦地一缩,环在明临杞腰间的手臂不自觉收紧。明临杞自是察觉到他的反应,轻轻拽了下马缰:“阿年,你想怎么做?” “……逃不掉的。” 叶序年抬手示意军队停下,让明临杞将马骑到了叶君亦面前,叶序川紧随其后。 父子三人皆未下马,谁也不肯让步。 “叶序年,叶序川。”叶君亦向来文雅的不像个武将,极少用这般凌厉的语气连名带姓地唤孩子们,“你们两个当真是长本事了。” 叶序年揽紧了明临杞,微微垂眸,并未答话。 “爹,娘,”叶序川抿了抿唇,试着与他们解释道,“叶家如今的地位你们也知道,既然你们将家主之位交给我,我自然不能让叶家在我手中没落。” 叶君亦当即剑眉怒敛:“我将家主之位交给你,便是让你当逆臣的吗!将不叛君,我和你娘教你们的,就这样被你们抛诸脑后吗!” “君不疑将,将不叛君。”沉默半晌的叶序年忽然出声反驳,“君若疑将,将为何还要尽忠?孝有愚孝,忠自然也有愚忠。” “叶序年!”叶君亦气的恨不能拔剑,但他尚存理智,自是不愿与亲生儿子兵戈相向,“你这是在讽刺我们叶家祖祖辈辈,都做错了吗!” “自然不是。”叶序年语气依旧平静,神色冷淡地望着他们,“先帝在时,曾封母亲为佳熙郡主,陛下也曾亲自为父母赐婚。彼时,皇室信任叶家,对叶家不吝赏赐,叶家自是为其战死沙场也在所不惜。可现如今,陛下屡屡对叶家施威,是否太过落井下石?如此费力不讨好之事,孩儿实在做不到。” 叶君亦张口又要反驳,叶序年却冷言冷语不给他任何机会:“抛开叶家不论,作为淮王殿下结发之人,孩儿无法坐视陛下对淮王殿下百般欺压。淮王殿下镇守江南封地十余载,得到的仍不过是陛下的疑心罢了。” 明临杞左手松开缰绳,覆上了叶序年微冷的手背,将掌心的温度传递给他。 “六年前,孩儿初到江州大营上任,却发现江州军几乎分不到朝廷的军饷。”叶序年讥讽地扯了扯唇角,“起初孩儿还以为是有贪官从中作梗,直到从淮王殿下那里查了账簿才知,朝廷每年给江南的拨款不过就是那些,哪里有多余的银子分给军营。” 至于缘由,自是不必多说,不过是兵部在明临析的授意下刻意削减,为的便是让江州军无法助长淮王势力。 只是明临杞的心思从不在争权夺利上,自然也就不曾注意过这些。若非叶序年上任,他还不知江州军从前竟那般散漫懈怠。 叶君亦仍是不肯让步:“即便如此,也不是你助淮王谋逆的理由。” “自然不是。” 叶序年笑了笑,眼底浮现出几分久违的温柔。他方才不慎受了伤,脸颊被箭矢蹭了一道血痕,血迹干涸在脸上。本是有些狰狞的模样,却因着这一点笑意,显得他整个人都柔软起来。 “我帮殿下夺皇位,是因为我是殿下的夫君。他也是先帝的血脉,是正统皇子,这个皇位对他来说,没什么坐不得的。” 话落,一个轻柔的吻落在明临杞颊边,带着在深秋寒风里显得格外滚烫的温热气息。 “九殿下不该过这样寄人篱下的日子。” 无论是从前因着明临杞心里介意,还是后来叶序年有意无意的疏离,他们从未在外人面前有过这般亲密的举动。明临杞猝不及防地涨红了脸,感觉脑子都迟钝了起来。 叶序年真是…… 宫门忽然从里头被人打开,明临杞收了乱七八糟的思绪向宫门望去,只见是明临析身边的蔺公公出来了。 惺惺作态。 将明月寒弃在滗翎屿五年不管不顾,如今人回来了,他倒是派身边最信任的内侍总管来迎,仿佛有多重视这位女儿似的。 不过眼下不是计较这些的时候,叶序年盯准了宫门,在宫门彻底打开之时,伏在明临杞耳边轻声道:“殿下,你先去昭乾宫,臣很快就来。” 明临杞不是没有犹豫,但此刻除了信任叶序年,他别无选择,是以只得抽动马缰向宫门冲去:“驾!” 叶序年看准时机,踩下马镫借力,从马背上一跃而起,飞身落在叶序川身后:“骁骑营神机营!保护殿下!” “是!”季延飞与周良齐齐应声,如离弦之箭一般跟上了明临杞。 叶序年回头看向沈逢:“沈逢,你带一队人护送公主去凤鸾殿,斥候营其余人留下!” 沈逢点点头:“好,将军放心!” 待叶序年安排好一切,叶序川故意甩了下缰绳作势要带兵离开。果不其然,叶君亦立刻上前拦下了他们。 眼前忽然闪过一道银光,待叶序年反应过来时,只见叶君亦腰间长剑已经出鞘,架在了叶序川颈侧。 “爹!”叶序年惊呼出声,越过叶序川抓住了缰绳,调转马头,使得叶序川离剑刃远了些,“是我给阿川写信交待他做这些的,您若是生气只管冲我来便是!” 正当父子三人僵持不下,远处又传来一阵跑马声。叶序年偏头看去,是从滹城匆匆赶来的赫连清宥与云锦澈。 云锦澈挑开叶君亦直指叶序年的剑,跻身横在他们中间,微微喘着粗气:“君亦,此事是我与夫君筹谋,与孩子们无关,让他们走吧。” 叶君亦不可置信地看向云锦澈:“阿澈,你——” “霜儿死了。” 叶君亦的声音戛然而止,叶序川蓦地垂下眼帘,不愿再听下去,驾马带着斥候营闯进了宫门。 云锦澈的神色很是平静,仿佛已经坦然接受了云绫霜的离去:“她死在楚铭予的剑下,为江州军破开了滹城的城门。” 如果不是眼角的那一抹红,叶君亦便当真要以为云锦澈对云绫霜的死无动于衷了。 “我不能让霜儿白白死去。”云锦澈的声音微微颤了一下,轻飘飘地散进了秋风里,“云家灭门之仇,是时候该让他们偿还了。” 明临杞直奔昭乾宫,一路上惊了许多宫人,可谁也拦不住在宫道上驾马而行的他。侍卫惊惶地跑去昭乾宫通报,可为时已晚,明临杞已提剑踏进了昭乾宫正殿的殿门。 明临析端坐在龙椅上,才敛眉听完侍卫的通传,不料明临杞动作这样快,就这么抹了守殿内侍们的脖颈,不管不顾地闯了进来。 他脸上有一闪而过的慌乱,明临杞看的分明,但并不在意,主动开了口:“久违了,皇兄。” “确实久违了。”明临析很快恢复了那副天子威严模样,唇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九弟,朕千防万防,还是没防住你啊。” “三皇兄应当早就明白,于皇子而言,天资有多重要。”明临杞收剑入鞘,似乎不打算与明临析动手,“当年若非五皇兄遭人陷害,六皇兄被顾家与宋家算计,又或者说,若不是摄政王拱手相让,想必这皇位实在轮不到三皇兄来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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