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赫连清宥看向他：“为何？” “滗翎屿入晟颐，无论从鄞城还是栎汕而来，都必须先渡屿海。”云锦澈松开他的手，抱臂靠在树干上，“西疆军人数虽少，可在鄞城关外也算是天罗地网，他们有什么本事悄无声息地在此处埋下大量火油？” 云锦澈话音才落下，便听得远处树叶沙沙作响，伴随着一阵爽朗笑声。一道玄色身影从树间跃下，不过几步便来到了他们面前。 “真不愧是平西将军，如此聪慧，难怪能将摄政王伺候的服服帖帖。” 来人身量不高，比云锦澈还要矮上一些，身体隐在黑色斗篷之下，描金面具遮去他大半容颜。 云锦澈只顿了一瞬，很快便认出他来：“慕郇。” 慕郇轻笑了笑，摘下面具挂在腰间：“想不到平西将军还记得我，真是久违了。” 此人乃是慕行的王兄慕郇，只因出身庶长而错失主君之位。当年他以大王子的身份屡屡带兵东征，不知做过多少次云锦澈的手下败将。 慕行继位时尚且年幼，彼时慕郇已有十七。太后忌惮慕郇的势力，将其封为郁骅君，赶去了临海封地，永不入王宫。 如今慕行已死，滗翎屿却能将消息瞒的密不透风，想来定是这位郁骅君所为了。 即便面前之人一看就不是云锦澈的对手，赫连清宥还是上前将云锦澈挡在了身后，语气不善：“郁骅君为何会出现在此地？” 慕郇笑的狡黠：“摄政王殿下不必紧张，这些火油不是用来对付你们的。何况我也承认，与平西将军相比，我甘拜下风。” “不过…我倒是想请二位到滗翎屿坐坐。”慕郇话锋一转，眉眼间带了些轻蔑之意，“毕竟就在一个时辰前，我的手下才抓了位花容月貌的姑娘回来。听说，那姑娘也姓云，是鄞城守备营的统领呢。” 出乎他意料的，云锦澈面色波澜不惊，只有赫连清宥知道他背在腰后的左手紧了又紧：“霜儿在哪里？” “我若是就这样告诉你，岂非太便宜你们。平西将军别忘了，我们可是敌人。”慕郇得意地笑笑，“比起平西将军当年以一敌百的威风，云姑娘还是差了些，连我手底下一队亲兵都抵挡不过，这可真是……” 云锦澈双眸微沉：“我跟你去，让王爷留下。” “不行。”慕郇还未应声，赫连清宥抢先开了口，“本王与你同去。” 慕郇摇头咂舌：“还真是情深啊，不懂你们这些有龙阳之好的人，为何会心悦一位男子。” “无关男女，爱即是爱。”云锦澈淡淡瞥他一眼，也不再劝阻赫连清宥，“郁骅君满腹阴谋阳略，不通晓情事也属正常，带路吧。” 慕郇自知武功不敌他二人，将他们赶上马车后，从外头给车门挂了锁：“得罪了二位，马车里有吃食，你们随意享用便是。” 赫连清宥长臂一伸，将云锦澈揽进怀里，语气颇为不悦：“方才为何不许我与你同来？” 云锦澈顺势靠在他胸口，轻声一笑：“怎的还记上仇了？” 赫连清宥捏了捏他的脸：“老实回话。” “是，启禀摄政王殿下——”云锦澈故意拉长腔调，讨好地蹭着他的掌心，“霜儿的武功你我心中有数，即便慕郇的亲兵再厉害也伤不了她。既然她被抓走，想来是她故意为之。” 赫连清宥颔首，目光有一瞬凝滞，微不可察地叹息一声：“这丫头，机灵劲儿还真是像极了她娘亲。” 云锦澈拉过他的手，手指滑进他指缝间，掌心相贴：“我时常觉得，霜儿就是姐姐的另一种人生光景。若姐姐当年不曾入宫，不曾下嫁顾平孟，应当比霜儿活的更加恣意畅快。” 赫连清宥手臂收紧，下颌贴在云锦澈额边：“当年我对太后并未赶尽杀绝，你可曾怪我？” “自然不会。”云锦澈眸光微冷，“不过，五年前放过他们，是时机尚未成熟。如今…倒是该血债血偿了。” 赫连清宥轻拍他肩头：“放心，我将手令留给了叶少将军，他会见机行事的。” — 十日后，皇城尚书府。 叶序川坐在书案上，手里捏着一封书信，得意地冲书案后的人晃了晃：“荣嘉公主的信，宋大人想看吗？” 宋骐认真批着公文，头都不抬一下：“随你，不要坐在桌案上。” 叶序川最不喜旁人指使他，宋骐不让坐他偏要坐，还翘了左腿上来，膝盖顶在砚台旁：“你到底是不是荣嘉公主的表兄，怎的这般不关心她？” “西疆战事胶着，叶少将军征战前线，你倒是半点不担忧。”宋骐抬笔蘸墨，却被叶序川的膝盖挡住砚台，不由得加重了语气，“下去。” “急什么，我帮你就是了。”叶序川从他手中抽出毛笔，在砚台里蘸了些墨又递还给他，“我兄长战功赫赫，更何况西疆是摄政王与我干爹的地界，他们有自己的计划，我又有何可忧心的。” 宋骐接过毛笔，玩味地看了他一眼：“既然如此，他们定会护好荣嘉，我又何须忧心。” “哎你这人——” 叶序川说不过宋骐，只好作罢，在心里无声谴责文官能言善辩，狡诈多端。 正想着如何回击，书房门忽然被人从外推开，走进来一位穿着粉黄裙衫的少女，约摸八九岁的模样，柳眉杏目十分俊俏。 少女见他坐在书案上，脚步一顿，纤眉轻蹙，丝毫不掩饰眸中厌恶：“你是何人，这般没有规矩，竟敢随意坐在旁人的书案上。” 叶序川满不在意，双手撑在桌沿，饶有兴趣地打量着面前的少女：“你又是何人，进旁人的书房前都不知叩门。”
第58章 权势之争 忍了半晌的宋骐总算耐心耗尽，起身将叶序川从书案上推了下去：“跟一个九岁的孩子拌嘴，你幼不幼稚？” 叶序川又坐了回去，抱臂耍赖：“明明是她先说我的。” “她是我女儿，是尚书府的主人，你为客，客人无礼，她自然说得。”宋骐懒得同他多费口舌，看向女儿，“欢儿，找我有事吗？” 宋杳欢福了福身：“阿爹，府上来了客人，岳叔将人带到前厅了。” 宋骐微微颔首：“你可认识？” 宋杳欢欲言又止，看了一眼叶序川，似是介意外人在此处，但见宋骐脸色未有异样，只得如实答道：“是韩御史。” 叶序川闻言鼻息轻嗤：“老不死的…”说着他转头看向宋骐，满脸不悦，“他来找你做什么，难不成你们之间有什么勾当？” 宋骐翻了个白眼，心道这叶二将军八成是脑子不太好使，自己何苦与傻子莽夫较劲。然宋杳欢心直口快，一双水灵的杏眸瞪向叶序川：“我阿爹一向公正清廉，你莫要信口胡诌，污蔑爹爹的清白！” “好了欢儿，”宋骐被他们两个吵的头痛，上前摸了摸女儿的发顶，“你先回后院去，我叫人给你做了几件新衣裳送去你房里，你去看看喜不喜欢。” 宋杳欢却并未为几件新衣裳而欢欣雀跃，沉稳地向宋骐行了礼：“欢儿告退。” 叶序川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宋大人教女有方啊，贵千金还这样年少，就有如此气度，当真不凡。” “欢儿自幼丧母，比起旁的孩子确实稳重懂事些。”宋骐回过头，揶揄道，“不像叶二将军，及冠之年，还要跟小孩子计较些有的没的。” 叶序川再次被他堵的哑口无言，干脆捶了他一拳：“谁让你总是一副高高在上的模样，好似你宋家有多了不得。” “宋家就是很了不得。”宋骐没计较他闹脾气般的小动作，淡漠地接了话，“如若不然，叶家手握南营军与江州军，你们若当真有本事，又何必来攀我宋家？” “你——”叶序川跳下书案，下意识想动手，却又觉得打宋骐这种书呆子实在无趣，便忍住了，“你这人简直不可理喻，不识好歹，狂妄自大！” 叶序川气冲冲地离开了书房，原本打算直接回府，穿过前厅时恰巧遇上了在里头等宋骐的韩御史。他正愁有气没处撒，脚下步子一转，人便往前厅里去了。 跟在后面的宋骐见他进去了，也没叫人拦着，默默走到了门外驻足，想听一听叶序川会说些什么。 韩御史看到叶序川也有一瞬怔愣，不知他为何会出现在宋骐的府上。叶序川自是明白他心中所想，冷哼一声：“韩大人不必惊讶，本将军也很好奇，韩大人为何会出现在这里。” 论官阶来说，叶序川在韩御史面前应当用谦称，但晟颐一向重武轻文，武将地位高上，叶家又随先祖立朝，他叶序川便是在韩御史面前言语冲撞，也无人敢嘀咕什么。 但韩御史历经三朝，颇得陛下器重，自是不会忌惮他这性子：“叶序川，你不要以为你兄长驰援西疆有功，你就可以这般放肆。” 叶序川死死盯着他，目光冷冽，强压着底下汹涌怒气：“本将军就是放肆了又如何，韩大人当年在洛都淮王府，不也是耍尽了威风吗！” 韩御史自是知道当年之举将淮王和叶家得罪了透，可谁能想到，那淮王殿下分明与叶序年离心离德，近些年却又忽然夫妻情深起来，这才使得叶家抓着此事不放，就连季家与黎家也轮着给他使绊子。 但即便吃了再多亏，眼下这种情形，他也不会由着叶序川唬他：“当年本官是奉了陛下旨意，前去洛都捉拿叛贼。叶序川，你这是在顶撞圣旨。” “韩大人，陛下五年前的一道口谕，都快被你说烂了。”叶序川忍无可忍，一掌拍在桌上，震得茶盏摇晃，“假公济私，我叶家到底与你有何仇怨！” 韩御史年过七旬，被一个才及冠的年轻武将这般指责，一张老脸多少有些挂不住，情绪激动起来：“无冤无仇，各为己利罢了。叶二将军为官多年，还不明白吗！” 叶序川敛眸，压迫感随之而来：“叶家家规不涉朝堂，便是不屑与你们这些争权夺利之人勾心斗角。即便出身将门又如何，本将军的官位，也是用自己的命在战场上杀出来的！” 此话不假，叶家世代忠臣良将，从未受过祖上荫庇，所有功名皆是在战场上厮杀出来的。未免陛下介怀叶家功高盖主，叶家祖训不涉朝堂，是以叶家历来除却早朝外从不入政殿。 宋骐听着两人愈吵愈烈，抬脚跨过门槛进了厅中，轻咳一声：“叶二将军。” 听见宋骐唤他的名字，叶序川眼底怒意未散，直起身回过头来瞪向他：“宋大人，韩御史究竟为何会来你府上？” 宋骐懒懒抬眸跟他对视一瞬，又偏开了眼，淡漠道：“利益使然，各取所需。” 叶序川似是被他这副云淡风轻的模样刺痛，不愿再看他一眼，愤然地点了点头：“看来宋家也没多少诚意，本将军不必再与你们多费口舌，告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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