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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序年自是依着他，十分配合地摇了个签，递给卜卦先生。 老先生看着签文，解道：“姻缘离散，红尘断，下下之签。” 明临杞慌乱一瞬：“怎么可能，定是你解错了！” 叶序年连忙揽住他往外走去：“殿下前不久才算过姻缘，许是这签求多了便不准了，殿下不必往心里去。” 明临杞抬头看他，似是不信：“当真？” “当真，臣会一生一世守护殿下。此心天地可鉴，绝无半点虚言。”叶序年认真地望着明临杞，若非此处佛门清净之地，他定会吻一吻淮王殿下的眉眼，以作承诺。 一张小小的签文而已，如何能定了他们的姻缘？ 回到城中已过酉时，花灯迭起，眷侣们出双入对，穿行于街市。 叶序年始终将明临杞护在身侧，有意将他与略显拥挤的人群隔开。明临杞掩在袍袖下的手动了动，试探着拉住了叶序年。 “怎么了，殿下？”叶序年反扣住他柔软的手，“可是饿了？” 他不说还好，现下这么一说，明临杞倒真觉得腹中空空，遂点了头：“我想吃醋鱼。” 叶序年想了想，道：“那我们去鲮宴楼？” 明临杞笑的眉眼弯弯：“好！” 鲮宴楼坐落在江边，洛都正值夏末秋初的好时节，夜风清凉温柔。两人挑了个靠江的厢房，打算伴着江景用晚膳。 两人的打扮一瞧便是非富即贵的，更不用说明临杞的马车就停在街角，谁不知这洛都最大的主子便是淮王殿下。店家不敢怠慢，菜上的又好又快，上齐了便识相地退开，生怕扰了淮王殿下。 叶序年夹了几块嫩滑的鱼肉放在碟子里，拿起竹箸仔细挑着鱼刺。明临杞托腮望着窗外，看着江面上安静划过一叶扁舟。 “这样好的江景，也不知还能看多久。”明临杞低头斟上一杯酒，“一晃眼，我来洛都已有十四载了。” 叶序年将剔干净刺的鱼肉拨到明临杞碗中，语气温柔：“每一处有每一处的风景，待晟颐四方皆归殿下，殿下想去哪里都可以，又何须拘在这江南之地。” 明临杞轻轻握住叶序年还未收回的手，眼神真挚地望向他：“阿年。” “嗯？” “若本王肯做晟颐的君，”明临杞喉结滚动，缓缓说出了心底埋藏已久的话，“将军，可愿屈尊为后？” 自从叶序年提过那件事后，他们一个忙于学习国政，一个忙于筹谋战事，却心照不宣地没有谈及过他们的感情。 晟颐虽有男妻，可不过也是十几年前才盛行起来，历朝历代从未有过男后的先例。更何况，他们之间，明临杞才是妻。 这几个月来，明临杞不是没有想过这个问题，可他一直不愿问，也不愿想。今日那道签文，却像是一道过不去的坎，横亘在他心里，如鲠在喉。 若他有朝一日登临皇位，他与叶序年又该何去何从？ 明临杞不知，叶序年亦然。 但叶序年没有回避，而是握住了明临杞的手：“若真有那日，臣自当为殿下守江山。” “你去守江山，谁来守我？”明临杞不自觉红了眼眶，紧紧抓着叶序年的手，“阿年，我不要你离开我。” 叶序年安抚地拍了拍他的手背：“臣在迎娶殿下那日就曾起誓，会永远守护殿下。非死，臣决不食言。” 明临杞忽然起身吻上叶序年的唇，仿佛这般便能将他说出口的话堵回去。叶序年唇角轻扬，回吻了他一下：“臣不说就是了。” 一阵夜风拂过，吹动窗边风铃，泠泠作响。明临杞鬓边发丝随风摆动，轻飘飘落在叶序年脸上，惹人心痒。 明临杞坐了回去：“今日是七月七，等下用完膳，我们去游江许愿可好？” 叶序年笑着应下，夹了些菜放进明临杞碟中：“好。” 江边支了许多卖河灯的小摊，明临杞拉着叶序年来回看了许久，最终选了一盏画着青竹的河灯。 叶序年看着他眸中一闪而过的情绪，将河灯接过来，看向摊主：“可以借一下笔吗？” 摊主是个年过六旬的婆婆，手艺精巧，河灯上的图案都是她亲手所画。婆婆一眼便看出叶序年的意图，拿起细长的勾花笔递给他。 叶序年低头将河灯转了一面，几笔便勾勒出一株盛放的晚香玉。明临杞见状问道：“为何不与青竹画在一处？” 叶序年不曾回答，只是画完了花，将笔递还给婆婆，拉着明临杞去了江边。 “殿下，许个愿吧。” 明临杞紧紧拉着他的手，眼里聚了些潮气：“我要你永远在我身边。” 叶序年笑了笑：“殿下，愿望说出来就不灵了。” “可这个愿望只有你能帮我实现。”明临杞固执地盯着身侧比他高出半头的少将军，心中愈发不安，“明日你便要启程去西疆，经此一别，我们又要何时才能相见？” 叶序年不语，俯身与明临杞一同将河灯缓缓放入水中，看着它顺流而去，渐行渐远。 惟愿淮王殿下一生顺遂，平安喜乐，无灾无难。 — 皇城，尚书府。 “叶二将军突然来访，有何贵干？” 宋骐凝视着面前意气风发的年轻将军，眉头微微蹙着。他们只在朝会时见过，并不认为自己与这位将军有何交情。 叶序川是武将出身，说话做事从不与人兜圈子，当即拿出那张盖有荣嘉公主印的纸笺，开门见山道：“在下带荣嘉公主印信前来，见印如见人，宋大人应当明白在下的来意。” 宋骐接过纸笺细细辨认过，确信是表妹真印，微缓了神色：“叶二将军，坐吧。” 叶序川依言坐下，不动声色地悄悄打量着宋骐。此人明明已是过了而立之年，相貌却犹似少年，一身文气。然虽气质儒雅，可城府颇深，并不是个好相与的。 听说他曾有一发妻，前些年难产离世，他独自抚养幼女至今，再未续娶，倒是痴情。 宋骐不是察觉不到他打量的目光，只是并未在意，主动开了口：“叶二将军有何需要我叶家相助之处，直言便是。” 叶序川淡声道：“淮王殿下是我长嫂，亦是荣嘉公主的九皇叔。此事既是由我来说，公主的意思，自是希望宋家归拢淮王殿下，为其所用。” 宋骐修长的手指轻轻敲着桌沿，并不全信叶序川的话：“如此说来，陛下是公主的父皇，公主又有何理由帮衬淮王殿下？” 叶序川早就料到他会如此反问，以宋骐的心思，若是就这样信了，反倒奇怪。 叶序川淡淡一笑，端起尚在热气氤氲的茶杯，仰头将澄澈茶汤一饮而尽：“就凭公主如今身陷囹圄，只有叶家能救得了她。” 宋骐眉头微拧：“将军此话何意？” “慕行已死，滗翎屿密而不发，意在挟持公主，伺机攻打晟颐。”叶序川不轻不重地将茶杯搁回案几上，神色不明，“西疆关口由云家镇守，但陛下忌惮摄政王与云家势力已久，西疆统共有多少兵力，宋大人即使是文官，想必也有所耳闻。” 若北藩军与江州军不出兵驰援，即便云锦澈是战神也无济于事。滗翎屿破关攻入晟颐，不过是早晚问题。 更何况，他们如今还有明月寒在手。 宋骐思索片刻，自是明白其中厉害，但依旧半信半疑：“你可知宋家是什么地位？” 叶序川一怔，似是听到了什么笑话一般，轻轻挑了下眉：“宋大人可知，叶家是什么地位？”
第57章 伺机而动 收到叶序川的回信已是七月底，叶序年早已到达鄞城云府，日日待在书房，与赫连清宥和云锦澈共同商议战事。 “鄞城关一旦被破，绍城定然失守，何况滗翎屿若是故技重施，从栎汕绕路而来也未可知，届时西疆军在绍城被夹攻，插翅难飞。”云锦澈指着沙盘上的地图给他们看，“如此一来，唯有将他们引上木筣山，才是消耗他们兵力的上上之策。” 赫连清宥略一颔首，表示赞同：“滗翎屿族军善水战，若将他们引入山林，木筣山易守难攻，定然会损耗他们大半兵力。” 叶序年站在云锦澈身侧，盯着沙盘思索片刻，道：“若他们绕开木筣山，从南侧直接攻进莨义呢？” “那就再好不过了。”赫连清宥身体后仰，靠在椅背上，神色松懒，“我们想要的，本就是让他们一路北上，攻至平隅城。” 云锦澈闻言看向他，彼此对视会心一笑：“没错，过了莨义就是栾城，他们的目标若是攻下晟颐，必不会往北进入北藩地界。栾城往东南方是洛都，往东北方是滹城。南有江州军，北有皇城守备军，无论他们走哪条路，都避不开我们。” 叶序年了然点头：“还是干爹想的周到。但……战事迭起，百姓又该如何安置？” 赫连清宥眼神黯淡一瞬，沉声道：“敌国侵袭，皇位易主，无论哪一个都会引起战争，更何况两者交叠。但若此战后，能得晟颐数十年安宁，你当如何取舍？” 叶序年沉默半晌：“末将明白了。” 话音方落，书房门被人敲响，南枝焦急的声音从门外传来：“将军，姑娘出事了！” 云锦澈闻言匆忙过去开了门：“霜儿怎么了？” 南枝站在门外，满脸担忧，却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奴婢也不清楚，今日姑娘巡城，带了承宁公子同去，可承宁公子是一人回来的。承宁公子说姑娘独自出了城，奴婢在府门外等了半个时辰，方才凤总兵亲自过来，说姑娘大抵是遇上了滗翎屿族军，还请将军快些过去。” 云锦澈夺门而出，叶序年原本也要跟去，被赫连清宥拦了下来，摘下手令给他：“你且在府上候着，若本王与澈儿五日后还未归来，你便带水营军渡海前往滗翎屿。” 叶序年紧紧攥住手令，莫名不安：“三日。” 赫连清宥沉默一瞬，急着追上云锦澈，便应了下来：“也好，此前你务必守好鄞城，切记不可莽撞。” 云锦澈与赫连清宥快马赶到城外，在山林中停了下来，远处凌乱的马蹄印引起了云锦澈的注意：“夫君你看，那是什么？” 被马蹄踏的坑坑洼洼的沙土间有一道十分细小的痕迹，像是被细绳轻轻蹭过一般。赫连清宥跃下马背，在那些马蹄印旁边蹲了下来。 片刻后，赫连清宥短促地皱了下眉：“是火油的味道。” 云锦澈也跟着下了马，才踩在地上便觉出不对劲：“此处近海，现下又值初秋，正是湿气最重的时候，为何地面这般松软？” 赫连清宥起身拉住云锦澈：“怕是有人在此埋了大量火油，这道细痕应当是放置过引线，只是不知引线为何不见了。” 天色渐晚，夕阳昏黄的暖光斜映进山林，为云锦澈的青墨骑装镀上一层金芒。云锦澈抬眸看着赫连清宥，小声却坚定地下了定论：“此事并非滗翎屿所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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