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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之昙睡到辰时过才迷迷糊糊醒来，无精打采地被明临杞抱在怀里，一声不吭。明临杞喂他喝了半碗清粥，陵朝端了药进来：“殿下，药熬好了。” 明临杞抱着他腾不开手，叶序川见状主动接过药碗，冲叶之昙笑了笑：“昙儿，小叔叔喂你喝药好不好？” 小孩儿还不是很清醒，扭头看着他，轻轻点了点头。 叶序川用小勺喂叶之昙喝了药，小孩儿虽然年纪小，倒是不怕苦，一口一口乖乖喝了下去，眉头都不皱一下。 不多时药碗就见了底，叶序川将空药碗还给陵朝，掏出一块桂花糖塞到叶之昙嘴里，顺便摸了摸他的脸：“末将之前还在想，昙儿与嫂嫂长得这般相像，性子也不像兄长，到底从哪里才能看出他是兄长的孩子，今日倒是明白了。” 明临杞还是不甚习惯他这称呼，却也没叫叶序川改口，相比之下他更好奇儿子哪里像叶序年，毕竟这个问题他想了三年多也没想明白：“哪里像？” 叶序川笑了笑：“兄长就是这样不怕苦的，小时候末将每回喝药都要哭闹，爹娘便用兄长来笑话我。” 明临杞想起叶序年那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模样，不自觉柔和了神色，忍不住想了解的更多些：“他……从小便是这样吗？” 叶序川干脆盘腿坐在了地上，与他话起家常：“是啊，兄长自小就跟旁人不一样，天天板着一张脸，老气横秋的，族学里的孩子都不敢跟他玩，军营里也就只有季家的阿飞哥哥与他交好。” 他说的似乎与明临杞印象中的叶序年完全不同，明临杞微微皱了下眉，低头不语。 在他印象中，叶序年永远扬着一张明媚的笑脸，跟他有说不完的话，也不甚注意什么分寸，总会想尽各种办法来哄他开心。虽然有时蛮横霸道，但那也只不过是太在意他，占有欲作祟罢了。 小孩儿含化了嘴里的糖，瞧着比方才有了些精神，拽了拽明临杞的袖子：“爹爹，昙儿今天还没有练剑。” 明临杞心里一疼：“昙儿生病了，这几日好好歇息，不用习武念书。” 叶之昙乖的很，爹爹说什么就是什么。听爹爹说可以歇息，他又靠回了爹爹怀里，小脚一翘一翘的：“爹爹，我可以去院子里玩雪吗？” 自他出生以来这还是头一回离开江南，小孩儿别的还没顾上看，昨日那场雪倒是叫他惦记得很。 “外面冷，你发了热，出去吹了风就更难好了。”明临杞摸了摸他的额头，温度依旧烫手，“乖，等你好了，爹爹带你出府去玩。” 叶序川闻言从地上站了起来，默不作声地出了房门。明临杞也没问他去哪里，又摸摸儿子的脸：“要再睡一会儿吗？” 叶之昙摇摇头：“我想听爹爹讲故事。” “好。” 待明临杞讲完了故事，叶序川去而复返，手里拿着一个小雪人捧到了叶之昙面前：“昙儿，小叔叔给你做了个小雪人，喜不喜欢？” “哇——”小孩儿从来没见过雪人，顿时惊喜地睁大了眼睛，“小叔叔好厉害呀。” 叶序川笑着刮了刮他的鼻尖：“你阿父更厉害，等他回来，让他带你和你爹爹一起去院子里堆大雪人。” 叶之昙又抬头去看明临杞：“真的吗？父亲也会堆雪人吗？” “……嗯。”其实明临杞也不知道叶序年会不会，但总归应当是不难的。 叶序川看了他一眼：“嫂嫂放心，兄长那么在意你，定会回来的。” 明临杞抱着烧的像个小火炉的儿子，却只觉得寒意从心里渗到了骨血。 叶序年，你一定要活着。 …… — 新年就在叶之昙反反复复的高烧中度过，明临杞每日提心吊胆，生怕他再像上次那样烧上半月。 好在初五早上起榻时叶之昙已退了烧，小孩儿精神满满地从床上坐起来，奶声奶气地对明临杞说：“爹爹照顾昙儿辛苦啦。” 明临杞给他穿好衣裳，亲了亲他的脸蛋：“乖，我们去给祖父祖母请安好不好？” “好！” 明临杞拉着叶之昙去了主院，叶君亦和云潇婉才用过早膳，听说淮王要带着世子来请安，便在茶室等着了。明临杞领着小孩儿进了屋，冲他们二位颔首一礼：“父亲，母亲。” 叶君亦夫妇惊讶不已，不曾想如此孤傲的淮王殿下竟然肯随叶序年改了口，更何况他们夫妻不睦也不是一日两日了。 两人正怔愣着，叶之昙已在他们面前跪了下来，规规矩矩地磕了个头：“叶之昙给祖父祖母请安，祖父祖母新岁安康。” 云潇婉心软的一塌糊涂，亲自过去将叶之昙扶了起来：“好孩子，快起来。” 叶君亦也跟着起身，将用红纸包着的碎银递给叶之昙：“昙儿乖，祖父祖母给你压祟钱，希望我们昙儿平安康健。” “谢谢祖父祖母。”叶之昙接过压祟钱，拱手行了谢礼，转头就把压祟钱给了明临杞，“给爹爹。” 云潇婉忍俊不禁，摸了摸叶之昙的头：“昙儿真可爱，淮王殿下教的真好。” 明临杞淡淡一笑：“一家人不必见外，父亲母亲若不介意，与叶序年一同唤我阿衍便好。” 云潇婉点点头：“哎，好。” 叶序年失踪这些时日，他们夫妇二人也是寝食难安。今日领了叶之昙过来，小家伙说说闹闹的，倒让他们难得轻松了片刻。叶君亦抱着叶之昙去看墙上挂的字画，明临杞与云潇婉跟在旁边看着，时不时被叶之昙的孩子话逗笑。 直至过了辰时，云潇婉才觉出什么不对劲，唤来侍女：“竹儿，阿川今日怎么没来请安？” 竹儿福身：“回夫人，二公子上朝还未回来呢。” “都这个时辰还未回来？”云潇婉看了一眼叶君亦，眼中满是担忧，“莫非是前朝出了什么事。” 话音方落，叶序川便从外头跑了进来，连行礼都顾不上：“爹，娘，殿下，出事了！” 明临杞见他这般焦急，还以为是有了叶序年的消息，心脏顿时揪了起来：“何事？” 叶序川面色沉重：“昨夜滹城失守，传令兵半路被截，消息延滞，今早才知祁王的兵马已打到皇城外了！” “什么！”叶君亦连忙将叶之昙放下，从一旁的剑架上抄起佩剑，“号令南营军，即刻去城楼！” 明临杞将叶之昙推给陵朝，对叶君亦道：“父亲，我随你们一同去。” 叶君亦脚步一顿，神情肃穆：“不行，外面形势不明，无论是为了阿年还是昙儿，你都不能去。” “可我身为淮王，为了晟颐，为了皇城百姓，我必须去。”明临杞呼吸略显急促，“更何况，祁王是我皇兄。” 在场的人俱是一怔。 是了，他们怎就忘了，祁王是先帝第八子，是淮王殿下的兄长。 然而平日里乖的没边的叶之昙突然挣开了陵朝的手，跑过去抱住了明临杞的腿：“爹爹，我也要去。” 明临杞伸手把他拉开，蹲下身来跟儿子平视：“昙儿，外面很危险，不是你可以去的地方，你和祖母在家里玩，爹爹很快就回来。” “不要，昙儿不要离开爹爹。”叶之昙扑到他怀里，力道之大，明临杞都险些被他扑的一个趔趄，“我要和爹爹在一起。” 叶序川在一旁看得心疼：“殿下，世子自小没有父亲陪伴在侧，您是他最重要的亲人。这里是皇城将军府，世子对此处尚不熟悉，他离不开您。” 明临杞眉头紧皱：“可刀剑无眼，一旦打起来便是战场，昙儿这么小，怎么能去这种地方？” 叶序川看着小孩儿眼里的泪，劝道：“殿下，世子不仅是您的孩子，也是兄长的孩子。兄长七岁出征，世子如今虽然年幼，但虎父无犬子，世子是叶家血脉，自然也会有叶家的将门之风。” 明临杞拗不过他们，事态紧急，他不能因这点小事在府中拖延：“罢了，陵朝，去取叶序年的剑来。” 北风萧瑟，画有祁王府印的旌旗被寒风吹动，猎猎作响。士兵列阵城外，剑戟寒光冷冽，少说也有五万之数。 明临杞抱着叶之昙站在城楼上，脸色阴沉：“一路从澧东杀过来，还能留有这般兵力，祁王的人手到底从何而来？” 叶君亦的副将秦寒舟道：“回淮王殿下，四年前东州一乱平息后，祁王销声匿迹，不知所踪。末将等奉旨追查，发现祁王退居远东，一直在暗中招兵买马，韬光养晦。” 明临杞冷冷看他：“既然你们追查已久，为何还是让祁王得了手？” 秦寒舟立刻低头认罪：“祁王势大，澧东又远离皇城，末将等只能偶尔探听消息……” “行了，废话不必说。”明临杞将斗篷拢紧，掩住腰间佩剑也盖住了叶之昙，只露出一个小脑袋，“本王去同他谈谈，若他肯退兵，我们也不必追。”
第44章 兄弟反目 叶之昙不肯离开他，明临杞也不放心留他在旁人那儿，便抱着他出了城门。叶序川带着一队人跟在身后，护他们父子二人。 城门只开了一条缝，又在他们身后重重闭合。明临杞紧紧抱着孩子，径直向队列走去，在阵前停了下来。 明临松坐在马背上，居高临下地望着他，嘴角噙着一抹冷笑：“九弟，别来无恙啊。” 明临杞颔首行礼：“多年未见，八皇兄，倒是与从前大不相同了。” “那也比不得九弟。”明临松意有所指地看了一眼趴他怀里的小孩儿，“本王可没有九弟这般嫁作男妻，生儿育女的本事。” 这话若是放在以前，明临杞听了定会暴怒，才成亲之时，他最忌讳旁人说他是叶序年的妻子。可如今他与叶序年的孩儿都已这般大，又怎会再去计较那些前尘往事。 明临杞并没有如明临松想象中那般恼羞成怒，反而将叶之昙放了下来，拍了拍儿子的肩：“昙儿，这是你八皇叔。” 叶之昙跪下，端正地行了一礼：“臣侄叶之昙给八皇叔请安。” “叶之昙？”明临松看着那长相与明临杞一般无二的孩子，眉头轻挑，“这叶少将军真是好本事，竟能将九弟的心笼络至此。晟颐历朝历代，还从没有皇室血脉随了外人姓的先例。” 明临杞将孩子扶起，俯身拍去他膝上的尘土，又把他抱了起来：“叶序年是臣弟的夫君，是昙儿的父亲，昙儿自然应该姓叶，入叶家族谱。” “下贱。”明临松鼻息轻嗤，“你今日来，该不是为了给本王看你这幅落魄样子吧。” 明临杞淡淡抬眸，视线扫过他身后的五万澧东军：“八皇兄久未进宫朝拜，今日这阵仗，未免太大了些。” 明临松把玩着马鞭，轻笑一声：“想必用不了多久，便需九弟进宫来朝拜本王了。” 叶之昙许是被抱的久有些不舒服，动了动身子。明临杞换了个姿势抱他，从荷包里拿了块糖喂给他，又摸摸儿子软白的小脸。明临松看着他哄孩子哄的如此娴熟，更觉不堪入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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