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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临析瞥向他，目光幽深：“何事？” “东州乃祁王藩地边陲，此番叛乱虽是州郡官兵起事，但若祁王有心，何至难以镇压，须得朝廷出军驰援。” 叶序年看了一眼季延飞，对方立刻会意，从衣襟里掏出一截羽箭头递给内侍，将其承给圣上。 “此箭虽与寻常官兵用箭形状相似，但所用材质远在其上。东州总兵已经招认，他们的兵器来源除却朝廷发放之外，另有他处。” 明临析拿起箭头，指尖轻轻摩挲：“少将军的意思是，祁王私铸兵器，意图谋反？” 叶序年当即又跪了下去：“末将不敢断言。但，此事确有蹊跷。” 明临析微微颔首：“祁王之事，朕自会派人去查。此番你平定东州有功，理应受赏。” “朕记得你今年已有十八，该是成家的年纪了。”说及此处，明临析意味深长地笑了笑，“朕幼弟杞儿，承皇家恩泽，贵为淮王。虽虚长你些年岁，但若许给你做夫人，也是叶家之幸。” 叶序年蓦地睁大了眼，连忙叩首：“末将不敢高攀淮王殿下。” 明临析笑意不减：“想必此时，圣旨已送到将军府了。” 想不到明临析心意已决，叶序年便也不再推脱，只道：“陛下看重末将，愿许淮王殿下与末将成婚，实乃叶家殊荣。但既是与淮王殿下成婚，末将有一不情之请。” 明临析略显惊讶，却也想听听他要说什么：“讲。” “末将自请跟随淮王殿下，于洛都成婚。” 御案后安静了片刻，明临析端起茶盏抿了口茶，才复又开口：“若是去洛都，往后皇城禁军的兵权便传不到你手里了。” 叶序年低着头，语气不卑不亢：“叶家世代掌管兵符，日后自有家弟承接。” 直到行至城东鹤鸣街，叶序年还在恍神，仿佛这歪打正着的赐婚旨意只是他的幻想。倒是季延飞跟着他感慨了一路：“真羡慕你啊，被圣上赐了婚，此次回家不必再听父母催促亲事了。” 叶序年回过神：“怎么，季大人又催你了？” “他哪日不催？今日听闻我回来，不知安排了多少姑娘在府里等我呢。若你即将成婚的事传到我家，他们还不知道又要如何数落我。”季延飞叹了口气，“不过话说回来，皇室女眷诸多，陛下为何要赐你男妻？” 他说着悄悄压低了声音，“虽说淮王殿下尊贵，可也不是人人都受得了男妻。不过阿年，你当真想好了，要随那淮王一起去洛都？” 叶序年心中窃喜无处诉说，毕竟他与明临杞那些私情并无人知晓。如今得了便宜还卖乖：“我幼时曾与淮王殿下有过一面之缘。淮王清朗俊逸，肖似其母，也算是不可多得的美人了。若能娶之为妻，也算妙事一桩。佳人在怀，总比打打杀杀的好。” 季延飞觉得有趣：“你还见过贵太嫔？” “自然没见过。”叶序年一笑，“听我干爹说的。” 回到将军府，叶序年远远便瞧见自家爹娘等在府门，还有先他半个时辰回府的弟弟叶序川。叶序年翻身下马，几步奔了过去：“爹！娘！” 他作势便要往他娘怀里扑，被他爹叶君亦给拦住了：“跪下。” “夫君消消气。”云潇婉上前一步，替叶序年求情，“阿年才刚回来，还受了陛下封赏，无论如何也不能跪在此处。” 叶君亦性情温和，从不轻易动怒。即便如此，也是对夫人听之任之，揽了人往前厅走去。 叶序年连忙凑到叶序川身边：“发生何事？” “我还想问你呢，哥，你何时搭上了淮王殿下？”叶序川小声窃窃道，“方才我回来的时候，正碰上陛下身边的蔺公公来宣旨，说是将淮王殿下赐给你做夫人。” 几人一同进了前厅，叶君亦揽着云潇婉在主位落座。叶序年卸了战甲乖乖跪下：“爹，娘，儿子知道你们想问什么。可这是圣上的旨意，儿子也无法抗旨。” 叶君亦冷哼一声：“若当真只是圣旨，我自不会管。我且问你，回皇城的路上，你中途去了何处？” 叶序年立刻看向站在云潇婉身侧的叶序川，叶君亦重重拍桌：“看你弟弟作甚，说！” 叶序年低着头不肯回话，叶君亦遣散屋中下人，只留他们一家四口：“我问你，你与淮王殿下，是否早有私情？” “爹！”叶序年猛地抬起头，却不知如何辩解，“我……” “你这个孽障！” 叶君亦拍案而起，欲唤来小厮动家法。云潇婉忙将人拦住：“夫君，处置阿年事小，若传到陛下耳中，以为咱们叶家不满与淮王的婚事就不好了。” 叶序川也帮着求情：“是啊爹，况且嫁娶之事本就不由己身，大哥能与心悦之人结亲，这是喜上加喜的好事。” 叶君亦被这两个儿子气的头疼：“我叶家世代掌管兵符，守护晟颐，为皇室尽忠，但绝不沾染皇室之事。你此番与淮王结亲，是要置叶家于何地？” 叶序年理直气壮道：“此事儿子考虑过了。今日在昭乾宫，陛下提及赐婚一事，儿子已向陛下承诺，与淮王殿下在洛都成亲，此后便与淮王一同在江南藩地生活，绝不牵连叶家半分。” “你倒是想的周全！”叶君亦大手一挥，“给我滚出去！” 待两个孽障滚了，云潇婉才扶着叶君亦往后院去：“圣旨已下，便是阿年不愿也无用，夫君何至于动这样大的气。” 叶君亦深深叹了口气：“你还记不记得，当年西疆一战，阿澈曾被南郗二王子劫走？” 云潇婉点了点头：“自然记得。当时摄政王身边的韶将军带着煜儿传消息回来，我还担心了好些时日。” 两人回到房中，叶君亦在桌案旁坐下，揉了揉眉心：“当年淮王还只是九殿下，少年心性，不顾自身安危也要去救阿澈回来。在西疆的那大半年，他对阿澈无微不至，我早在那时便看出，淮王心中对阿澈有情。” 云潇婉微惊：“可他们是表兄弟，亦是师生…” “那又如何，情之一字最是难解。”叶君亦满面愁容，“淮王殿下多年未娶，必定是难忘故人。我方才瞧阿年的样子，想来淮王对他无甚情意。虽说如今并不忌讳男妻，可淮王毕竟是先帝之子，又是下嫁咱们阿年，只怕他们二人往后的日子不会好过。” 另一边，叶序川被叶序年一路揪着耳朵回了西苑：“哥哥哥，真的不是我！我真的没有跟爹娘告状…疼——” “哥什么哥，母鸡下蛋呢。”叶序年松了手，把人甩在门廊里，“不是你告的状，那爹怎么会知道我中途去了洛都？” 叶序川一屁股坐在廊下：“哥，你是不是傻了啊，你此次出征带的那支可是南营军，哪一个不是爹爹带过的兵？想找个给他通风报信的还能找不到么。” 叶序年哑然片刻，抬手揉了揉叶序川的耳朵：“抱歉啊，错怪你了。” “行了哥，跟我你还计较这个啊，从小到大你帮我挨了多少打。”叶序川拉他坐下，“可是你真的想好了吗，跟着淮王殿下去洛都？” 叶序年靠在廊柱上，翘起腿：“我自小心悦淮王殿下，本想着能时不时去洛都见他一面，这样过一辈子就挺好的。如今陛下赐婚，乃是意外之喜，我理应珍惜。” 他说着搭上叶序川的肩，将弟弟揽了过来，“但我与淮王成亲是陛下赐婚，不得纳妾不得和离。既无法留后，也就不需占着主家。待你娶妻生子，叶家的一切便都是你的。” 说到此，叶序川忽然灵光一闪，神神秘秘地凑到叶序年耳边：“我听说，民间有种药，只要夫夫二人一同服下，圆房后便可使男妻有孕。” 叶序年眉头一跳，推开了叶序川：“你小小年纪，从哪听说的这些东西？” 叶序川见他不信，拽着他还要说：“哥，你还记不记得从前同我们一起上族学的蒋公子，眉清目秀的。咱们去东州之前他才与陈家公子完婚，今日我便听府里的小厮说，陈家前些日子刚办了满月酒，那孩子便是蒋公子所生。” 叶序年听不下去，起身要走，又被叶序川给拉了回来：“哎呀，你别一副嫌弃模样，男妻生子现在本就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只是那药不寻常，也不知陈家是从何处讨来的。” “这些事不劳你操心，叶家传宗接代今后只能靠你了。”叶序年拍拍叶序川的肩，挣开了他的手。
第3章 云府再遇 恰在明临杞启程前日，圣旨传到了淮王府。明临杞听完浑身僵硬了片刻，遂叩首谢恩领旨：“臣弟谢陛下恩典。” 蔺公公亲自上前将他扶了起来：“殿下在洛都多年，陛下心中万分挂念，此次特命老奴前来宣旨，也是替陛下看望殿下母子二人。” 明临杞攥着圣旨，看不出是喜是忧：“有劳皇兄挂心，本王在洛都一切安好。” 寒暄几句过后，明临杞送走了蔺公公。前脚才踏进雅月轩，便将圣旨重重摔在了地上。 陵朝连忙去捡：“殿下，使不得啊。” 纯贵太嫔也跟着进来，脸色更是难看至极：“陵朝，你去厨房吩咐他们做些清火的小食给殿下备着。” “是。”陵朝将圣旨妥帖收好，福身退下了。 待大门合上，明临杞一拳砸向桌案，胸口剧烈起伏，即便强忍也难掩怒意：“从小到大，我对皇位从未有过半分觊觎之心。我守江南藩地九年，皇兄竟还要这般折辱于我！” 纯贵太嫔纵然愤怒，却也怕他气坏了身子，轻抚他的肩膀让他坐下：“明临析近些年愈发多疑，叶家手握兵权，又与摄政王府交好，明临析自然对叶家有所忌惮。” 明临杞冷笑一声：“打压叶家有千百种方法，何必选了此法。他将我嫁与叶序年为妻，是摆明了要欺压于我。如此一来，我便先是叶家少将军夫人，再是亲王。” 明临杞越想越气，干脆将桌案上的茶盏灯台尽数掀翻在地。雅月轩内一阵叮咣巨响，把门外的仆从吓得皆是胆颤。 午后，陵朝进来帮明临杞收拾行囊，瞧他脸色不好，宽慰道：“殿下，恕小的多嘴。您与叶少将军的事旁人不知，但小的看在眼里，少将军对殿下是真有情意。何况少将军愿为殿下主动放弃皇城兵权，陪殿下守在洛都，可见用情至深。” “情？”明临杞怒极反笑，“他对本王何尝有情，不过仗家势欺人罢了。他父亲是前朝大将军，又认了先生做干爹，便是摄政王也护着他。不似本王，虽守着江南七州藩地，但手中并无实权，他知本王奈何不了他，才敢如此放肆，屡屡以下犯上。” 陵朝知主子是真的动了气，便不再劝，只在心里默默叹息。 这淮王府，日后怕是有的闹了。 — 七月二十三，安霖世子云司煜与御史家嫡长女黎念大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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