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深玄:“……” 他昨夜想了一晚上同诸野有关的事,到了深夜才睡着,脸色想来也不可能太好。 谢慎又很是感慨:“在江州时,你脸上还是圆嘟嘟的——” 谢深玄咳嗽一声,道:“那时我还未弱冠,与现在当然不同。” 可谢慎还是执着:“这京城水土不养人,深玄,你还是随我回江州吧。” 谢深玄已习惯了谢慎几句话便要绕到此处,或者说在他家中,除了他父亲很支持他留在京中外,其余人总担心他一人在京中遇着什么事,照顾不好自己,又觉得这官本是没必要当的,谢深玄没他父亲的大志,行事又总是招人恨意,倒不如在江州家中待着当他的少爷。 谢深玄只是笑着摆摆手,一面请谢慎往前走,一面道:“今年有小宋跟在身边,倒已好上不少了。” 他忽然提起了小宋的名字,令谢慎不由一怔,侧眸看了他一眼,倒是什么也没有说,只是笑了几声,便在等谢深玄之后的回应。 可谢深玄这兄长每每面对谢深玄时,总像是恨不得有几百句话要同他说一般,怎么都停不下来,如今这笑声听起来倒还显得不怎么自然,总令谢深玄觉得……他像是在心虚。 想到此处,谢深玄稍稍侧眸,朝着自己的马车处扫了一眼,正见诸野稍稍挑开一些车帘,从马车内朝外偷看,似乎想弄清他们究竟在谈些什么,谢深玄倒也不避讳,他干脆请谢慎同他一道朝他的马车处走,一面却又忍不住在心中觉得……诸野这幅战战兢兢偷看的模样,倒还显得有些可爱。 谢深玄只摆着衣服随口闲谈般的模样,道:“多亏兄长您当初亲自挑选了小宋,还送他进了京,他倒是比先前那几个小厮都要好一些,聪明伶俐,行事也要周道不少。” 谢慎又顿了顿,见谢深玄在等他回应,他方笑道:“毕竟也在我身边待过一段时日,我自然是令身边最得力之人来助你了。” 谢深玄唇边笑意加深,他们已到了马车一侧,谢深玄便直接随意指了一名马车边上候着的谢府仆从,道:“小宋,大少爷都这么夸你了,你倒也不知同大少爷问好道个谢。” 谢府仆从:“?” 谢慎便也朝着那名谢府仆从哈哈一笑,还伸手很是亲近拍了拍那名谢府仆从的肩,道:“不必如此客气,小宋啊,你我已有段时日未见了——” 谢府仆从:“?” 马车内还在偷看的在诸野:“……” 谢深玄唇边笑意更浓,道:“兄长,我好像忘了一件事。” 谢慎看着他笑,自然也跟着露出笑意,还显得很是欢喜:“怎么了?” 谢深玄:“小宋今日好像并未随我出城。” 谢慎:“……” 谢深玄:“原来大哥您连自己身边的‘得力之人’长什么都记不住啊?” 谢慎:“……” 谢慎开始紧张。 他飞速思索应当以何等借口度过此事,可谢深玄已收了面上的笑,拉着谢慎的手腕,直白说道:“先同我上马车。” 谢慎:“这……我……深玄啊,我近来眼睛有些不太好,方才我也未曾细看……”眼擅亭 谢深玄已对他做了个请的手势,自己挑了车帘先一步登上那马车,这车帘一掀,谢慎自然见着了里头还坐了个无奈以手挡脸的诸野,而他将谢深玄所言之事与诸野连在一道,心中自然便明白了谢深玄方才那几句话究竟是什么意思。 他再一看谢深玄面上的笑……兄弟这么多年,他自然对谢深玄极为了解,他方才怎么就没注意到呢,谢深玄这么笑,十之八九是要开始搞事了,现在连诸野都在场,那邀他上马车还能是为了做什么?自然是车帘一放,马上就要开始清算啊。 可此事的确是他做错了,无论如何,谢慎也只能硬着头皮爬上这马车,紧张在谢深玄与诸野对面做好,看谢深玄放下那车帘,他方勉强对着谢深玄笑了笑。 谢深玄也对着他笑,道:“大哥,你自己解释吧。” 谢慎:“这……此事……” 谢慎不住去瞟诸野,他不知诸野究竟还有什么安排,也不知自己该不该就这么将此事说出来,而诸野至此方才缓过心神,深深吸了口气,觉得此事因他而起,也自然应当由他来解释,道:“小宋这件事——” 谢深玄打断他:“你闭嘴。” 诸野:“……” 谢深玄:“让我大哥说。” 诸野:“……” 诸野自然以为谢深玄是生气了。 他瞥了好几眼坐在他身边的谢深玄,想确认谢深玄到底是不是在生气,谢深玄大约是觉察到了他的眼神,便还是收回目光,极力压低声音,与诸野说:“我知道这是皇命,你不能为此开口,可我兄长却可以。” 诸野身为指挥使,的确不该违抗皇命,就算皇上出于少年情谊,一时不会在意诸野的抗命之举,可时日若长,一旦积累下去,必然要引出嫌隙。 可皇上可没有令他兄长不开口,也没有让谢深玄不去胡思乱想,谢深玄自己猜出来的可不算诸野泄密,而诸野又不愿同他说,他自己猜出来的这还不能多有几分怨气,多去骂皇帝几次啊? 谢慎坐立不安,他看得出来,谢深玄似乎已同诸野通过气了,今日诸野绝不会开口,此事他只能自己坦白,老老实实与谢深玄认错,或许还能令谢深玄待会儿少生点气。 于是谢慎叹了口气,还是一五一十将此事说了出来。 “年初之时,高伯写信回家,说你在京中遇刺伤重。”谢慎叹了口气,说,“爹娘与云妹都想入京,我本已安排好了车马,可诸大人的信随之而来,同我们说了你在京中的情况,并说玄影卫会派人保护你的安全,只是此事……需要我们配合。” 谢深玄微微挑眉,问:“是小宋?” 谢慎:“……是小宋。” 他说完这话,便不由垂下了脑袋,显然因自己在此事上瞒了谢深玄太久而满是愧疚,可谢深玄所想得却是另一件事,他皱眉瞥了一眼身侧的诸野,再看了看面前的谢慎,终于找到了此事之中的不对之处,他不由问:“哥,他就写了这么几句话,你就信他了?” 他怎么记得小时候母亲教兄长与阿姊从商,打头第一句话便是天上不会掉馅饼,不要随意相信他人莫名的好意,诸野只写了一封信,谢慎就这么配合,他难道没听过朝中风闻,传诸野与严端林可能会有联系……难道他就不怕这是什么针对谢家的陷阱吗?! 可谢慎摆出一副不明白谢深玄这话语含义的模样,反是极为不解说:“可他是诸野哎……” 谢深玄:“……” 谢慎:“哪怕天下所有人都想害你,他也不可能会害你吧? 谢深玄:“……” “深玄,不是我说你。”谢慎重重叹气,“亏你还从小便与诸野关系好,就这么点小事,你怎么到现在还没看透呢?” 谢深玄沉默许久,方才小心翼翼抬起头,侧眸去看坐在自己身边的诸野。 他与谢慎当面谈论了这么久诸野,诸野却始终一声不吭,好似自己已不在此处了一般,直到方才谢慎说了这么几句话,他方才有些耐不住一般将目光转向了马车的角落,看似未曾听见他二人交谈,可谢深玄却分明看见——诸野的耳尖,好像稍稍有些泛红。 他心中轻有悸动,倒像是偷偷窥见了一丝隐秘,瞥见了一点他从来看不懂的诸野外露而出的情绪。 可谢慎就在他们对面,他总不好一直盯着诸野看,于是谢深玄又匆匆收回目光,再刻意清一清嗓子,看向谢慎,问:“你们收到诸野写来的信……然后呢?” “而后我便同你写了信,说我身边有一名随侍可以入京。”谢慎叹了口气,道,“之后诸野接连来信,劝我们莫要再派人入京了,他担心严端林针对谢家,毕竟爹当年也做过不少令人记恨之事……” 谢深玄:“他担心你们在路上遇险?” “是,入京路途遥遥,那时又恰在危险之时。”谢慎想起那段时日,不免又忧心看了谢深玄几眼,说,“可娘亲实在担忧,执着要入京看你情况,我们本难以劝阻,后来还是诸野写了信,说他会在京中照看你,娘亲才打消了入京的念头。” 谢深玄不由挑眉,只觉诸野这么长时日来一直与他家中有联系,他家中好像每个人都知晓,却偏偏没有人同他说过此事。 他那时还觉得诸野厌恶他,因此将诸野列为京中他最不愿意去见的那个人,见着诸野便觉得心中惊慌,若兄长早同他写信说过诸野究竟都为他做了什么事,只怕在那时他便已经同诸野和好了。 谢慎:“之后诸野一直来信说明你的情况,倒比高伯还要来得频繁一些” 谢深玄:“……” 诸野把目光移得更远了一些。 谢慎又道:“娘亲本来万分担忧,可想着诸大人也在京中,便渐渐放心了。” 谢深玄:“……” 谢深玄终于忍不住开口:“他给你们写了这么多信,你们倒是一句也不曾和我说过。” 谢慎有些惊讶:“啊?原来你不知道啊?” 谢深玄:“……” 谢深玄回眸去看诸野。 诸野这才略有些紧张垂下眼眸,低声说:“此事……我……” 谢深玄抬起手,止住了诸野接下来的话语:“你不必说了,我明白。” 诸野:“……” 谢深玄转眸看向谢慎,挑眉道:“他有皇命难违,哥,你们可没有啊!” 谢慎:“……” 谢深玄:“你们若是早些同我说便好了,此事我又不是不能答应——” 谢慎终于忍不住打断谢深玄的话,反问:“你能答应?” 谢深玄:“我为何不能答应?” 谢慎:“我若同你说了,你只怕一开始便会拒绝吧?” 谢深玄:“……” 他顺着谢慎的话语,仔细想了想这件事。 若在年初之时便同他说,玄影卫要派人来谢府贴身保护他的安全,那他会怎么想? 他十之八九会拒绝,完全不想同玄影卫和诸野扯上关系,还会觉得诸野此举像是公私不分,很值得他上疏同皇上骂一顿。 “这些年来,这种事难道还算少吗?”谢慎重重叹了口气,“以往娘亲只要在信中提到诸野,你便会有一月功夫不回信,还非得多写信哄你几次才能劝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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