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诸野这般从不为他人题字的朝中要员,若为临江楼提了字,便是破天荒头一遭,往后只怕几个月,只要有人想看临江楼内收藏的字画墨宝,这掌柜的都要带人去诸野的字面前绕一圈,告诉他们那玄影卫的诸指挥使,初回为人题字,便在他们临江楼中。 谢深玄的字画,在临江楼内悬挂有多幅,诸野字迹如何,同他的字一比对便有结果,想来来此处的客人见了便会有疑惑,不明白他二人的字为何如此相似,再想想谢深玄与诸野传闻的关系——此事已十分明了,谢深玄相信客人们心中都会很有想法的。 果真见诸野写了几字后,这临江楼掌柜已露出了些讶异神色,先看看沉默不言的诸野,再看看面上带笑的谢深玄,终于露出了十分会意了然的笑。 “哦,原来二位大人,咳咳……”掌柜顿住话语,道,“早就听说二位大人……咳咳,今日一见,果真如此啊!” 诸野:“……” 不,什么啊!你把话说完再走!
第141章 偷听 掌柜面上带着些许暧昧笑意, 拿着诸野的题字下去了。 诸野这才蹙眉回眸去看谢深玄,他总不好真怪谢深玄故意逗他,只好自己憋着闷气, 移开目光,还觉得很有些委屈。 谢深玄喜当然不可能同他解释自己的用意, 见他露出这般神色, 谢深玄倒还要故意继续去逗他, 道:“诸大人,同我字迹一般,难道是什么很见不得人的事情吗?” 诸野:“……” 谢深玄:“反正此事朝中已无人不知了, 外传便外传吧,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 诸野:“……” 谢深玄似乎还想再说些什么, 可外头已传来了脚步声响,夹杂着裴麟那明显已激动过头的语调, 道:“方才那店伙计说过, 先生应当已到了此处了——” 他自雅间未曾完全关上的房门外探头进来, 面上带着热情洋溢的笑,正要同谢深玄问好打个招呼,却又瞥见了谢深玄身边的诸野,不由一僵,想来是店伙计忘了告诉他诸野也随谢深玄一道来了。 裴麟登时便拘谨了起来,规规矩矩将脑袋缩了回去,在外头敲了门, 等谢深玄应答后方才敢踏步入内,而他身后跟着同他一道过来的几名学生, 各个也同他一般拘谨,显是因为今日诸野在此, 他们便怎么也不敢放开了。 谢深玄倒还不急着让人上菜,只说他还请了其余人来此,大家先坐着喝喝茶,再等一等,于是又过片刻,先是伍正年乐呵呵他进门,而后便是赵瑜明与那几名礼部大人结伴来了,最后门缝中溜进鬼鬼祟祟的兰书,只敢坐在这屋中最角落的位置,连一眼都不敢朝谢深玄与诸野那边多看。 至此谢深玄想要宴请的人便都已到场了,临江楼端上早已备好的菜式,谢深玄令小宋拿来了谢府内厨娘酿好的酒,说反正明日太学休假,今日稍稍放纵一些并无不可,令人一杯杯传过去,他也给自己倒了一杯,盯着那酒盏稍稍沉默了片刻,还是笑着将自己的酒换给了诸野,道:“诸大人今日总该舍命陪君子,也同我们一道喝一杯。” 诸野蹙眉盯着他,过了半晌,却也不曾拒绝,只是说:“饮酒伤身,你少喝一些。” “我可憋了快半年了。”谢深玄又为自己倒了杯酒,道,“年初到此时,不是受伤便是生病,滴酒未沾,已快要将我馋死了。” 他当然只是玩笑,他本无酗酒的恶习,可今日心情这般好,他倒确实还是多喝了一些,宴席过半,谢深玄便已有些微醺了,再看看其余人,倒比他还要开心,众人已闹作了一团,应当难以分心再去管他做了什么,他便推开了身后对着江景的那房门,朝外头的楼廊走去,想去外头吹一吹风,多少散散酒意。 而今四月都已过半,天气早就不凉了,外头的江风倒正舒服,谢深玄倚着楼廊朝下看,临江楼中人来人往,下头的小院内倒也聚了不少人,而后好似只过了片刻,便有人自那雅间中出来,走到了他身侧。 谢深玄侧眸朝后一看,这人果然是诸野,只不过诸野不曾说他为何来此,他一时便也不曾主动开口说话,只是依旧沉默着去看眼前江景,过了好一会儿,谢深玄才摇了摇头,道:“诸大人,我本有些话想要同你说。” 他有些步履摇晃,此处又在楼廊之上,诸野大约是担心他酒醉摔倒,匆匆伸手要去扶他,指尖碰着了谢深玄的手腕,谢深玄却又缩回了手去,还有些紧张瞥了眼身后大敞的门——他私下爱逗诸野是一回事,在这么多人面前和诸野亲近又是一回事,特别是这些人中还有赵瑜明,他可不希望今日之事明日便化作信件传到边关裴封河耳中。 诸野怔了怔,顺着谢深玄的目光朝后一瞥,大约明白了谢深玄的意思,便请谢深玄朝楼廊另一侧走了几步,一面问:“你要说什么?” 谢深玄清了清嗓子,倒是接着酒意,这才鼓起了些勇气,道:“诸大人,这几日您并不曾回家,或许还不清楚。” 诸野耐心等着他往下说。 谢深玄道:“前几日您府中的地砖便已尽数修缮完毕了。” 诸野点头:“嗯。” 可谢深玄已不打算继续往下说了,他抬眸去看着诸野,似乎他该说的话至此便已结束,接下来他应该等待诸野的回复了,可诸野不明白谢深玄的意思,他家的地砖怎么了?谢深玄为什么摆着这么一副意味深长有话不好出口的模样,还特意要找个无人之处来同他说话? 诸野满心茫然,只是蹙眉,谢深玄也不知他到底听没听懂,谢深玄只好再接着酒意带来的勇气,说得再直白一些,道:“您……您还住在我家中。” 诸野:“……” 谢深玄:“那地砖已翻修完了……” 诸野:“……” 诸野露出些惊讶神色,好似已明白了谢深玄的意思,却又不敢想谢深玄竟会这么同他说,他微微张唇,不知自己该不该同意,谢深玄却耐不住这性子,他见诸野沉默,自然以为自己是自己想说的话还不够直白,诸野可是个傻子,他若不说得直接,诸野只怕到死都参不透。 谢深玄深吸了口气,几乎与诸野在同时开了口。 谢深玄:“反正诸府无人照看,您不若还是留在我家中吧。” 诸野:“我知道了,我明日便搬走。” 谢深玄:“……” 诸野:“……” 谢深玄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个极为生硬的神情,道:“您要搬走?” 诸野:“我……不是……我以为……” 谢深玄:“您竟然想搬走?!” 诸野:“我不是这个意思……” “那你搬走吧!”谢深玄冷笑,“不要再回来了!” 诸野:“……” - 诸野这辈子没这么恨过自己这张嘴。 他跟在谢深玄身后,干巴巴同谢深玄道歉,可除了我知错了之外,他很难再憋出第二句话,而谢深玄似乎也不想回到雅间内去,他只是气得在外头的楼廊上来回踱步,而诸野眼巴巴跟在他身后,一遍遍同他认错。 可谢深玄怎么也压不下心中那恼怒,他瞪了好几眼诸野,好容易稍稍压下了些许怒意,却依旧还是不怎么想要去理会诸野,只是站住了脚步,忍着那愠怒,沉着脸色朝楼廊下看。 诸野有说不出的慌乱,仍在支支吾吾说那几句他用来道歉的话语,谢深玄的心思却已不在此处了,他稍稍怔了片刻,又探身朝楼廊下看了看,这才颇为惊讶回眸,打破了此刻他与诸野之间近乎僵滞的氛围,问:“那是唐同知?” 诸野巴不得谢深玄早些绕过此事,他自然对谢深玄的发问极为积极,他也急忙朝下看去,唐练正站在这临江楼下,穿了身官服,看起来像是有公务来此,保不齐还是来寻诸野的。 可此刻唐练正在同一人说话,那人身形被唐练遮挡,第一眼看去,倒是看不出那是什么人,可谢深玄还是忍不住皱着眉哼了一声,小声道:“都休假了,还不让人有片刻安宁。” 诸野:“……” 这话他显然是为诸野说的,谢深玄分明还在生气,却又冒出了这么一句话来,令诸野不由稍显惊讶,正想着要不要趁此时机,再同谢深玄道个歉,谢深玄却已万般讶然道:“那是……小宋?” 诸野一僵,急忙探身朝下看去,唐练果真光明正大地站在临江楼的院中与小宋说话,这两人好像还未觉得半点问题,他二人偏还凑得那么近,看着便像是正在密谋何事一般,只怕无论在何人眼中,都要显得极不对劲。 而此事偏偏又叫谢深玄看见了,诸野实在难以料想此事结果,谢深玄可还在生他的气,这么一眼下去,他怕是哪怕今晚跪在谢深玄屋中,都已难消谢深玄的怒意了。 于是诸野匆匆朝后退去,道:“唐练应当是来寻我的,我先下去看看。” 他说完便要开溜,这举止明显有些不太对劲,谢深玄蹙眉盯着他飞速离开的背影,还是放不下心来,便也跟着离了雅间,打算去临江楼楼下看看究竟出了什么事,就算真无事发生,他也可以让唐练转告皇上一声,如今人都已在休假了,狗皇帝,不要再上门找事了! 诸野的脚步太快,谢深玄实在跟不上他,可好在他知道唐练究竟在何处,便也不觉着急,他先下了楼,绕过这二楼最后一处拐角时,却又瞥见楼下竟然还有几个熟悉面孔,那是甲等学斋的先生汪退之与另外几人,正聚在一张桌上饮酒说话。 他们大约也是在考后外出相聚,只不过没有谢深玄那夸张的财力,临江楼内光是菜式便已价格不菲,雅间更是极为昂贵,他们显然去不得雅间,便只能在这一楼的角落处在找个地方聚着吃饭。 谢深玄懒得理会他们,本想直接走过,却隐约听得他们似乎正在谈论什么同玄影卫相关的事项,他不由稍稍停顿脚步,竖起耳朵,仔细去听。 “……小严大人可说过了,这半年试皇上极为看重,或许会令玄影卫来监考。”一名甲等先生说道,“那玄影卫同谢深玄关系匪浅,十之八九要偏袒这姓谢的。” 谢深玄不由挑眉,有些想直接露面将这些骂一顿。 他与诸野怎么了?他与诸野是有私交,可他们都是正人君子,才不会同这些甲等的废物一般,成日只想着靠这些迎来送往的手段获取便利。 另一名太学先生这时才点了头:“是啊,他们若给谢深玄行了方便,你我岂不是要吃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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