令歌整个人全部潜进水中,让长发漂浮在水面。希望可以逃避一切烦恼。气不够用的时候他又会浮出水面,深吸一口气又重新埋进水里,周而复始,从前在遇仙山时,他常常如此练习气息。 来来回回不知多少次,令歌整个人还埋在水里的时候,突然听见水面上传来令楷的声音。 “令歌?” 令歌闻声,心中一惊,当即从水中抬起头,只见令楷正站在不远处的屏风旁边,手提一桶热水,目光疑惑而含笑。 此时,从令楷的角度看过去,一滴滴晶莹剔透的水珠正在令歌俊秀的脸庞上滑落,如瀑布一般的黑发也留黏在洁白的肌肤上,黑白相间恰到好处,同时,透过水面,还能隐隐约约看见令歌白皙的身子,引人遐想。 令楷知晓非礼勿视,于是他垂下眼眸,不再看令歌,只是一想到令歌手足无措的神情,他就忍不住地笑出声,问道:“令歌在水里做什么?” 令歌不知如何回应,只觉得自己大窘到无地自容,他顿时抱着自己的身子缩成一团,只留一个头露在水面,皱着眉头反问着令楷:“你……你怎么进来了?” 令楷神色镇定自若,一边提着热水走上前,一边说道:“见你许久不出来,怕水冷了,特意进来给你添热水。” 令歌见他上前便连忙往后退,却发现自己已经无处可退,于是语气颇为慌张地说道:“放在那里,我自己来就好。” “无妨,我亲自给令歌你添热水,”令楷继续往前走到桶边,一边添置热水,一边说道:“放心,我只是添热水,又不会加害于你。” 令歌闻言,脸颊一红,这倒是显得自己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于是他将头更低了下去,只在水面浮出半个脑袋。 见令歌如此,令楷不免一笑,添上热水离去时,他又忍不住笑着说了一句:“我们两个大男人不必如此害羞,而且令歌胸前的月牙胎记甚是好看。” 令歌听他这么一说,脸更是通红,瞬间整个人全埋进水里,水面直冒泡泡。 令楷见状无奈摇头一笑,嗓音颇为得意,只听他解释道:“放心,我不会往外说的,我先出去了,你有事叫我就好,我会一直在门外。” 令楷离开后,令歌重新浮出水面,在热水里他实在无法冷静下来,只觉自己的脸颊已经完全变成火炉,可以将整桶热水尽数烧开。 等水快冷的时候,他听见了外面的令楷问道:“令歌你还需要添热水吗?” “不用!”令歌赶忙大声回应道。 语毕,耳力过人的令歌便听见屋外的令楷扑哧一笑。 令歌眉头一拧,立马从水里跳出来换上了那件天青色衣裳,穿上衣裳之后,令歌发现这身衣裳在光线之中熠熠生辉,上面绣着些许银色竹叶图案,绣法极其精致漂亮,布料也是上好的,想来是令楷这位飞贼从哪位达官贵人家顺来的。 他往周围看了看,发现令楷已经给他在桌上备上了干毛巾,于是他便用毛巾将长发拭干。 一走出房间,令歌就看见令楷温柔的背影,如玉树一般立在前门,正独自一人望着门外的秋雨如烟。 令楷闻声,转过身来,霎时目光一滞。只见令歌一身青衣,披着长发,尽显身姿颀长,脱俗绝尘。 “怎么了?”令歌见令楷凝视着自己,便将自己从头到尾打量了一遍,并未发现任何异样。 半晌,令楷回过神来,悠然一笑,缓缓地朝着令歌走了过来,说道:“没怎么,只是我从来没有见过令歌身穿青色,如今一见,果真是铅华洗尽,珠玑不御。” 面对令楷毫不吝啬的夸赞,令歌一时不知该如何接话,只是说道:“快些把书还我。” 令楷摇头,缓缓地说道:“不急,外面还下着雨,我们先回楼上。” 跟在令楷身后,令歌发现不见言信的身影,便问道:“李兄人呢?怎么不见他?” 令楷闻言,回过头反问道:“你说言信?” 令歌点头,要不然是谁? “你以后叫他言信就好,”令楷讥笑一声,“问起来就说是我让你这么叫的,他现在有要事在身,就先走了。” “为何他要叫你‘楷兄’?明明他比你大。”令歌好奇地问道。 令楷笑着回应道:“因为他是我的手下败将。” 令歌挑眉,想象着言信是如何在令楷面前败下阵来的。 而后,令楷带着令歌来到方才的房间,指了指铜镜前的座椅,“坐下来,我替你梳发。” 令歌一听立马拒绝道:“不用了。” 不等他反应过来,他已经被令楷推着过去,并按坐在椅子上。 “乖,坐好。”令楷弯下身在令歌的耳边说道,嗓音像山泉流淌一般清朗,让人沉浸其中。 令歌看着铜镜中的两人,有些出神,怎么自己有些像被人哄骗的小孩子一样? 正想着,令楷已经从桌上拿起一把木梳,指尖在令歌的长发上滑过,一遍又一遍地梳着令歌的长发。 “令歌的头发生得真好,如墨倾泻一般。” 令歌默然不语,他想起自己年幼的时候,师姐们常为他梳头发,后来有一次,他没有让师姐们帮忙梳头发,顶着乱糟糟的头发在山上跳来跳去,回来的时候被师姐们笑话成野猴子,从那以后,他就开始自己学着梳头发,手上的功夫倒还不错。 “先前回洛阳的路上我便发现令歌梳头发的功夫不错,今天也让你看看我的手艺如何。” 令歌微微颔首,他看着铜镜中令楷那一双骨节分明的手,正拿着木梳为他梳着头发,直到最后替他系上发带,插上发簪。 看着铜镜中的自己,令歌神色一愣,似乎的确如他们所说,自己生得仙姿玉容,玉树临风。 “令歌,觉得如何?”令楷问道。 令歌偏过头,左右打量着镜中的自己,说道:“阿楷梳得极好,只是……” “只是什么?”令楷有些疑惑地问道。 “只是梳得太好,总觉得都不像我自己了。”令歌底气不足地嘟囔着。 令楷闻言乐个不停,他抚了抚令歌的发丝,然后双手搭在令歌的肩膀上,望着铜镜中的两位翩翩公子,笑道:“若是令歌不嫌弃,我可以天天为你梳发。” 令歌的脸不自觉地红了起来,婉拒道:“那还是不麻烦阿楷了,我自己来就好。” 说罢,他便有些不自然地站起身来往外走去,来到露台前,他发现外面还是秋雨霏霏,似乎整座洛阳城都迷离在这烟雨蒙蒙之中。 他回头望去,只见令楷已经坐在一个蒲团上,同时手里拿着一本书看了起来。 令歌走了过去,并坐在令楷身旁的蒲团上,他正想看令楷在看什么书的时候,令楷便放下书看向他,问道:“令歌可有读过《越人歌》?” 令歌对这首诗歌有印象,便回答道:“读过。”为了让令楷相信自己读过,他又说道:“里面有一句正是‘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悦君兮君不知’。” “的确,令歌你可知道它的背景故事?” 令歌摇头,道:“那是怎么样的?” 只听令楷说道:“主人公心仪倾慕一个人,只是在世俗眼中,那个人与他不管从任何方面来说都相差悬殊,他们之间可以说是阻碍重重。” 令楷将自己理解的故事娓娓道来,令歌则入神地听着。 “好在苍天不负有心人,他心仪之人知晓了他的心意,两人也算是有了一个美好的结局。” 看着令歌听得出神的模样,令楷笑道:“不过这个故事对于令歌来说应该很难共情。” 令歌眨了眨眼,不解地看着令楷。只见令楷微微歪了一下头,含笑看向令歌,继续说道:“令歌俊逸非凡,侠义心肠,你倾慕之人又怎会不倾慕于你呢?” 令歌十分懵懂,他从未想过倾慕于谁这件事,如今令楷这么一提,自己原本平静的生活似乎又生起一阵涟漪,有了改变。 “令歌,你有心仪之人吗?有好感的也算。”令楷突然问道,一双眼睛柔静如水,却折射着好奇的光芒。 令歌看着令楷,若有所思,最终还是摇了摇头。 “也是,”令楷轻轻一笑,“令歌你从小在山上长大,所见所遇之人还是太少,不过没关系,以后你定会结交更多的人。” 说罢,令楷重新看向手中的书本,只是他的心思却已经不在书本之上。 真想和令歌好好地去见识探索这偌大的世间,令楷心想着。
第43章 心悦君兮:2 忽然,令歌开口问道:“那……阿楷你呢?” 令楷总觉得令歌是一个懵懂纯真的少年,对于情爱之事应该也像无忧和梦珏那般,一提就会脸红心跳,所以听见令歌问他此事,他不免一愣。 看着令歌真诚而懵懂的眼神,令楷笑了一下,回应道:“我也不知道,可我相信那人就在将来。”说到最后,令楷微微垂眸,眉宇间闪过一丝愁绪,目光重新落在手中的书本之上。 令歌点头,他想象着令楷考取功名之后的场景,令楷的妻子会是什么模样?想来定是与令楷郎才女貌,天造地设的一对,像若晗那样,或者是像折雪那样。 见令楷重新看书,令歌也凑过去,随着令楷一起看着,此时,令楷不动声色地瞟了令歌一眼,微微地扬起唇角。 而后,令歌悄悄地抬起眼眸,偷偷地看了令楷一眼,虽然此时的令楷正在认真看书,身穿一身白衣,温润如玉,但是其眉眼间流露出的坚毅之感,让人望而生敬。 “阿楷。”令歌轻轻地唤了一声。 “嗯?”令楷侧过头望着令歌。 令歌发现他们两人正四目相对,距离极近,几乎可以看清彼此鼻翼间的一呼一吸,于是令歌有些不自在地往后移了移。 “怎么了?”令楷不解地问道。 令歌盯着令楷的面孔,有些惘然,他实在不明白人们为何总夸自己的容颜,分明令楷生得比自己更俊俏好看。 此时此刻,令歌只能听见阁外的潺潺雨声,眼下四周尽是轻松舒适的氛围。 令歌回忆起令楷方才讲述的有关《越人歌》的故事,令楷是在说折雪吗?或者是说若晗?他们一人是皇后之人,一人是官宦千金,而令楷只是一位尚未考取功名的东宫书生,想要与她们在一起,确实隔着重重阻碍。 “阿楷……你是不是喜欢折雪姑娘?或者是若晗姑娘?”令歌不安地开口问道,语气极其不自然,只因他担心令楷为此而伤神。 “什么?”令楷一愣,一度怀疑是自己听错的缘故。 “我指的是男女之间的那种……喜欢,你放心,我不会说出去的。”令歌继续说道,面露愁容,语气坚定。 见令歌如此,令楷忍不住地开怀大笑起来,整个人笑得可谓是直不起腰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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