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令歌诚实地解释道:“晚辈有一位朋友在贡院考试,所以我想找个地方陪着他。” 老者捋着自己的胡须笑出声来,道:“看来是一位很好的朋友,才能让公子在此相守。” 令歌颔首不语,只是微微地勾了勾唇角。 而后,两人不约而同地看向了贡院,那里依旧烛火通明,老者又抬眸看了一下头顶的满天繁星,笑着说道:“今夜文曲星明亮耀眼,我想公子的那位朋友定会考取一个好功名。” 令歌看了看明亮的星辰,好奇地问道:“前辈懂星象吗?我以前对此一直颇有兴趣,也曾翻书学习,奈何实在不理解其中的门道,这才作罢。” 老者哈哈一笑,说道:“老夫也只是略知一二。” “不过我见公子你生得玉树临风,且能够轻松来到此处,定然身手不凡,那人能成为公子的朋友,定然也有过人之处,非凡俗之辈,所以我想,他定会考取一个好功名。” 令歌闻言,立即颔首谦虚地说道:“前辈谬赞,多谢前辈吉言。”其实仔细想来,令楷的确并非凡俗之辈。 老者欣然一笑,说道:“我看人一向准,公子不必谦虚。” “今夜我就不打扰公子雅兴了,先行告辞,公子若想离开,可以直接从正门走。”说罢,老者便笑呵呵地转身离去,同时还喃喃地笑道:“有缘,实在是有缘……” 看着老者的背影渐渐地淹没在黑暗之中,令歌不禁开始猜想着这座阁楼主人的身份,分明是自己打扰到了老者,老者却说不打扰自己而先行离去,令歌愈发觉得中原的人有一种神秘的感觉。 令歌回过头,继续看向贡院,他在屋檐处又待了一会,见夜色渐深,他便照老者的话准备从正门离开。 离开屋檐走进屋里时,令歌发现老者给他在桌案上留了一盏燃烧着的烛台,同时,旁边还放有几根崭新的蜡烛和打火石。 令歌微微一笑,抬着烛台往楼下走去,他发现这座楼里除了自己已经空无一人,楼中的家具摆设并不多,倒是有不少文人字画挂在墙上。 一边走着,一边看着,令歌发现字画皆是出自一人之手——临清王。 “这是谁?莫非是方才的那位前辈吗?”令歌喃喃道。 等令歌走出楼阁时,他发现偌大的庭院里还种有不少竹子,在秋夜月光中显得极为消瘦,或是置在阴影之中,或是在清辉之下。 令歌回头望去,只见楼阁的门匾上写着——玉竹阁。 待令歌回到许宅时,他发现甯霞的房间里的灯正亮着,便前去敲门,半饷,甯霞从里面打开了门,邀令歌进去。 “师姐在刺绣吗?”令歌看见了甯霞的桌上放着刺绣,于是走上前拿起来打量一番,只是他并未看出绣的是何物。 “多点几支蜡烛吧,要不然对眼睛不好。”令歌提醒道。 甯霞笑了笑,转身坐下,她从令歌手中拿过刺绣继续绣着,说道:“那会我想找你问问有没有多余的蜡烛,只是发现你不在房间,我又去问了辰玉师姐和梦珏,还有许公子,结果大家都不知道你去了何处。” 甯霞抬眸,似笑非笑地看着令歌。 令歌见状,只好老实交代,说道:“我方才去了贡院附近。” 甯霞并不意外,他们几人早已料到。 “师姐这是在绣什么?”令歌看着甯霞一针一线地绣着,平时甯霞要是绣什么用不了几针几线,他就可以看出来绣的是何物,像如今这般很是少见。 “等我绣完你就知道了,”甯霞继续绣着,“想来你今日也乏了,早些回去休息,还有,这些日子也别一个人往外跑了,今日在福满楼当真是危险。” 令歌颔首,应道:“师姐放心,我会注意的。” 之后,令歌一个人回到了西厢房。黑暗里,他躺在床上,将白日里发生的事像皮影戏一样在脑海里重演一遍。 令歌只觉今日过得十分充实,只可惜到了深夜却没什么人可以分享,似乎又有些空虚。 忽然,令歌似是想起了何事,他又重新坐起身来,两个月了,说不定自己已经像师父所说的那样,心性有了长进,翎羽心法也会更上一层楼。 想到这里,令歌当即盘腿打坐,闭上双眼,凝神聚气,气沉丹田,用漫漫长夜来苦修心法。
第29章 血色罗裙:2 八月十四日,秋闱考试第二日。 因为明日便是中秋,今日的洛阳城比起昨日愈发热闹,街上早已挂灯结彩迎接节日的到来。 许宅中走出了几位年轻人,都是要去街上游玩的,正是令歌等人。 令歌走在他们几人的后面,一脸失魂落魄,无精打采的神情,整个人显得甚是困倦。 昨夜,他又一次尝试练习翎羽心法,结果一直到后半夜都没有什么长进的趋势,依旧停在第七层。最后,他实在撑不住便倒下睡了过去,却不想今日一大早他又被无忧和辰玉拖了起来,说是一起去白马寺烧香拜佛。 令歌实在无奈,只好硬着头皮,强睁着眼睛随着他们一起出了门。 不过想一想是去白马寺,令歌倒也振作起来,之前,令楷和他说过,若是真想烧香祈福,白马寺是一个极好的选择。 自己要祈祷什么呢?令歌心想着。 之后,他们几人上了一辆马车向白马寺出发,道路平坦开阔,马车行驶的十分平稳,令歌一边想着,一边倚着靠背就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 等令歌再醒来时,他可以清楚地听见马车外的人声鼎沸,同时,他注意到,此时马车的速度也慢了下来,看来他们已经到了白马寺。 令歌睡眼惺忪地睁开眼睛,好不容易回过神来,却发现车中的人都含笑看着自己,令歌不明所以,只是皱了一下眉头。 “怎么了吗?” 几人微笑摇头,只是陆陆续续地下了马车,令歌不解,只得跟在他们的身后。 一下马车,令歌便被眼前之景吸引,忘记了心中的疑惑。 放眼望去,只见白马寺可谓是人山人海,热闹非凡,众人排着队往里面去上香,同时,寺外小摊众多,有各种各样的小首饰工艺品,物品之多一点不输一般的店铺,这里人来人往,小摊的生意大都不错。 以辰玉为首的三位女子有说有笑地上前排队,准备进寺上香,无忧跟在她们三人的后面,显得有些格格不入。 “令歌,快过来排队。” 令歌颔首,他本想走过去跟在无忧的后面,只是没走几步,他的目光便被角落的一个小地摊所吸引。 只见小摊生意冷清,无人光顾,仔细一看,地摊上卖的是一些布偶,令歌顿生新奇之感。 摊主是一个阿婆,怀里抱着一个四五岁的孩子,想来是她的小孙子,祖孙两人正坐在地摊前,带着笑意看着走过来的令歌。 “公子看看,可有喜欢的?都是我亲手做的。”阿婆的嗓音沙哑,充满岁月沧桑,令歌闻声,心头一颤。 令歌打量了一番地摊上的布偶,发现虽然算不上有多精致,但也看得出做工认真,一针一线都十分到位。令歌注意到了两只松鼠布偶,一棕一灰,栩栩如生,他见着喜欢,便决定两个都买下来。 “我要这两个。”令歌将松鼠布偶拿了起来。 “一共十文钱。”阿婆对令歌说道。 令歌点头,之前找张叔用银两换了一些铜钱出来,现在倒也方便给钱。 令歌从锦囊里数出十文钱递给阿婆,阿婆伸出手接过钱的一瞬间,令歌发现她的手如枯枝一般,手掌还有一层肉眼可见的厚茧。 “多谢公子。”阿婆带着笑意低下头,看着怀中的小孙子,“小宝,阿婆有钱了,可以给你买糖葫芦了。” 小宝点了点自己圆圆的小脑袋,对着令歌一笑,似是在向令歌分享自己的喜悦一般。 令歌见状,亦对着小宝微微一笑。 只是看着阿婆白发苍苍,脸颊上尽是岁月留下的痕迹,令歌的心里生起一种感受,那是一种心脏隐隐作痛的感受,难以言喻。 从前,他在遇仙山,从未见过这样的场景,更未有过这样的怜悯感受。 之后,令歌拿着两只松鼠布偶转身离开,阿婆则继续抱着小宝守在摊前。 没过多久,阿婆发现令歌又走了回来,她微微一愣,只见令歌的手里还拿着一串晶红透亮的糖葫芦,并将那串糖葫芦递到小宝的面前。 阿婆有些意外,还在犹豫的时候,小宝已经从令歌的手里接过糖葫芦。 “谢谢大哥哥。”小宝笑容无邪地说道。 令歌点了点头,眉眼间尽是欣然,他并未多言,只是转身离去,留下一道清丽的背影和一串红晶晶的糖葫芦。 阿婆微笑着,看着怀中的小宝正开心地舔着糖葫芦心中更是涌起一股暖意。 另一边,无忧目光郁郁地看着令歌手中的松鼠布偶,唇角却含着笑意,他问道:“令歌你去了这么久就买回来这两个玩意?是送我的吗?”说着,他就伸手去拿。 令歌见状,当即护住两只布偶松鼠。 无忧脸色一僵,咳嗽一声,道:“算了,本公子可不玩这些,你自己留着吧。”说罢,他便摇了摇头,转过身继续排队。 “不是……”令歌一时不知所措,其实自己只是下意识要护住松鼠罢了,并非不愿送给无忧,只是最初买的时候,自己确实把无忧给忘了。 梦珏回过头刚好看见这一幕,挑了挑眉,觉得《洛阳时下新文》可以有新的章节了,就叫“白衣少侠会怎么安排两只布偶松鼠”。 人虽多,但好在白马寺够大,不一会就到令歌他们上香祈福。几人添置了香火钱后,便从身旁的小和尚那取过几炷香准备拜佛。 抬头看去,只见一尊大佛正坐落在庙堂之上,面目慈悲,身前尽是香火贡品以及不计其数的信徒。 令歌看着手中燃烧着的三炷香,他已经想好,打算祈祷云来客栈一案早日水落石出,那些死去的侠客可以安息。 这时候辰玉已经拜完,见令歌还立在原地,她便走了过去,在令歌耳边悄声说道:“令歌就不为令公子祈个福吗?好祝他顺利考取功名。” 令歌觉得有理,心想向佛祖多许一个愿望也不算贪心。正准备上前时,他发现辰玉的嘴角挂着一丝奇怪的笑容,他总觉得在何处见过,一时半会又想不起来,遂作罢。 因为参与多年的月祭,作揖磕头的这些动作令歌做得都极为标准。待他将三炷香插在鼎中之后,他回过身,正巧见到辰玉几人在捂嘴偷笑。见令歌转过身,几人脸上的笑容这才收敛起来。 “怎么了?你们笑我做什么?”令歌终于忍不住心中的疑惑问了出来,同时,他将自己全身上下打量一番,并未发现有何异样。 他们几人见令歌如此,笑得更是灿烂,这一刻令歌终于想起来,为何觉得辰玉的笑容很是熟悉,原来那日初到玉门关,辰玉调笑自己说亲时便是这副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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