令歌偏过头去,看向熄灭的烛台,默然不语。 不知过去多久,令歌听见令楷又唤了自己一声,嗓音平静淡然,似乎是在确认自己是否还在他身边一般。 “嗯?”令歌只好应了一声。 “没什么,图个安心。”令楷语气颇为轻松地说道。 这位飞贼也会不安吗?令歌疑惑着。 令歌看着黑暗中令楷的轮廓,身形英挺,手臂和双腿修长,的确适合学习轻功,他好奇地问道:“令楷,你为什么选择当飞贼?” 令楷未语先笑,回应道:“很简单,穷。” 令歌想开口再说些什么,只是话到嘴边又收了回去,他不了解贫穷是怎样的一番滋味,也许在去玉门关的路上看到的那些衣衫褴褛的行人他们甚是了解,如今的他们是否有了新的安身之处?令歌猜想着。 片刻之后,令歌又问道:“那你每次飞完之后,能赚多少钱?” 令楷被逗得一笑,说道:“你这个‘飞’字用的好,每次飞完能赚多少钱……那得看是哪户人家,不过我向来是去那些贪官污吏之家的,每飞一次他们家,收入颇丰,有时候还会有意外收获,就像你在那本《洛阳时下新文》上看到的一般。” 令歌若有所悟地点了点头,道:“原来是这样……” 说起钱财,令歌回想起来,之前他救人得到了一袋银两,一直将其随身携带,以便不时之需,这会闲来无事,他打算把锦囊从袖中取出,把弄一番。 只怪屋中一片漆黑,令歌在袖中好不容易摸到了锦囊,结果拿出来的时候却不小心从手中滑落,掉在地上,发出一阵银钱碰撞的清脆之声,在安静的屋里显得格外响亮。 “嘘。”令楷突然警惕起来。 令歌闻言止住动作,他以为令楷是让他不要弄出动静,以免打草惊蛇。 “后院有声音。”令楷低声说道。 令歌闻言,也不再去捡地上的锦囊,只是立即运功在玉鹤上,让玉鹤渐渐发出微弱的光芒,蓄势待发。 正当令歌打算动手时,他却被令楷牵住了手,一同往柜台里面走去。 想来是因为熟悉清飖书局,在黑暗中,令楷牵着令歌往里走很是顺畅,没有磕磕绊绊发出声响。两人到了柜台之后,蹲下身来,等着敌人的到来。 借着微弱的月光,令歌看清了令楷的侧颜,只见令楷鼻梁挺拔,眉目微皱,显得整个人格外清俊。 令歌有些出神,直到听令楷开口提醒时他才回过来,“小心对方可能会放迷药。” 令歌点头,与令楷皆用面巾捂住口鼻,为了以防万一,令歌还特意为令楷和自己注入翎羽真气护住心神,以免被迷药麻痹晕倒。 “多谢。”令楷低声感谢道,微微笑颜落入令歌的眼眸,让令歌再次惘然。 忽然,在余光里,令歌瞥见一道黑影出现在了阁楼的后门,只见那人的个子谈不上高,但也不矮,身形如少年一般,在后门停了下来,窸窸窣窣地不知道在做些什么。 令楷用很低的声音对令歌说道:“看。”令楷指了指门缝,令歌顺着望过去,发现有一根管子从门缝里伸了进来。 很快,令歌又闻到了那股极难察觉的淡淡香气,此药不见颜色,再加上气味极淡,若非事先提防,很容易被其迷晕。 见迷药渐渐散去,令歌欲起身而上,却被令楷止住。他不解地看着令楷,只见令楷微微摇头,示意时机还不成熟。 很快,那人便从外面动手准备进入阁楼,门上的门闩禁不起他的折腾,掉在地上,发出巨大的声响。 想来这人对自己的迷药很是自信。 门从外面被推开,骤然间,屋内光亮了许多,一道长长的黑色身影亦倒映在屋内的地面上。 那人当即大步走入,打量了一下四周,发出轻蔑的笑声,开口说道:“本来想着白天遇上一个自讨没趣的已算是稀奇了,想不到晚上还有这种人,这书局可得感谢本少爷。” 令歌疑惑,此人的嗓音听上去像是一个少年,甚是清朗。 那人开始在屋内转悠起来,脚步轻快,只是他并未发现任何一个人,不免有些紧张疑虑起来。 “奇怪,烛台还放在这,是晕倒在柜台里面了吗?”那人喃喃道。 令歌听到脚步声向着自己和令楷靠近,他看向令楷,见令楷点头示意,于是他气沉丹田,心里开始倒数三声。 三,二,一! 只见令歌忽地一跃而起,一脚蹬上身前那人的胸膛,那人当即吃痛地大叫一声,重重地摔倒在地。 “啊!谁啊!” 那人见令歌他们并未晕倒,顾不上疼痛,只是立马连滚带爬地起身向外跑去。 令歌并不担心那人逃离,他本就不想在阁楼里面教训收拾此人,以免毁坏书籍书架。 那人才跑出门口,一道月色身影就已经闪到他的身后,同时,他的身体当即失重,直接从门口飞起,摔至院子的石砖之上。 借着月光和天空洒下的洛阳城灯火,令歌看清了那人,不免一愣。 只见那是一位十五六岁的少年,身上的碧绿色锦衣被摔得七皱八褶,发丝凌乱,稚气清秀的五官也挤在了一起,神情甚是痛苦。 不知为何,令歌总觉得少年的模样甚是滑稽。 少年现在浑身疼痛,眼冒金星,好不容易回过神,想从身上再找些迷药出来,却发现已经尽数用完。 一筹莫展之际,他见到一位面戴白巾,身着月白衣裳的男子从天而降,手持玉白长剑,明亮似月光,落在他的身前。 少年瞳孔瞪大,痴痴地看着眼前从天而降的男子,半饷他才反应过来,此人正是方才攻击他的那人。一时间,他面露恐惧,双手撑在身后,吃痛地向后退着。 只是他发现自己每往后退一步,眼前这位飘逸如仙的男子便上前一步,与他愈发接近。 少年极力地挤出笑容,他本想与男子周旋一番,却发现眼前的男子眼神冰冷如雪,寒意刺骨,手中的长剑已经指向了他的胸前。 在月光之下,少年能清楚地看见刻在剑刃上的几株兰花草,高雅清丽得令人毛骨悚然,刹那间,少年只觉自己的全身被冷汗浸湿。 正当少年快急哭时,他听见令歌嗓音冰冷地说道:“说,清飖书局的人都去了哪里?” “我……”少年感觉自己的嗓音已经颤抖,“我怎么知道?我也想知道他们去了哪里。” 令歌微微蹙眉,眼前的少年定是在骗人,这是他的第一反应。 “你说实话,”令歌手中的剑离少年的胸膛更近,他开始模仿辰玉的口吻,吓唬少年,“否则,你小命难保。” 少年见状,当即带上了哭腔,慌忙解释道:“我说的都是实话!句句都是大实话!” 少年心中连连叫苦,也许老爹说的是对的,不会武功之人怎么闯荡江湖? 这时,令歌感觉到有人拍了拍他的肩膀,侧过头一看,正是戴着面巾的令楷。 “把剑放下吧,我来会会他。” 说罢,令楷走上前去,看着跌坐在地的少年,他微微地挑了一下眉梢,眼里闪过了一丝玩味的笑意。 只听令楷语气颇为嘲弄地说道:“在下听闻许公子一心想要闯荡江湖,怎么今夜闯到清飖书局来了?” 令楷认识他?令歌惊奇着。 少年闻言,脸颊顿时涨得通红,好不容易才憋出一句话,问道:“你是谁?你怎么知道我的?” 令楷眉眼一笑,继续说道:“许公子家境阔绰,却对银钱不屑一顾,一心想要闯荡江湖,奈何令尊不允,一再面壁思过,这洛阳城里可谓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令歌闻言,想起《洛阳时下新文》上,那位一心闯荡江湖却被连连抓回家的富家公子,原来就是眼前这位清秀瘦弱的少年。 一时间,令歌不免感叹世事无常,又有一个书上的人出现在他的眼前。 显然,令楷的这句话戳中了少年的痛处,少年激动了起来,大声嚷嚷道:“既然你们知道我的身份,最好赶紧放了我!要不然我爹回来定然饶不了你们……。” 未等少年说完,他便被令歌点了穴道,全身动弹不得,半句话也说不出口。 令楷在一旁看着,暗中赞叹,这点穴功夫真是治人绝招,回头有空,自己也要去专研一下。 虽然少年的内心还在继续骂骂咧咧,但是他实在无可奈何,只能被令歌像提玩偶一般地提进了屋里。 屋内的烛火再次点亮,令歌看着少年,发现少年虽然生得清秀,但是从被点穴之后,少年的眼睛就一直流露出阵阵怨气,让人感到不适,于是令歌也不再看他,只是望向别处。 一转眼,令歌便注意到自己方才掉落在地上的锦囊。 令歌走过去将锦囊捡起,拿在手里又走了回来,突然,他注意到少年正怒目圆睁地盯着自己手中的锦囊。 令歌不免疑惑,他又打量了一下锦囊,上面绣有一个“许”字,正是那富商老爷的姓氏。 “让我看看。”令楷说道。 令歌将锦囊递给了令楷,见到眼前的少年似乎更紧张起来,令歌这才想起来,方才令楷唤这位少年为“许公子”。 令楷打量了一番锦囊,问起令歌:“这是那日救下的商队给的吗?” “正是。”令歌回忆起那日救下的富商老爷,似乎与这位少年的五官面容颇为相似,莫非是父子? “替他解开哑穴,我有问题要问他。”令楷对令歌说道。 令歌颔首,上前在少年的身上点了一下,解开了少年的哑穴。 突然,少年开始大声嚷嚷起来:“你们是怎么拿到我家锦囊的?你们把我爹怎么了?要是我出去了一定不会放过你们!就算我没出去,凌岚药局也不会放过你们两个的,说话啊你们两个……” 少年涨红了脸,絮絮叨叨地说个没完,令歌见他如此,突然又想点了他的穴道。 令楷不理会少年的急躁,只是温和一笑,说道:“许公子不要误会,这是令尊大人赠予我们的,令尊大人现在安然无恙,想必再过几日就要回到洛阳城了。” “只是,”令楷话锋一转,“如果令尊大人知道公子绑走了清飖书局上下所有人会怎么想?” 少年突然又激动了起来:“我说了!我不知道书局的人去了哪里!我中午那会还帮清飖书局抓了一个贼,现在就关在我家后院里!” 令歌一听,立马问道:“可是一名女子?” 少年看着令歌紧张的神色,顿时一副恍然大悟的神情,紧接着又骂道:“原来你们是一伙的——偷书贼!” 令楷长眉微挑,他依旧温和含笑,耐心地对少年解释道:“许公子,想来这是一场误会,那位姑娘可不是什么偷书贼,她是清飖书局的亲朋好友,只是想知道书局发生了何事,这才闯进了书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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