令歌望着烛火之下的林楷,五官敛去了平日里的意气风发,更多了些柔和,让人安心。 半饷,令歌才点了一下头,的确,走进阁楼后,他并未察觉到还有其他人在这里,想必这里是安全的。 只是,辰玉去了何处?莫非是在其他洛阳遇仙那里? 林楷走了过来,并递给令歌一盏烛台,说道:“令歌你小心些,这里都是书籍。” 令歌微微颔首应道:“嗯。”毕竟这里也是遇仙的资产,他自然会多加小心,说不定还能找出好几本《洛阳时下新文》。 随后,令歌端着烛台同林楷往里走去,他们穿梭在书架之间,寻找着蛛丝马迹。 同时,令歌留意着那些书籍的名字,一本本从眼前掠过,林楷则在他的旁边解释道:“这些书大都是儒家典籍,专为科举考生们提供的,令歌你若是想看小说话本,可以去楼上。” 令歌点头,心想林楷对这里倒是熟悉。 两人将一楼的书架都看过一遍,依旧没什么收获,这才走了出来,回到柜台前。 突然,令歌注意到柜台上放满了一摞书,看清书名之后,他眼前一亮,当即拿起一本,并将烛台放在柜台一旁,开始翻阅起来。 林楷有些好奇,端着手中的烛火走了过去,他凑近一看,忽地神色一僵——令歌手里的书不是别的,正是清飖书局畅销的《洛阳诗集》。 此时,正巧令歌翻到了书上的一页,上面是诗人令楷所作之诗,一旁还清楚地批注着,此诗乃诗人令楷亲自临写。 未等林楷反应过来,令歌便已经与他拉开了距离,随即而来的则是一阵冰凉寒意——那刻有兰花草的剑刃正架在他的脖颈上,稍微再用点力,即可划破肌肤之下的血脉,取走他的性命。 借着烛火,林楷看清了令歌的脸庞,只见令歌眉头紧锁,平日里清亮动人的眼眸也在此时变得让人寒意顿生。 他听见令歌嗓音极其冰冷地质问道:“你究竟是谁?” 林楷微微倒吸一口凉气,他将手中的烛火放在柜台上,幽幽烛火之中,他的神色倒是如释重负一般,只听他淡定地说道:“令歌你不也已经看到了吗?真相就在眼前。” 那本《洛阳诗集》上的字迹与折扇上的字迹一模一样,对此只有一种解释:那日在金城时,胡阳只是一个障眼法,而真正的写诗之人则是林楷,他就是那位名扬洛阳城的诗人——令楷。 只见令楷一双深邃的双眼正直直地看着令歌,不带一丝虚假之色。 “这就是昨夜我承诺,会告诉令歌你的真相,若非你看见这相同的字迹,又怎会相信我便是令楷本人?” 令歌手中的明秋微微抖动一下,的确,若是令楷提前告知真实身份,自己倒不会轻易相信洛阳飞贼和才子诗人便是同一个人,毕竟一直以来,令楷在自己的心目中只是一位文人墨客的形象。 令歌停下这些思绪,语气依旧冰冷,继续问道:“我师姐呢?” “我不知道辰玉姑娘的下落,”令楷回答道,神色语气真诚,“我没有骗你。” 兴许,令楷的确不知道,辰玉现在有可能在洛阳其他遇仙势力处,令歌心想着。 他半信半疑地放下剑刃,只是一刹那,他便注意到门边有一样东西闪烁了一下。 令歌当即上前查看,只见在地上有一只掉落的耳坠,正是在金城那一晚自己和令楷为辰玉赢来的首饰。 辰玉一向细心,绝不会把耳坠遗落在此——定是出了事! 令歌捡起耳坠,不再犹豫,只是风驰电掣般点了令楷的穴道。 令楷被这突如其来的点穴杀得措手不及,他的身体动弹不得,更是说不出一句话,只能任由他人摆布。 “抱歉,师姐多半出事了,我不能一直信你。”令歌避开令楷惊异的眼神,将令楷搀扶着往里走去,并将令楷安置在一处黑暗的角落里。 随后,令歌转身离去,只留下一道清冷的背影。 令楷紧皱着眉头,心生慌乱,面对令歌的离去,他明白,这是一件任他如何辩解都无法改变的事情。 在黑暗和寂静之中,他被一种熟悉的恐惧侵袭,蔓延至全身,不得逃脱。 …… 令歌从后院翻墙离开书局,他骑上雪君,戴上白色面巾,动身前往洛阳的各个遇仙势力之处,当务之急是要确定洛阳城中其余遇仙是否安然无恙。 令歌骑着白马,穿梭在逐渐昏黑的洛阳城之中,两旁眼尖的行人注意到他的眉眼和身姿,不由心生感叹谁家男儿竟生得如此俊美?胜一双清澈的杏眸,就连漂亮的女娇娥也得逊色他几分。 之前,令歌便已经将洛阳遇仙分布在何处牢记于心,除了清飖书局,洛阳还有三处遇仙。清飖书局乃洛阳城中的遇仙之首,若有何事,会通过清飖书局传达其余三位遇仙。 只是其余三处遇仙并不知道除了自己和清飖书局之外,还有哪处也是遇仙势力,只要清飖书局不松口,就不至于所有遇仙受到迫害。 很快,在一家眼下没什么客人的当铺之外,令歌停了下来,走进店内。 令歌对着柜台里的掌柜低声说道:“今日相遇,在下之幸。” 掌柜闻言,露出一副如释重负般的表情,当即说道:“客人如仙,在下盼望已久。”说着,掌柜便将令歌引至后堂。 后堂里,令歌取下面巾,问起掌柜:“掌柜,今日可否有其他遇仙之人来过这里?是一位女子。” 掌柜摇头否认,回应道:“未有人来过。” 令歌微皱眉头,愈发担心辰玉的去向。 “少侠可知清飖书局怎样了?”掌柜紧皱眉头问道,“清飖书局上下失踪了数十日,我们这些下面的遇仙不免一直提心吊胆,可是我们又不敢轻举妄动。” 令歌摇了摇头,只说:“具体如何我也不清楚,我现在告诉你洛阳城中其余遇仙的下落,你派人去确定他们是否安然无恙,再打听是否有一位遇仙女子前来找过他们。” 掌柜震惊不已,说道:“少侠,这可怕不合规矩,我们是没有资格知道和自己同级遇仙真实身份的……” “事态紧急,就不要再管这些了,你照我说的去做便是。”令歌说道,“对了,那位女子穿着玫红色衣裳,名叫辰玉,如果你们有看见她,知晓她的去向,就速来清飖书局后门回报,我现在赶回去还有要事处理。” 说罢,令歌便重新戴上面巾转身离去,走到门口时,他又突然停下了脚步,转身看向掌柜。 掌柜见状,又立马问道:“少侠可还有什么事情吩咐?” 只听令歌说道:“如果今夜过后,我没有回到这里,你们便速速离开洛阳城,投奔遇仙山。” 掌柜明白事情的紧迫性,他不由得想起长庆初年时宁州遇仙的惨案,稍有不慎,洛阳遇仙恐怕也会全军覆没。 如今,眼前这位飘逸俊美的少侠如此嘱托,掌柜顿时心生暖意,他当即拱手一拜,说道:“少侠放心,在下定不负少侠嘱托!” 令歌微微颔首,走出店外,他来到雪君的面前,抚了抚雪君的鬃毛,喃喃道:“这些日子真是辛苦你了。” 说罢,令歌牵上缰绳,回过身看向出门相送的掌柜,说道:“还请掌柜代为照顾它。” 掌柜点头,说道:“好,祝少侠此去平安!” “多谢。”令歌颔首,转身离去,走路返回清飖书局。 等到令歌回到清飖书局之外的时候,月色已经逐渐明了。借着月光,令歌发现那些书生还是没舍得走,依旧守在书局外面。 令歌像方才一样,绕到书局后面的巷子,起身越墙而入。他快速地回到阁楼里,重新点亮烛台,来到适才安置令楷的黑暗角落里。 他用烛火照亮角落,看清眼前之景时,却突然一愣。 只见在昏暗的烛火之中,令楷依旧倚在墙壁角落里,然而他双眼紧闭,脸色苍白,似遇梦魇一般。 想来是感受到烛火的亮光,令楷缓缓地睁开双眼,目光落在令歌的身上。 令歌心中一惊,他发现即使有烛火照亮四周,令楷深邃的眼眸里也不见一丝光亮,全然失去往日的神采。 “你怎么了?”令歌担心不已地问道,他当即蹲下身来,将烛台放在一边,“可是哪里不舒服?” 令歌心里升起歉意,他想起令楷的伤势并未完全痊愈,于是立即为令楷解开穴道。 解开穴道之后,令歌发现令楷依旧一动不动,只是坐在原地,低头不语,一时间,令歌甚是迷茫。 思来想去,令歌牵过令楷的手,开始替其诊脉。 “心怎么跳得这么厉害?”令歌试探着问道。 片刻之后,令楷微微颔首,嗓音极弱地回应道:“令歌,先前隐瞒身份是我的不是……” 说着,他抬起头来看向令歌,眼中尽是焦虑之色,嗓音也全然失去往日的悠扬之感。 “可是,我真的不知道辰玉姑娘去了何处,你再信我一次,就一次,可好?” 令歌见令楷如此,也只好回应道:“好,只是你先得平复情绪,你心实在跳的厉害。” 令楷微微点头,沉默半饷,他开口说道:“令歌,我想到了一个办法,也许能够知道辰玉去了何处。” 令歌不明所以地看着令楷,发现令楷的脸色比起方才好了一些,他问道:“什么办法?” “开门放书。” …… 清飖书局外,书生们还在等着,只有十日便是决定他们前途命运的秋闱,如今他们只希望书局能够早日重新营业。 突然,其中有一位书生惊呼道:“快看!书局点灯了!” 众人抬眸望去,纷纷放声惊呼起来,只见那座他们向往已久的阁楼,窗户里正亮起一盏盏明亮的灯,他们一拥而上来到书局的大门外,期待地等候着。 很快,大门被人从里面打开,书生们一看,只见那是两位戴着面巾的翩翩公子,正是令楷和令歌。 只听令楷说道:“因为一些原因,书局这些日子都没有开门,对此我们深感抱歉。”说着,他便向众位书生俯身拱手行礼以表歉意,令歌在一旁也跟着拱手行礼。 “为表歉意,我们决定将书籍外借,众位公子可以将需要的书借走回家,只要记下姓名和住址便可。” 众人闻言,顿时惊叹。 “虽然书局的书是可以在里面免费看的,但是从来不外借,今日可真是破了先例。” 之后,众位书生大步流星地向里走去,只是刚到阁楼之外,他们便被令歌和令楷拦了下来。 令楷解释道:“书局里面多有不便,就不请大家进去了,大家需要什么书,告诉我们便是。” 书生们纷纷点头同意,只要他们能借到想要的书怎样都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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