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令歌从睡梦中醒来,他听见有人轻声唤着自己:“殿下,是时候起来用膳了。” “小蝶?是你吗?”令歌不确定地唤道,他坐起身来,注视着床帘前的那道熟悉身影。 帘外之人将帘帐掀起,只见那女子生得温和秀美,正是小蝶。 “殿下,的确是奴婢。” “你怎么在这?” 只听小蝶解释道:“当初离开皇宫后,顾玄大人找到了我,他将我送出长安,亲自护送我来到洛阳。” 一边说着,小蝶一边像往日一样服侍着令歌穿上衣裳,而后她朝着一边的梳妆台走去。 小蝶回首看向令歌,说道:“殿下坐过来吧,奴婢替你梳发打扮。” “无需如此,如今已不在皇宫。”令歌拒绝道。 小蝶微微颔首,却道:“殿下就当最后一次吧,我们好好地道个别。” 令歌神色一滞,随后起身走过去,坐在铜镜之前。 小蝶一边替令歌梳着发丝,一边解释道:“奴婢知道殿下要走了,适才奴婢在外面听见你和许公子的谈话,殿下放心,奴婢不会告诉任何人的,直到你离开洛阳。” “多谢……” “其实,奴婢也要走了。” “你要去哪?” 小蝶含笑回应道:“以前,哥哥离开长安时总会托顾大人照顾我,虽然顾大人从未露过面,但我知道那些微不足道的事都是他派人所为,比如我的月例总会比旁人多一些,分到的衣裳也会多出一两件……” 通过铜镜,令歌可以看见小蝶眉眼间的笑意,自己这么长时间当真是糊涂,竟从未发觉小蝶和顾玄之间的情谊。 “除了哥哥和殿下,他是愿意护我一生一世的可靠之人,说起来真是幸运,你们三位都武功盖世。” “那他什么时候来接你?”令歌问道。 “快了吧,也许就在这几日,毕竟长安城还有很多事他要处理,我可以等他。”小蝶回应道,同时她已为令歌戴好发冠,镜中的令歌又是昔日仙姿玉貌的模样。 小蝶福身,又道:“此去山高路远,还望殿下多多保重。” 令歌颔首,眼眶亦在不知不觉中湿润,他说道:“你和顾大人,还有湫龙,也一定要多多保重,你有空的话就回王府多看看小涵,她和腹中的孩子实在可怜……” 小蝶答应下来,她并未追问小涵腹中的孩子是否乃令歌的。事到如今,这些问题已不重要,她能够确定,令歌是不会伤害小涵的,这便足够了。 是夜,洛阳城北外,夜寒月明,干枯的离离草地上,白雪遍布,有三个人正立在其中的官道上。 其中一人便是令歌,只见他背负长剑,身穿月色衣裳和月白绒毛披风,手牵白马雪君,眉眼含笑却难掩疲惫忧愁。 在他的对面则是一男一女,皆身着棉衣,约莫二十岁左右的模样,正是无忧和梦珏。 此时,令歌微笑道:“想不到梦珏你也来了。” 梦珏嘟囔佯怪道:“你们瞒不过我的,一看无忧的神情我就知道有鬼。” 无忧讪讪一笑,并未与梦珏像往日那般斗嘴。 “令歌,你真的非走不可吗?”梦珏的神情变得落寞,似是在极力地挽留。 “抱歉,小珏,我必须得走,”令歌点头叹息,“朝中多有变数,我留在这里只怕会连累你们,而且我答应了折雪,要把她的遗骸送回燕京,也许在那里我还可以找到燕北……” 无忧闻言,开口说道:“既然如此,我们药局这边也会派人多多留意着,助你一臂之力,争取早日发现燕北的下落,替白掌门他们报仇雪恨。” “多谢。”令歌颔首道谢,“无忧,你真的帮了我很多忙,今夜若非你在大家的饭菜里加了一些安神药,我也走不了,一时间,我倒是不知道该怎么报答你了……” 无忧打断道:“你只要能记住我这个朋友,以后回洛阳来看望我们,就算是你对我的报答了。” 令歌浅浅一笑,他抚了抚身边的雪君,看着系在雪君马背上的包袱,陷入惘然。 半饷,他回应道:“我答应你,我会永远记得你,也会回洛阳看望你们。” “也要记得我!”梦珏说道,“我还有话本没分你看,等你回洛阳一定要来看,好吗?” 梦珏说得着急,冬夜寒冷,口中吐出的水汽不免模糊她的视线,让眼前的令歌变得朦胧,一时间,她恍惚不已。 “我又怎会忘了你呢?”令歌含笑回应道,“落音楼还需要你的话本,你要坚持写下去啊,这天下还有很多人的故事都值得你去书写。” “我明白,我会做到的。”梦珏郑重地点头应下,仿佛在答应一件极为重要之事。 “好了,时候不早了,送君千里,终须一别,我得走了。”令歌牵着雪君转身离去,“你们两个也早些回去吧,天冷,别冻着自己。” “我们看着你走。”无忧尽量面含笑意,不让令歌看出自己的伤感和留恋不舍。 令歌微微点头,随后他牵着雪君往前走去。看着脚下的月光和霜雪,令歌回忆起一路走来与无忧和梦珏相处的时光,他曾以为,那会是一生一世的欢声笑语,不见悲伤。 不知走出多远,他听见身后的无忧喊道:“令歌,你一定要平安回来!我们等你!” 这一次,令歌并未回应,他只是抬头凝视如霜寒月,任由泪滴流下。他明白,若是自己此刻回头,就再也走不掉了。 看着令歌逐渐远去的背影,梦珏再也忍不住眼中的泪水,她卸下自己的全部坚强,埋在无忧的肩膀上失声痛哭起来。 “为什么?为什么一切会变成如今这样?为什么不能像从前那样……” 无忧亦是泪目,他伸出手搂住梦珏,仰头看着头顶的寒月,思绪逐渐飘远,回忆起昔日离别时的绵绵春雨。 当初洛阳一别时,他们怀揣着无限的美好憧憬,因为年少的他们都明白,来日方长,他们总能再聚。 只是今夜时过境迁,他们亦明白,世事无常,年少时的梦已经不复存在。
第178章 游仙:1 翌日清晨,白雪纷纷,辰玉察觉到昨夜的异样,便匆匆地赶到许宅,确认令歌是否还在。 来到西厢房时,她发现房间内已不见令歌,唯余望舒和湫龙两人,他们正立在原地,静静地看着房间中的一物一件。 “令歌呢?他去了何处?”辰玉不可置信地问道,她往房间里的各个角落看去,试图寻找到令歌的身影,却发现只是徒劳。 “他昨夜走了。”望舒回应道。 辰玉注意到望舒的手里拿着令歌留下的玉鹤手链,以及师父白栈期的回忆录。她几乎带上哭腔地追问道:“为什么?为什么要让他走?他会出事的,他去哪了?我们得赶紧把他带回来。” 望舒眼中亦是悲伤,却只是说道:“辰玉,如今他的心伤痕累累,也许只有放手让他去做他想做的事,才能拯救他……” 辰玉的发丝和衣裳上还有未消融的雪花,更显其神色哀婉,她喃喃道:“究竟发生了何事?我总觉得你们有事瞒着我,自从师父死后,就算不说,我也能感受得到令歌与我们疏远了,我甚至能从他的眼里看到对我们的恐惧,这是为什么?” 望舒垂眸,不知该如何回应辰玉,只听辰玉继续问道:“当年肯定是燕北杀了临清王夫妇,皇后扶持令歌登基也一定藏着秘密,师姐你还要瞒着我吗?我对令歌的心不比你少……” 望舒叹息,在大雪纷飞的清晨,她将真相尽数告知辰玉。 辰玉尚沉浸在残酷的真相之中,便听见门外传来熟悉的嗓音。 “当真是毒计。” 望舒等人看去,只见门外风雪不停,走进来三位男子,正是疏风和侍辰父子二人,以及许凌。 “我都听见了,”疏风叹息道,嗓音是前所未有的哀伤,“你们别担心,此事我不会追究令歌的,他依旧是我们遇仙的人,这孩子实在是受苦了,其实,真正连接我们的,并非血缘,而是感情……” 几人闻言泪目,皆为令歌所遭受的一切而叹惋。须臾,疏风咬牙切齿地说道:“燕北实在可恨,可怜白妹的一生被他如此断送!此仇不共戴天,我们定要让他付出代价!” 侍辰安抚着疏风,说道:“爹,你放心,我们遇仙遍布天下,假以时日,定能发现他的踪迹。” 许凌说道:“我凌岚药局也会鼎力相助,昔日紫荆关之役真不应该放他逃走……” “当年发生了何事?”辰玉问道。 许凌回应道:“隆豫十一年时,大齐伐魏,然而燕北骁勇善战,且紫荆关占据地形优势,所以久攻不下。那是一个寒冬腊月,我和清漪得知,在燕北的要求下,士兵们已经数月盔甲不离身,睡觉时也必须配戴兵刃,随时准备上战场,所以我们设计在他们缴获的齐军兵刃上抹上毒药,那毒药便可透过肌肤,渗入五脏六腑。” “我想起来了,这是当年余连的死因。”辰玉回忆起来,心中一惊。 “对,当初余连就是因此而死。”许凌颔首道,随后他又继续述说昔年往事。 “当年,天下战火纷飞,谁不渴望和平呢?当时天下之人皆知大魏气数已尽,士兵们也不例外,那毒药只是一个导火索,毒性发作时,魏军军心大乱,我们的细作便在夜里趁乱点火,就这样,我们齐军才得以攻破紫荆关。” “那燕北呢?他是如何逃走的?”辰玉追问道。 许凌回应道:“当初是临清王对外宣称燕北已死,如今回忆起来,这应该是清漪的主意,紫荆关和燕北本就是大魏最后的护盾,宣称燕北已死,魏军便再无招架之力,当然,我想更多的是因为清漪念在昔日旧情,这才放过了他……” “早知道是放虎归山,不如当时就杀了他!”疏风愤愤不平地说道。 许凌安慰道:“事到如今,说这些已经无用,我们得赶紧写信告诉令楷,令歌已经只身离开洛阳,我们必须得有所行动,早日找到燕北。” …… 长安城内,大雪纷飞,从前长安初雪时向来热闹非凡,百姓们会纷纷出门赏雪游玩,只是如今因为皇帝驾崩,所以城中一片萧条,不见一丝喜庆之气。 天色蒙蒙亮时,韩府之中,白雪覆盖着房屋和那些竹林,四周静谧无声,只见周玉手持一封信件,正步伐匆匆地走在长廊上,穿过雪地,留下一个个急迫的脚印。 韩清玄的房门未锁,周玉便径直推门而入,“楷哥!洛阳来信了!” 他定睛一看,发现令娘也在此处,正与韩清玄说着话。 韩清玄才起身不久,正披着衣服坐在床上,发丝尚未梳理,疲惫之态难以掩藏。他看向周玉,问道:“信上说什么?” 周玉摇头,赶紧将信件递给韩清玄,说道:“我还没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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