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能看看惜文吗?”令歌开口询问,嗓音怯懦不安,欲往王夫人的方向走去。 “她不叫惜文,”意明拦在令歌的身前,“你取的名字我嫌晦气。”意明紧紧地盯着令歌,双眼含恨,似乎随时都会将令歌按在地上再打一次。 令歌心生疼痛,问道:“那我该怎么唤她?” 意明平定下自己的情绪,只是说道:“忆霞。”而后迈出脚步离去。 见令歌立在原地久久不曾离去,小蝶在一旁提醒道:“王爷,我们还得去照顾陛下。” 令歌回过神来,微微点头,迈出脚步往前走去。 “好冷啊,这天气。”令歌吸了一下鼻涕,他将身上的白色绒毛兜帽披风拉紧一些,同时避开小蝶的目光,不让她看见自己湿红的双眼。 小蝶垂眸黯然,她自然知晓令歌从前是不怕冷的,“奴婢这就回去给殿下取手炉。” “无妨,想来是武功尽失的缘故,习惯就好。”令歌轻轻地叹息,呼出水汽,目光留在远处堆积着白雪的屋檐之上。 走进金銮殿,迎面而来的是一室温热,让人感到安心舒适。 令歌在小蝶的帮助下脱下披风,在火炉旁取暖片刻,驱散寒气之后他才朝内室走去。 当令歌来到内室时,他发现皇帝正倚在床上看着一本书,定睛一看,那本书正是《令诗》。 皇帝注意到令歌前来,便将书往枕头的另一边掩藏,同时嗔怪道:“黄飞愈发会当差,你来了也不通传。” 令歌微微一笑,说道:“是我不让黄公公通传的,以免打扰到皇兄你休息。” 说着,令歌坐下身来,目光落在方才皇帝放藏书本的枕头上,微笑道:“看来皇兄恢复的不错,已经有精力看书了。” “这书不看也罢,丢了吧。”皇帝回应道,口吻竟像做错事的孩童一般。 “书是好书,皇兄喜欢看留着便是。”令歌摇头安慰着皇帝,“我不介意的,皇兄也不要怕我多想。” 皇帝点头,又转言道,“对了,上早的时候,景修来给朕请安,朕看他这段时日也是郁郁寡欢的模样,不如你带他出宫,去你府上住个几日,你看如何?” 令歌颔首应下,道:“景修读书一向刻苦,确实该休息几天了,改日我带他出宫便是。” 皇帝又道:“你也是该休息几天了,这些日子天气寒冷,你还大清早就去宣政殿,虽然你现在是摄政王,但那朝堂的事务其实也用不着你如此上心。” 令歌垂眸道:“能替皇兄分忧,这些苦算不了什么。” 皇帝一叹,说道:“明日就别去了,带着景修出宫玩几天,你回长安后一直没回府上,我知道你是怕单独与令楷见面,如今他已离开长安,你回去也无妨。” 令歌点头,无声应下。 尚书房外,散学之后,景修在侍从的陪同下走出来,发现令歌早已在门外等候。令歌来此特意接景修前往令月坞用晚膳。 “待会告诉你一个好消息。”令歌对景修说道。 走在冰天雪地之中,景修看着牵着自己的令歌,只觉令歌的手已不似从前那般暖和,反倒冰凉入骨。 一时间,景修心生无尽的悲凉。 在兰陵阁两人用膳时,令歌注意到景修的食欲不似从前,只是经此一役,自己的食欲也似乎早已消失殆尽。 “怎么了景修?看你有心事。”令歌开口问道。 景修摇头,回应道:“没有,我是在猜皇叔会告诉我什么好消息。” 令歌微微一笑,说道:“明日我带你去我府上玩几天,陛下已经派黄公公向韦先生告过假了。” “多谢皇叔。” “对了,景修你可有去看过太子?”令歌问道。 “去过,皇兄依旧昏迷不醒,大夫说他被梦魇所困,何时醒来要看兄长的意志了。” 令歌点头,再一次陷入沉默。 翌日,当景修再踏入玉迟王府时,面对冬日遍布白雪的王府,他不免愣在原地。 虽说王府的陈设装饰并无变化,依旧是江南别院之景,但景修只感觉悲伤的氛围正弥漫在府上的每一个角落。 辰玉见到令歌,当即上前牵过令歌的双手,一时满眼含泪,说不出话。 令歌安慰道:“师姐,我没事。”他转过头对小蝶她们说道:“小蝶,小涵,你们先带景修去后院安置休息,我待会过来。” “你怎会没事?你都憔悴成这样了……”辰玉看着令歌消瘦的脸颊,不见昔日的容光,她愈发心痛。 “望舒师姐怎么样了?她的腿如何?”令歌转言问道,他往辰玉的身后一看,只见望舒正坐在木制轮椅之上,由风澈推着轮椅而来。 风澈说道:“已经尽力医治了,只是望舒一只脚的脚筋受损,得慢慢恢复。” 令歌闻言,只觉钻心的疼痛袭来,他想起望舒和风澈常常比试武功,如今却因为受伤,无法再像从前那般。 他朝着望舒走过去,蹲在望舒的身前,对她说道:“师姐,你放心,我会替你报仇。” 望舒伸出手轻抚令歌的鬓发,一如当年,说道:“令歌,比起报仇,我更希望你好好的。” “我会的,”令歌颔首答应,“今日前来,主要有一事想和你们商量。” “何事?”辰玉问道。 “你们尽快离开长安这个是非之地。” 此时,走过来的疏风开口说道:“不行,我们怎能把你一个人丢在长安?有什么难关我们一起想办法渡过。” “师伯,”令歌站起身来,他露出手上的玉鹤手链,“如今师父已经去世,我就是遇仙的掌门人,这是我对你们的命令。” 见令歌变成如今这般冰冷肃然的模样,疏风不免一愣,他问道:“究竟是怎么回事?燕北为何没死?令歌你为何要成为摄政王,成为皇后的傀儡?你是不是知道什么?” 令歌悻然垂眸,陷入沉思,须臾,他回应道:“皇后答应我,只要我登上帝位,燕北的性命便交由我处置,等一切尘埃落定,我会把真相都告诉你们,那时你们要怎样都行。” 说罢,令歌便径直离去。 见令歌如此毅然决绝的背影,几人不知该如何是好,辰玉一时也没了主意,她看向望舒,却发现望舒也是默然。 半饷,望舒开口说道:“听令歌的吧,我们离开长安,现在的我们既帮不上他,也护不住他,反而会成为他的累赘……” 众人叹惋,赞同望舒的提议。 侍辰说道:“我们先离开长安,一切从长计议,一定有办法帮助令歌的,不让他身处险境。” “我和风澈去找令楷,”望舒开口说道,“他有办法,而且他现在出了长安,定会有人打算在沿途对他下手,我们去帮帮他。” “辰玉,你们回洛阳,继续派遇仙打探燕北和湫龙的下落。”望舒吩咐道。 “可是师姐,你的腿还有伤。”辰玉担心不已,“你不能再去冒险。” 望舒说道:“我没事,虽然有一条腿受了伤,但只要不是燕北那种级别的对手,一般人都伤不了我。” “放心,有我在,望舒不会有事的。”风澈开口承诺道。 “我们走吧。”望舒说道,风澈闻言便推着轮椅带着望舒离开。 在回房间的路上,两旁草丛上尚有冰雪,风澈推着轮椅上的望舒缓缓地行走着,目光落在四周的雪景之上。他们颇为出神,似乎他们从来没有这般欣赏过周围慢下来的风景。 良久,望舒开口说道:“我是令歌的大师姐,本应该好好地保护他,如今却让他为了保护我们而身处险境,将自己囚在牢笼之中,风澈,我是不是很没用?” “怎么会?”风澈否定道,“有你这样的师姐,是他们的福气,我就做不到像你这样关心师弟师妹们了。” “太子这边有我和令楷在,即使太子醒过来,我们也会向他说明缘由,不让他对令歌和遇仙有所猜疑。”风澈继续说道,“终有一日,白掌门大仇得报,令歌也会离开长安,像从前一样……” 只是说到最后,风澈自己都不免愣了一下。 真的还能像从前一样吗? 望舒侧首回眸,看向身后的风澈,面露暖意,“谢谢你,风澈。” 风澈停下脚步,他将双手搭在望舒的肩膀上,让望舒靠在自己的腰腹上,说道:“望舒,虽然我们还没有拜堂成亲,但是在我的心里,你已经是我的妻子,今生今世,唯有你一人。” 望舒微微点头,她唇瓣轻动,欲言又止的模样,最终,她开口说道:“风澈,一直以来,我都立志要成为别人的依靠,只是轮到自己依靠别人的时候,却总有些不习惯,有时候我对你也冷冷淡淡的,是因为我不知道该如何表达,我心里对你的珍视,还请你见谅……” “我明白,我何尝不是如此?”风澈含笑安慰道,“好在我们能够感受彼此,一切尽在不言中。” 风雪轻摇树枝,在这漫长的冬日里,望舒寻到心中的温暖。
第163章 萧郎是路人:1 北上之行的一日中午,韩清玄的车马歇息在河边。此时河水已经结冰,天地之间灰白一片,树枝干枯,不见生机。 韩清玄一身青灰色棉袍在身,独自一人立在河岸边,眉目萧然,凝望着眼前之景。 此时,周玉来到韩清玄的身边,将一杯热气腾腾的瓷杯递到韩清玄的面前,“楷哥,你用茶,小心烫。” “多谢。”韩清玄接过茶水,握在手中,感受着那温热之感,想借来融化自己冰冷的心。 “想来再过二十多天,我们就可以遇上贤王和长公主了,到时候定能在年关之前赶回长安。”周玉说道,“说不定到时候太子殿下就醒了,一切都会向好的方向发展。” “但愿如此。”韩清玄点头应道,随后继续凝望江上之景,思绪飘远。 须臾,他叹息着说道:“原来离开长安就是这样的感觉,当初的他该有多难熬……其实我知道他离开长安会痛苦,可是长痛不如短痛,我宁愿他恨我,怨我,甚至不再爱我,也不要他在宫里被囚禁一生。” “小周,你能明白吗?” 愈往后说,韩清玄就愈发激动,他希望有人能够理解自己。 周玉微微点头,说道:“我明白,楷哥你切莫自责,我知道你无论何事都是为了令歌好,终有一天,他会明白你的用心良苦。” “楷哥若是心中难过,何不吹奏鸣春抒发宣泄一下呢?我们已经许久没有听见你的萧声了。”周玉提议道,“或者写诗也可以。” 韩清玄摇头拒绝,道:“小周,并非我不愿意,而是今时不同往日,我的任何行为都会被放大,会殃及到令歌,连累你们。” 周玉闻言,心生落寞,却无可奈何,只能静静地陪着韩清玄立在岸边,任由冷风袭来,留下一身寒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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