令歌端详令楷片刻,又望向远方的悠悠浮云,他并未言语,他知道令楷多半正在酝酿诗句。 须臾,只听令楷微微一叹,说道:“从长安到秦州,一路上山水无数,虽然曾经我都途经过,但那时的我总觉得自己是山水之外的人。” 说着,他看向令歌,眉眼弯弯,温柔如水。他牵过令歌的手,又道:“唯独与你在一起的时候,我才觉得我是在真正地感受它们,融入它们。” “所以也是因为我,阿楷你一路上才作诗不断?”令歌笑着问道。 “对,正是因为你,也只是因为你,”令楷回应道,“虽然诗句里并未直接提及你,但是天下之人读到这些诗的时候,都会知道在这些诗的背后藏着的是你。” 令歌不解,他想起从前的藏头诗,于是一边回忆着令楷的诗句,一边问道:“为何?” 令楷食指弯曲,刮了一下令歌的鼻梁,浅笑道:“因为每一字每一句都惬意欣然,普天之下唯有你可以让我写出这样的诗句。” 令歌颔首一笑,有风拂过,却也难褪去脸颊的燥热。 不等令歌反应过来,令楷已经轻捧他的脸颊,俯下身吻着他的唇瓣,传递着爱意。 良久,他离开令歌的唇瓣,柔声道:“当初武林大会,我助你洗脱冤屈,让天下人对你刮目相看,后来你执剑护我,向天下人宣告我是你的心爱之人,如今我再以诗回馈,让天下人知道我们的逍遥自在。” 令歌含笑垂眸,只是回味着令楷唇齿间的温热和那炽热的爱意。 七月初七的那一日,令歌一行人通过水路,恰好来到金城。 当天早晨,船舱里,在众人的注视下,白栈期亲自为令歌行加冠礼。 已经全然束发的令歌跪在白栈期的身前,让白栈期为自己加冠,待白栈期将簪子插入发冠之中,礼成之后,她对令歌说道:“令歌,如今你已加冠成人,往后很多事就要学会自己面对,师父祝你日后之路会越走越好。” “多谢师父!”令歌深深地叩首,白栈期和其他弟子见状露出欣慰的笑意,令楷和令娘一行人也为令歌由衷地感到高兴。 是夜,金城一如既往地举办羊皮扇鼓舞,以及令歌再熟悉不过的投绣球。 看着诸位眷侣抛掷绣球,令歌想起自己曾和令楷抛掷绣球的场景。当时他摘下眼罩,映入眼帘的便是令楷和那漫天烟火,即使已经过去两年,他也深深地记得。 “我记得当时阿楷每一次都能接住我抛掷的绣球。”令歌回忆着说道,“可能这就是所谓的缘分?” 令楷眉目含笑地看向令歌,说道:“是不是缘分我不知道,我只记得当时有一位少侠抢面具抢不过一个小孩子。” “是吗?是谁?我怎么不记得?”令歌故意装糊涂。 “话说回来,”令歌突然停住脚步,质疑地看向令楷,问道:“当时阿楷你真的是那般对小孩子说的吗?” “对啊,”令楷又一次模仿小孩子的稚嫩语气,“小兄弟你能把这个面具卖给我吗?我是真的很喜欢那位大哥哥,你如果帮我的话,就不止是帮一个人,是帮一对人……” 令歌无奈,苦笑道:“这句话你是故意说的吗?还是你当时真的已经……” 令楷收起方才的稚嫩口吻,说道:“其实当时我也是下意识说出来的,真可谓是情深不知从何而起。不过仔细回想起来,也许在更早之前,我对你的感觉就已经有所不同。” “更早?何时?”令歌追问道。 “那夜在遇仙山吻你不成的时候。”令楷突然嬉皮笑脸地说道。 令歌脸颊一红,嗔怒道:“不害臊。”说罢,他便往前走去,而令楷则牵住他的手,问道:“那令歌你是何时开始对我一往情深的?” 令歌开始认真地思考这个问题,须臾,他回应道:“其实第一次我真正意识到对你的感觉不对劲的时候,是你在洛阳的最后一夜,偷亲我之后……” 正说着,令歌便注意到令楷已经忍俊不禁,于是他皱眉佯怒地问道:“有这么好笑吗?” “没有,我只是觉得令歌实在可爱,如此真心。”令楷含笑回应,继续牵着令歌的手缓缓向前走去。 “虽然之前有以你的名字写藏头诗,但当时确实是看你的剑舞有感而发,我第一次真正地意识到自己爱慕你,是在冬至的前一天夜里。” “我还记得,当时月光映雪,竹影婆娑,你我穿梭黑夜,一同仰天大笑,不理世事纷扰,那时我才明白,我向往的,爱慕的,都是你。” “原来是在那个时候……”令歌微笑看向令楷深情的双眸,“我也记得是第二日冬至,当时我们从苍竹村出来的时候,你说了一句话。” “什么话?” “倾慕之情,尽在眼底,尽在不言中。” 言尽,两人默契地相视一笑,他们发现在对方的双眸中,都能看见自己绚烂的身影。而后,他们继续携手前行,穿过人群,直至灯火喧嚣尽数化作尘埃。 夜里,两人回到船上,令歌立在甲板上,看着满眼的粼粼水光,连绵山峦,他总觉得缺少何物。 终于,他伸出手轻轻地推了推令楷,问道:“阿楷,你真的没有给我准备礼物吗?” 令楷的目光从水上转移回来,悠然含笑,说道:“礼物不就在你面前吗?”他凑近令歌,温柔的双目含情脉脉,却用一种戏谑的口吻继续说道:“我实在想不到送你什么特别的,于是干脆把自己送给你,不知令歌可否满意?” 令歌闻言,顿时后悔开口询问,他解释着说道:“我也不是非要什么礼物,只是我这心里总有些不安,不确定……”令歌并未说下去,心中的不安不确定似乎也不是令楷一个礼物就能抚平的。 须臾,令楷开口说道:“是我欠缺考虑了,抱歉……”他牵过令歌的手,轻轻地抚慰着,“两个人在一起要的便是一份安心。” 令歌若有所悟地点着头,忽的,他感到手上有冰凉之感,低头一看,令楷已经给他的右手戴上一串手链。借着粼粼水光,只见那串手链是以翡翠所制,呈竹节状,戴在令歌白皙的手上甚是相衬。 未等令歌开口询问,令楷已经解释道:“这是我母亲生前留下的遗物,从前也是她最喜爱的手链。” 令歌闻言鼻尖一酸,他欲摘下归还令楷,“阿楷,这串手链太贵重了,我还是……” 正说着,令楷便伸出手制止住他,说道:“正是因为贵重,我才将它送给你,我相信你会保管得比我更好。” “我想,若是知道保管手链之人是你,母亲在天之灵定然欣慰。” 令歌静静地听着令楷所言,他不再婉拒,只是用袖子将手链遮盖,随后他拥抱住令楷,微笑着坚定地说道:“阿楷你放心,它在我这里会好好的。” “是你我自然放心。” 两人紧紧相拥着,在山水之间,月色之中。 离开金城之后,一月不到,他们便回到玉门关。 玉门关一如往日,来往商旅络绎不绝。令楷在玉门关府报到之后,便在所分配的宅院里简单地安顿下来。 玉门关的守将们闻讯,于是纷纷前来,目的并非令楷,而是为了拜见玉迟王。 只是他们才到令宅之前,却被开门的耿善告知,玉迟王和令大人已经离开玉门关,前往塞外。 众守将面面相觑,只得告辞,想起对方是玉迟王时,他们倒也不感到奇怪,毕竟如今离开长安,玉迟王便会又变成那位享誉江湖的“玉面白鹤”。 天下之大,任他来无影,去无踪。 与此同时,玉门关外,荒漠沙丘逐渐在眼前出现,然而在令歌的眼中,这些景象却比房屋楼宇更充满生机和活力,是他真正向往的自由,尤其身边还有心爱之人相伴,与从前相比,感受是完全不同的。 秋风吹起令楷的发丝和月牙白衣裳,看着他骑着墨宝悠然自得的模样,令歌想起昔日在玉门关见到令楷的场景。 “此时此景,阿楷何不吹奏一曲?” “好,”令楷爽快地应下,“如今在这玉门关,可谓是一身清闲。” 令歌一笑,他拂了拂自己被风吹乱的发丝,说道:“那可不是?都说新官上任三把火,可是到了阿楷你这却毫无差事在身,一路上写了不少诗不说,此时此刻还只想着和我快马加鞭回到遇仙山。” 令楷拿起鸣春,用手巾擦拭着,只见他眉眼弯弯,对令歌说道:“此言差矣,陪王爷你寻欢作乐也是一桩差事,还是一桩美差。” 令歌笑着,一种发自内心有关幸福的笑容。 说罢,令楷便吹奏起悠扬的曲子,令歌静静地听着,一时间,思绪同曲声飘荡在广阔无垠的天地之间,无忧无虑。 令歌和令楷在前面骑马前行,身后则是与他们同行的众人,盛楠骑在马上与其他师姐妹笑道:“看师弟和令公子开心的模样,真希望他们一直这样恩爱下去。” 回到遇仙小镇时,令歌和令楷牵着马在街道上缓缓地行走着。他们回忆起初见时的上午,只觉如日光般清晰,也如月光般朦胧。 “阿楷你当时定然没有想过,时隔两年,你还会回到这里。”令歌调笑道。 令楷颔首道:“的确没有想过,就像那日上午没有想到会与你初见。” 令歌微微一笑,他看到前方不远处有糖葫芦小贩,便对令楷说道:“阿楷,我想吃糖葫芦,还是你请我。” “好,我请你,我们一同过去。” 不一会,看着眼前拿着糖葫芦的令歌,令楷笑道:“若是当初早些知道,当时我就多买几串糖葫芦给你,把你早些拐走。” “可没那么容易。”令歌回呛道,嘴中的糖葫芦愈发香甜可口。 日月交替,云起云落,未过一日,他们一行人便回到遇仙山。 在山脚处,令歌仰头凝望着连绵不断的遇仙山,须臾,他笑意深深向令楷介绍着:“阿楷,我们回到遇仙山了!” 令楷见他如此兴奋,笑着应道:“对,我们回到遇仙山了。” “事不宜迟,我们快些上山,好好休息,我还有好多地方要带你去!” “好,你带我去。”令楷笑道。 上山的路上,令歌发现,眼前曾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一草一木,如今竟也变得有些陌生,难以置信。 “阿楷,我总觉得我好像在做梦。” “没有做梦,你真的回到遇仙山了。”令楷笑着,并牵住令歌的手,“还是和我一起回来的。” “我这也算是将你捉拿归案了。”令歌回忆起月祭那夜的经过,如今他终于将令楷带回了遇仙山。 令楷笑意深深,他问道:“令歌打算如何处置我?” “总之我不会罚你以身相许的,你可以收回这句话了。”令歌回应道,他已经能猜到令楷会说什么。
365 首页 上一页 236 237 238 239 240 241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