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便这几日顾景林对他百般冷落,在离开囚笼这件事上,妥协的永远是顾景林。 面对顾景林不可置信的目光,他解释道:“今日我祖父归京,陛下让我不必赴除夕宴,回家多陪陪祖父。” 顾景林攥紧了衣角,漂亮的桃花眸中满是犹疑:“同你回家,以你友人的身份吗?” “不。”他抚上了顾景林的脸,动作间流露出几分珍视的意味,“祖父年迈,却还挂念着我的婚事,我想带你回去。” 顾景林觉得裴瑜这想法荒谬极了,他很想立刻骂醒他,但却不愿失去这次出宫的机会。 他多久没看到过外面的世界了啊…… 除夕的京城,应当是张灯结彩,十分热闹的,他很想去看看,哪怕只看一眼。 犹豫许久后,他终是没有说出拒绝的话,而是问道:“尉迟骁和简风白同意吗?还有……你要怎么带我回去?” 裴瑜释然一笑道:“你答应便好,其余一切都由我安排。” 很快,顾景林便知道裴瑜的安排了。 裴瑜这次来,还带了一人,名为裴嘉泽,是裴家旁支的子弟,年方二十五,长相清秀,但似乎不善与人交往,进来时从未正眼看顾景林和裴瑜一眼,一直低着头。 但听裴瑜说,此人医术甚高,且精通易容。 裴瑜拿出了一套红色的女子衣裙,为顾景林换上,随后,便推来了一个轮椅,让他坐下。 他本以为裴瑜只是想让他坐着好隐藏身高,却没想到,裴嘉泽拿出了一包银针,然后掀起了他的衣裙。 “别怕。”裴瑜捂住了顾景林的双眼,“只是暂时封住你双腿的穴位,让你无法行走,回来之后,便可以解了。” 顾景林握紧了拳,咬牙忍下,他早该知道,裴瑜没那么容易放他出去。 很快,在一阵短暂的刺痛后,他的双腿就没知觉了。他本以为这就结束了,可裴嘉泽却站起了身来,拿着银针靠近了他的喉咙。 “住手!”顾景林握住了裴嘉泽的手,随后愤怒地看向裴瑜,“够了,我不会暴露的,在你家人面前,我不会说话,所以你不用做到如此地步。” 裴瑜颦起了眉头,似是在犹豫。 顾景林又道:“裴瑜,我感谢你带我出宫,我想我许久都未及今日这般开心,若你愿意听我与你分享这喜悦,那便不要这样做。我不想像个玩偶一样,成为你那份深情的牺牲品。” 终于,裴瑜没有让裴嘉泽封住他的声音。随后,裴嘉泽便帮顾景林做了简单的易容,柔化了他的五官,看起来,倒真像个容颜绝色的女子。然后他便将裴嘉泽赶了出去。 最后,在给顾景林腰上与脚踝上的镣铐上了暗锁后,裴瑜终于带着他,离开了这囚困他多时的深宫。
第46章 名分 京城的除夕夜繁华热闹,户户张灯结彩,街头的叫卖声此起彼伏。 街道上,身着暗红色常服的裴瑜推着顾景林前行,他的目光一直放在坐在轮椅上的美人身上,而美人的目光流连于街道上的小摊小贩,动人的桃花眸中闪着细碎的灯火。 似是察觉到了他的视线,顾景林转头看向了他,眼神也不似前几日那般冷漠,冰冷的躯壳仿佛连带着被这除夕的温暖一并融化了。 “怎么了?”顾景林问。 裴瑜突然觉得这很像寻常人家夫妻般对话的语气,没有憎恶,没有针锋相对。 “没事……”他的脑子有一瞬间的迷糊,说出的话竟也没怎么思索过,“我在想回家的时候要带些什么礼品……” 一说完这话,裴瑜便觉得自己平日里的机巧都喂了狗吃了,顾景林明明就很想多逛一会儿,怎么自己还提起回家的事了。 果然,他看到顾景林眼中的光渐渐黯淡下来,他想解释些什么,可下一刻,他的手忽然被握住。 “多逛逛吧。”顾景林抬眸凝视着他,交握的手泛起阵阵热意,“我可以陪你选些礼品。” “好……” 他实在无法拒绝这样的顾景林,他想,只要顾景林肯对他多说点软话,他说不定也会像尉迟骁那样犯傻,轻易被哄骗了去。 就这样,他们一路逛去,裴瑜试探般与顾景林聊起了一些在禹州和宿州时的往事,顾景林竟也一句句的应了。 路过一个首饰摊子的时候,摊主看到他们像对相濡以沫的璧人,便殷切地让裴瑜送些珠宝给夫人,裴瑜听了,只是心中暗喜,难得看得上这些算不上上等的首饰,叫摊主包了一堆。 对此,顾景林无甚反应,他只是漫不经心地看着京城城门的方向,不知在怀念些什么。 - 夜幕降临之后,饶是顾景林再想逛会儿街,裴瑜也不让了。 他带着顾景林回到了裴家祖宅,府里的老管家问起不良于行的美人的身份时,他也不避讳什么,直言道:“王伯,他便是我曾提起过的,想要相伴一生的人。” 王伯愣了:“这……少爷这是要带她去见老太爷吗?” 裴瑜笑了笑:“王伯,我也不小了,该成家了。” 很快,裴瑜带着一个美人回府的消息便传开了,他似乎毫不避讳地坦言对美人的倾心,可本该受宠若惊的美人,却只是坐在轮椅上一动不动,眼中毫无波澜,仿佛这一切与自己毫无关系般。 - 晚宴之时,裴瑜早早地就到了席上,在其他裴家人的目光下,他没有掩饰对顾景林的偏爱。主位者未到自然无法开席,他怕顾景林饿着,便喂了他几个桂花糕。 直到裴家老太爷裴国公落座,问起顾景林的来历时,众人才肆无忌惮地打量起了坐在轮椅上的美人。 裴国公问:“她便是你藏了那么久的人?是哪家的姑娘?” 顾景林握紧了裙摆,眼眸微暗,他不曾指责裴瑜将他扮作女子的行径,并不代表他不愤怒。 而裴瑜则安抚般握住了他的手,然后回裴国公道:“嗯,我同她在禹州便相识了,那时我刚到禹州,不熟路况,与她同行,半路车马被惊,我们跌入山崖,她为救我致使双腿无法行走,那时我便立誓要娶她了。” 顾景林看向了裴瑜,眼中的情绪复杂极了。 他还真佩服裴瑜说瞎话的能力,能随口编出这么个感人的故事,让他人无法就他的“残疾”而挑刺。 可他与裴瑜都明白,他们之间曾经并没有什么轰轰烈烈的爱恨情仇,有的只是两方势力间的一次次公事公办的洽谈,和偶尔的几次私下的会面。 他年长于裴瑜,经历过的事也比裴瑜多,因此他们二人私下相处之时,裴瑜时常会为他的见解而赞叹,他一直以为裴瑜对自己的感情只是仰慕,也不知何时,对方竟生出了那样荒谬的情感。 “景林,你也是心悦于我的,对吗?”像是察觉到了他的出神,裴瑜稍稍收紧了握着他的手,问道。 顾景林察觉到别人的目光都投在了自己身上,念及裴瑜的手段,他只得敷衍地点了点头。 裴国公眼神微动,随后便道:“瑜儿,我并不反对你纳她进门,但她终归出身低微,不可做正妻。” 可一向顺从家族利益的裴瑜却摇了摇头:“祖父,我只想娶他一人。如今裴家如日中天,无须让我再娶其他世家的贵女来巩固势力,我只心悦于他一人,也只要他一人,还请祖父成全。” 听了这大逆不道的话,裴国公竟没有立刻生气,而是意味深长地看了顾景林一眼 他看人看多了,自然不会被裴瑜一两句话哄骗过去,他能看出,这个“女子”全程一副事不关己的冷淡模样,并非是真心跟的裴瑜。 况且,若事情真的如裴瑜说的那样简单,那为何这么多年来他都未曾将这“女子”带回裴家过? 宴后,裴国公让裴瑜来祠堂一趟,显然有话要说。 临走前,裴瑜亲了亲顾景林的额头,让他别担心,然后拿链子将轮椅拴在了卧房的床头。 而顾景林则皱了皱眉,拽住了他的衣角,道:“你到底想做什么?闹这没有意义的一遭,是为了做戏给我看?裴瑜,你怕是误会了我与你的关系,我裴家妻的名分毫无兴趣。” 裴瑜勾起了唇角,然后凑到了顾景林面前,亲了亲他的脸颊。 “不是给你名分。”他说,“是我想向你讨要一个名分。” 顾景林冷冷地盯着他:“你在说什么?你是说,你在陷害了宋元耀、陷害了我之后想与我更进一步?让我接纳你?” “你知道了?”裴瑜稍稍有些讶异,但很快就接受了自己的计划暴露了这件事,“果然,你很聪明。” 在顾景林警惕的目光下,他抚上了他的脸,指尖划过那已经淡了的疤痕:“是,我是要宋元耀出局。你再如何掩饰,我都不相信你与他会一直清清白白,所以我要永绝后患。”
第47章 相争 “你若一直将他当作工具,我便不会动他,可你想要勾引他对吗?景林啊,我被你蛊惑了暂时不对他下手,并不代表我会忘了那些事,你故作醉酒蛊惑他,无论出于何种目的,我都不信他不曾对你心动。” 他的手逐渐向下,滑到了顾景林的脖颈,然后忽地一掐,迫使顾景林仰起了脸。 “借刀杀人,是想让你别那么恨我,但我也知道,我在你心中不是个好人,你迟早会怀疑那红纱是我藏的。我也知道,动宋元耀,就意味着我们三人那所谓牢不可破的契约,就要摇摇欲坠了。” 顾景林咬牙道:“你到底想做什么?” 他回道:“猜不到吗……呵,我想和你在一起啊,我想独占你啊。我不想让宋元耀能有一丝一毫的机会碰你,更不想持续如今的局面——宋元耀只是契机罢了。” 顾景林终于明白了裴瑜在想什么。四人怪异的局面僵持了太久,裴瑜心中的妄念也逐渐膨胀,到了临近爆发的那一刻。 他对宋元耀的亲近不过是引线罢了。对尉迟骁和简风白来说,他们曾经得到过他更多的亲近:尉迟骁与他日夜相伴多年,是彼此最亲密的战友与伙伴;简风白曾与他做过一段时间的爱侣,得到了最虚伪,却也最深切的爱,甚至走到了洞房花烛那一步。 他们二人在感情上有种莫名的骄傲,自然不会对一个毛都没长齐的小屁孩生出什么嫉妒。可裴瑜不同,在占有顾景林前,他与“林深”的立场从来相异,彼此试探过、合作过、僵持过,却从未交心过。哪怕是最靠近的时候,他都尚不能自称为其友。 唯一一次卸下心防,却被骗得丢盔弃甲,差点永远找不回渴念多时的人。 这样的他,又怎能对宋元耀的存在视而不见? 因而,在忍耐了一段时日后,他终于对宋元耀下了手。宋元耀被毒毁了容,像个恶鬼般丑陋,自然无法成为储君。然后,他便要谋划着怎样将顾景林占为己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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