尉迟骁的呼吸沉重了起来,忽然,他反手握住了顾景林的小臂,咬牙质问道:“你是不是所有人都可以利用?宋元耀成为你所谓扶持的下一任的真龙天子,连你曾经的好友裴意阑也要利用上,让她去弑君。” 顾景林与他对视着,面上的笑意渐渐褪去,许久后,他蓦然合上了眼,眼尾落下一滴泪。 尉迟骁慌了,手足无措地要去给他擦眼泪,可顾景林却直接拍开了他的手。 “我好疼,我好累,尉迟骁,你知道吗?”他遮着眼,哽咽着道,“你告诉我……你告诉我我该怎么办?” 尉迟骁后悔了,他意识到自己根本没有立场指责顾景林,他本来应该……应该保护他的主上的啊。 “我错了……”他抱起了顾景林,无措地抚摸着他的脊背,“我不该说那些话……我永远,永远都会护着你的……” 顾景林抬起头,勾住了他的脖颈,双唇悄然靠近。 “带我走吧……”他的话语带着蛊惑的力量,诱使猎人踏入他布好的陷阱,“三年,帮我将宋元耀培养成合格的帝王,让我完成我的使命,然后令其将宋穆取而代之,我便自由了。到时候,我只要你,只要你一人陪我归隐山林,好不好?” 这样的话尉迟骁听了太多次了,他本不该太过相信,但这次,顾景林似乎真的在和他规划着白头偕老的将来。
第44章 代价 “通州风沙太大,不适合长居。我记得禹州的群山之中有片静谧的天地,尉迟骁,我们回禹州吧。” 听到这话,尉迟骁久久没有回过神来。顾景林提到了禹州,让他想起了他一生中最美好的时光。 那时,他只是顾景林身边的一个小副将,负责保护主上的安全。 在众人眼里,林深是个勤政爱民的一城之主,可尉迟骁却知道那副主上外壳下的林深是多么鲜活的一个人。 林深在他濒死之际救下了他,将他带在身边,一点一点地培养他,像个师长般,教导他如何当个能流芳百世的大将军。 林深长得如仙人般美好,总是令人不由得仰望。可偶尔,他也能瞥见这样明月般的人露出的一角烟火气。 他与林深靠得太近。林深有时也会疲惫,看他的肩膀结实,便理所当然地借着他的肩膀靠靠。林深不习武,平日里也不锻炼,换季之时一不注意,便会染上风寒。意识模糊之时,会拽着他的衣袖说冷,他便会趁着这样难得的机会,将从来仰望的主上搂进怀中。 禹州的日子和平而温馨,他也是在那段时日中,无可自拔地爱上了林深。 离开禹州之后,林深有意让他独当一面,因而总是派他出去打战,自那以后,他们便聚少离多了。 回禹州……这是多么美好的愿景啊…… “嗯……”尉迟骁紧紧抱住了顾景林,克制着内心的激动,轻轻地吻了下他的侧颈,泪倏忽落下,“可我……可我怕你骗我啊……” 顾景林微微一笑,随即捧住了尉迟骁的脸,然后忽然吻上了他的唇。 他愣住了,一时间不知道作何反应。 要知道,顾景林从不肯亲他的唇,这对顾景林来说似乎有着特殊的意义,意味着交付真心。 但他此刻却没有丝毫犹疑,他跪坐起了身子,居高临下地亲吻着尉迟骁,唇齿不断深入,青涩而忘情地借这个吻传达着自己的心意。 尉迟骁哪怕再惊讶,此刻也为这样的亲吻着迷,他的手不知何时已抚上了顾景林的后腰,宽厚的身躯将不着丝缕的美人整个圈入怀中。 他品味着美人口中的药香,可很快,顾景林就推开了他。 然而,他的手臂稍一用力,美人就无力地靠在了他的怀中,像个折翼的鸟雀,逃不出猎人的禁锢。 顾景林趴在尉迟骁的肩上,轻轻喘息着,却不发一言。 最终是尉迟骁忍不住了,沙哑着声音问:“什么意思……就这样……你想证明你不会骗我?” 顾景林摇了摇头,面颊因轻微的窒息而泛起了薄红,显得惑人极了。 他轻声叹息道:“尉迟骁……你非要用这种做交易的语气同我说话吗?” “我……”尉迟骁不知该如何解释。 “既然你想做交易,那好,你告诉我,我要怎么做,才能让你相信我的话?” “我不是……” “好。”顾景林苦笑一声,“我道歉,那次逃跑,我是欺骗了你,但你难道要那时的我认命吗?你要让前一日是光风霁月的林王,后一日成为一个伎子的我认命吗!我做不到啊……” 尉迟骁手足无措地去擦顾景林的泪:“对不起……” “可我现在认命了啊……”他握住了尉迟骁的手,放到了自己的腿上,“你要什么,我都给你,但,我只想要你,不想要其他人,好不好?” 当感受到掌下温润的肌肤时,尉迟骁的手微微颤抖着,坚毅的面容上皲裂出了一丝动摇。 此刻,他本该拒绝的。他知道顾景林并不是真的想要与他发生什么,只不过是为了让他安心罢了。 可……他渴望了太久了啊…… 终于,他缓缓闭上了眼,再睁眼时,眼中多了一份决绝。 下一刻,他便猛地将顾景林抱了起来,也不去床榻上,就这样将他按在窗台前,凶猛而热烈的吻接连落下。 ################################################################################# #### ####################################### “主上啊……我真的很听话的,你只要给我多一点点的真心,我就会为你赴汤蹈火。” 顾景林从恍然中渐渐回过神来,虚弱地靠在了尉迟骁的胸膛前:“嗯……宋元耀迟早需要兵权……裴瑜会拦……你要站在宋元耀那边……” 尉迟骁的手臂微微收紧,似是有些不悦,但顾景林的下一句话令他心头的怀疑一点点消散了。 “为了……为了我们……为了能回禹州……”顾景林说。 终于,尉迟骁松开了他,将他放在了床榻上,然后从背后搂住了他,结束了今晚的缠绵。 可他却久久无法入眠。 因为,他知道,今夜一过,那三人曾经定下的不冒犯他的约定就要破裂。 这是他早就预料到的一环,但没想到,这一刻来得太快了。 在这之后,他的日子之后更难过,在不会得到拒绝的境地中,人的恶念就会持续放大。 - 永乐宫中,在喂下了新熬出的一碗药后,宋元耀的烧终于渐渐退了,他也终于有了下床走路的力气。 他走到了铜镜前,看向了镜中之人。 镜子中的他脸上缠着层层纱布,露出的双眼泛着渗人的红血丝,眼尾的一角隐约能窥见纱布下压制着的恶瘤。 他颤抖着手碰上自己的脸,眼眶含泪,不知该如何面对这一切。 “会好的。” 忽然,身后传来了裴意阑的声音。 宋元耀缓缓转过身,露出了无助的表情:“母妃……” 她叹了口气,道:“没事的,会好的,我不会骗你。但不要难过,不要哭,否则好得很慢。” 他摸着脸上的纱布,怅然回道:“我不是很难过……我反而有些庆幸,庆幸这样的一刀是划在我的脸上,而不是他的脸上。但……我又怕,以我这副模样,他不会喜欢上我。”
第45章 放风 裴意阑没有回答他的话,其实她心里很清楚,顾景林对他只是利用,根本谈不上喜欢与否。 早在一年前,顾景林已有归隐之意,即便宋元耀日后成为帝王救其于水火,那个不属于此间的人最终要回到他们寻不到的地方去。 可裴意阑没有打破宋元耀的期盼,一是因为她永远站在顾景林这边,不可能破坏他的计划,二是……喜欢与否,终究是他们之间的事,她没必要管太多。 “你且好好养伤,莫要想些乱七八糟的事了。”裴意阑叮嘱道,随后便转身打算离开。 突然,身后传来了一声闷响,她回头一看,只见宋元耀跪在了地上,姿态恳切。 “你……” “母妃,我怕他出事。”宋元耀的声音颤抖着,“如今我去看他只会给他带来麻烦,求母妃为我引见尉迟将军,如今只有他能帮得上忙了。” 裴意阑本想说尉迟骁已经知道了,但最终,她还是将这事瞒了下来,毕竟,宋元耀也算是他们算计的对象。 她说:“除夕宴就要到了,到时,你可以亲自去见尉迟将军。” - 一年最后的几日纷纷扰扰地过了,对顾景林来说,除了每日多受些折腾,日子似乎也与他刚被关入禁宫那时无异。 白日里花上半日补觉,下午则看看书,或者对着窗外的景象发呆,夜里则要提起精神去服侍不同的“恩客”。 简风白的气似乎还未消,常常将搜罗来的稀奇玩意儿全数用在他身上,然后在他意识迷乱之时,一边作弄一边质问他。 “夫君,你是不是还想着逃?我告诉你,我才不会再被你骗了,你拿什么仅要我一人的话哄骗我,我便偏不让你如愿。” “喂,我问你,你当初救我,是不是从一开始就谋划着要杀我?” “夫君,你告诉我,我们三人中你是不是最喜欢尉迟骁?最讨厌我?” …… 诸如此类的话,简风白不厌其烦地问,可他却没有回答过一次。 他累了,已经无暇去应付逐渐疯狂的简风白了。 他错了,当初他就应该直接杀了简风白,而不是将这祸害留到了现在。 “很累吗?” 一日傍晚,他靠在软榻上小憩时,忽然听到了耳边传来了裴瑜的声音。 他还未来得及睁眼,便落入了一个满含竹香的怀抱中,他缓缓抬眼看去,只觉得今日的裴瑜与往日不同,俊美的面容上似乎多出了几分发自内心的笑意。 “还好。”他收回了眼神,淡淡地回答道。 累不累又何妨,裴瑜戴着君子的伪面,行事从来都未曾征询过他的想法。 对于他的冷淡,裴瑜并未表现出丝毫不悦,反而露出了温柔的笑,将他身上滑落至肩头的丝绸薄衣拢上。 他问道:“若是不累的话,陪我去吃顿年夜饭,如何?” 顾景林微微一愣,片刻后,他才恍然道:“今天……是除夕吗?” 原来,他被关了这么久啊…… “嗯,所以,你可愿意陪我去见见我的家人?” 问出这话时,一向沉稳的裴丞相居然有些紧张,像是生怕顾景林拒绝般。 可顾景林却恍惚地看着他,喃喃道:“你说什么?见你的家人?你要……你要带我出宫吗?” “嗯。” 裴瑜在心里松了口气,他早就知道,顾景林不可能拒绝这样的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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