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还要感谢你们提供的武器,否则这淬毒的手段,在我大梁还真不多见,”吴尤在旁,亦将手抬高向下示意,“谢了。” 下方一片混乱,惨嚎声四起。 那领头的齐人显然没料到会遇上这种事,原本还镇定自若甚至带了些自傲的脸,终于露出些慌乱来:“你们怎会在这里?” 他下意识又朝萧衍喊:“你怎么回事,他们怎会在此?” “你不是说,这条路两边皆是山坡,唯有一处可供人上山,也唯有一条道可前行,那这些人从何而来?” 话到此处,他猛地停下:“除非有人提前埋伏……” “是谁,早就泄露了咱们的行踪?!” 前方的萧衍手忙脚乱。 从远处箭矢落下的一瞬间便随手拉过身旁的人挡下。 接着连续躲避,眼看着那头攻势越来越猛,他灵机一动,干脆抱住那已死得不能再死的尸体当肉盾。YST 好不容易寻了个空隙,他这才嚷嚷起来。 “你问孤,孤还要问你们呢!” “此地偏僻,若不是有足够的时间绕远道而行,根本不可能有人在前拦截,你们行动若足够隐秘,此刻咱们早已逃出生天。” “方才那山坡上,你花钱雇来的都是何人,能确定忠诚吗?” “那帮人,不会本就是父皇派来的吧,偏你还洋洋自得以为自己稳操胜券手掌大局!” 萧衍越想越气,骂得也越来越难听:“果真是弹丸之地的下贱货色,坐井观天的狗奴才,这么点事都办不好,还有脸来问孤!” “孤要是真有个三长两短,你们要的东西,一个都别想得到!” 腥臭的血腥味逐渐升腾,伴随着粘稠的汗液不断揉杂。 太阳升起,强烈而炙热的日光洒向大地,将这一切变得更加浓烈而刺鼻,让人内心翻涌,叫人不由作呕。 那齐人几次压抑着干呕的冲动,到底忍住,也懒得再和萧衍多话。 往后一抬手,先前还零散站着的所有人渐渐汇聚,形成一个颇为稳固的阵型,护着他一点点往前突进。 在绝对的实力面前,什么阴谋诡计都不再重要。 他们唯有想尽办法带着人突出重围,否则若今日命丧当场,先前的所有努力便都付之东流。 萧衍亦步亦趋地跟着,并没有发觉有什么不妥。 倒是这紧要时刻,一直昏睡不醒的四皇子萧肃缓缓睁开双眼:“你们……这是在哪……” 口中喃喃两句,他又猛地挣扎着叫起来:“放开我!放开我!” “父皇救儿臣,父皇救命!” 押着他的那齐人稍稍一愣。 还没来得及反应,身旁的萧衍已突然弯腰,将尚在叫唤的萧肃一把抢了过去,挟持在自己面前。 “都忘了还有你这么个大宝贝。” 他轻声嘀咕着,脸上带着古怪而诡异的笑容,继而拔高嗓门。 “都给孤住手!你们谁敢乱动,动一下我便也戳他一下,孤可不会管他的死活!” 他喊完,扭头瞪了那齐人一眼:“还愣着做什么?走啊!” 对方迟疑着,并没有动。 萧衍早已失去耐心,抬脚便踹向他的马。 然而他一直保持着足够的戒备,即便是愣怔之余也并未叫萧衍得逞,下意识便控制着缰绳往侧面退开。 他倒是躲过去了,另一个就近之人却因此被波及。 “啊!”伴随着下意识地叫声,一匹马犹如离弦之箭般突然自人群中冲了出去。 下一瞬,数不清的弓弩箭矢齐发。 叫声戛然而止,人与马同时倒地滑出去老远,很快没了动静。 “……”萧衍的脸上有瞬间的空白。 正想继续说话,前方的人群缓缓散开。 梁帝带着一众皇子策马行到了最前方。 萧珩跟在最后举目远眺,萧衍挟持着萧肃,二人各有各的狼狈。 许久之后再次见到这两位皇兄,他的心情确实有些复杂。 这是从前梦中未曾有过的画面。 兵困峡谷,背水一战,山穷水尽穷途末路,向来是他萧珩的代名词,那时他总是处于无助崩溃的边缘,却无任何人相助化解。 而今,那个从前高高在上的太子四面楚歌。 老谋深算丝毫不露痕迹的秦王萧肃,也变得狼狈而被动。 梁帝尚未开口,萧衍却眼睛一亮终于看到了希望。 他本能地苦了脸,竟有些委屈地哭将起来。 “父皇,父皇您饶儿臣这一回吧,儿臣就是被迫的,是他们将儿臣打晕带出来的!” “您杀了他们,儿臣愿与父皇一道回京。” 他话音未落,身后的齐人实在没忍住。 “都说我齐人奸诈,可跟二皇子比起来,咱们才真是小巫见大巫,您是一点脸都不要了,当初将您救出来的时候,您可不是这么说的。” 萧衍并不予理睬,只可怜巴巴地看向梁帝:“父皇,您饶儿臣最后一次,儿臣保证以后绝对听话,再不做任何违抗旨意之事。” 被钳制的萧肃闻言,奋力挣扎。 还没来得及开口,就听到远处梁帝的声音幽幽传来。 “朕给过你机会,一次两次,三次四次,”他轻哼一声,“如今你又要最后一次,最后复最后。” “泽生,”梁帝淡淡看着他道,“你太令朕失望了。” 萧衍愣在当场,呆呆地看向他们所在的方向,又看向梁帝身后不远处的萧珩,忽然扯出一抹笑来。 “所以,父皇是无论如何也不会再原谅儿臣了,是吗?” 梁帝没回答。 他等了片刻,猛地变了脸色,将面前的萧肃一把拎起:“若真如此,那便让他给孤陪葬!” “届时宸妃一族向您讨说法时,您可千万编个好的理由!”
第84章 萧衍冲锋在前,原先还想着硬闯的齐人全都默默退后了几步。 尤其是眼看着梁帝已至,身后还有数位皇子,而令人闻风丧胆的齐王萧墨更是近在咫尺,莫名的恐惧就更添了几分。 为首之人更是下意识低头,将原先一直揭开的面巾往上拉扯,挡住了大半张脸。 这动作细微,除了稍远些的萧珩,唯有萧墨本能地看了他一眼。 不过也仅仅只有一眼。 因为被萧衍用尽全力挟持的萧肃已挣扎着叫嚷起来:“父皇!他丧心病狂已然疯癫,什么事都做得出来,您救儿臣,求您救儿臣!” 萧衍意味不明地垂眸看他,轻声问:“你觉得父皇还会救你吗?” “孤倒的确希望他还愿意救你。” 他死死勒住萧肃的脖子,出言威逼:“你们让开一条道,让孤过去,那一切都好说,否则今日便是同归于尽!” “孤活不成,他也一样别想活!” 梁帝并未给任何回应,只是静静地看着他。 身后跟着的萧宁实在没忍住:“二皇兄你这是做什么?挟持自家兄弟,还是当着齐国人的面,你的脑子是真的坏掉了不成!” “萧衍!”萧墨亦怒气横生,“你还有点大梁皇子的骨气吗?你要真是条汉子,便随父皇回去,一切都还好说。” “如今这是在做什么!你此刻行径,可曾想过父皇,想过你母妃?” “就凭你,也有资格提孤的母妃?” 萧衍的视线缓缓从他们身上划过,又看着萧珩轻勾了一下唇,最终将目光落到梁帝身上。 “孤想跟父皇回去时,他不肯给机会,如今又怪孤翻脸不认人。” “你们不觉得自己欺人太甚吗?” 他声音轻柔,语速缓慢,又在这句话之后猛地拔高了嗓门。 “是你们害我如此,如今却来怪我!” “萧墨,你有何资格居高临下来与孤说话?” “不过是个贱人之子,却因扒上了先皇后的船而将自己当作真正的贵人,一介武夫,低贱的奴才,你以为自己真能有望立储?” “父皇不过将你当作一条好用的狗!” “对敌时叫你冲锋陷阵,表面上给你绝对的荣耀,可实际呢?区区齐王,看似尊贵,可却永远也坐不上太子宝座。” “你不会以为没了孤,你这个皇长子便理所当然会继承皇位吧?” 萧衍嗤笑一声:“别做美梦了,老东西当年既然没选你,如今便更不会选你!” 萧墨何时被人这般当众揭过伤疤,一时只觉热血上涌,简直恨不得现在便冲上前去,将这人狠狠暴揍一顿。 但双方对峙,轻举妄动只会搅乱大局。 他硬生生忍住冲动,唯有怒斥。 “你满口胡言,已全然没了理智,本王懒得与你这疯子计较。” YST 话音未落,萧衍便颤抖着身子放声大笑起来。 “人人都笑孤疯癫,孤只笑你们身在迷雾看不清现实,这大梁何处还有孤的容身之处?孤堂堂太子,堂堂太子啊!” “都是因为你们,”他恶狠狠地看着萧墨的脸,“你跟孤抢夺太子之位,你,萧辞,你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装作老实可怜的模样,背地里干的坏事你当无人知晓吗?” “还有你萧宁,没脑子的蠢货,只会跟着萧墨乱吠的东西,这里有你说话的份儿吗?” “你不会真以为老东西对你恩宠有加吧?看看萧玉珏,再看看你!” 他几近癫狂,而这癫狂在看到萧珩时更是到达了顶峰。 “萧玉珏,孤的同胞兄弟,孤的好兄弟!” “你一出生便夺去了父皇母妃全部的关爱,父皇亲自将你带在身边教导,那是年幼的孤梦寐以求的日子,可你却不知珍惜!” “你不愿好好待在启元殿,非要偷跑出来找孤玩。” “这么多年,真是可惜啊。” 他的视线变得空洞,思绪不知已飘向何方:“宫规森严,不可行差踏错半步。” “可春日里孤亲自教你放飞纸鸢,后来你肆意妄为,每隔几日便拽着纸鸢在御花园里奔跑,父皇却从不疑你。” “夏日里带你去冰湖边纳凉,诱你入水,你那么小那么弱,明明都已不受控制地挣扎,却偏偏没被淹死,反倒真的学会了凫水。” “更别提咱们一道去狩猎。”YST 萧衍的表情古怪,似是有些不解:“与那么大一只熊瞎子对抗,你竟还能在熊掌之下生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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