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贵妃的视线在他二人身上转了一圈,没再说话。 梁帝却点头道:“不错,太子大度,怎可能跟你当真。” “珩儿你也别胡闹了,该看去看,该逛去逛,你太子兄长亦难得出宫,没得还要陪你折腾。” 又唤太子道:“泽生啊,你到朕身边来,跑那么远做什么?咱们再往前头走走。” 萧衍一肚子不满,却不敢再有任何表现,只能应了一声跟上。 萧珩则滑不溜丢地又放慢脚步落到人后,边看路边摊子上的小玩意,边听林黎十分好奇地再次发出疑问。 “奇怪,太子怎么也不大对劲的样子。” 那是自然,萧珩闻言,面无表情地哈哈一笑,转过头答:“不知道,可能,也便秘吧。” 林黎扬了下眉毛:“那秦王殿下今日没能来,会不会其实并非因为起烧,而是纯粹也因为……” 后头两个字没再说出口,两人却心照不宣笑了个仰倒。 远处是喧哗鼎沸的人声,隐隐能听到梁帝时不时说话的动静。 虽是闲逛,周围的摊贩也的确都是京城的百姓,但此地四周却还是布满了禁军和黑螭卫,隔绝了更多的人流,并不会让太多生人与主子们接触。 正乐着,萧珩却忽然觉得有些不对。 他下意识转过身去看,只见一支利箭从远处的高空中突兀地极速划过,猛地扎进了前方的人群。 周围瞬间响起各种怒吼:“有刺客!” “护驾!护驾!”
第28章 异变发生的瞬间,齐王萧墨和恭郡王萧宁便第一时间将梁帝挡在了身后,隐藏在各处的禁军与黑螭卫亦同时现身。 那支箭来势虽凶,却并未伤到任何人。 但即便如此,众人的心情也没能放松。 无他。 这段时日,以内城城楼为起点往外扩散方圆三公里,早就被巡防营拉网式排查过不下数十遍。 妄议朝政的,寻衅滋事的,全被一窝蜂抓了个干净。 别说是什么穷凶极恶的暴徒,便是小偷小摸的蟊贼都没了。 为确保元宵庆典的顺利进行,巡防营、禁军和黑螭卫三方布控,作为就近的制高点,城楼上亦安排了大批人马驻扎。YST 尤其面对他们所在的这片空地,更是严防死守。 从上往下俯瞰,房屋建筑一目了然,人员方位毫无遮挡,四周各点还有人不停地来回巡查,因此哪怕发生任何一点异样都应当可以被轻易地捕捉。 可就是这样照理说该万无一失的情况,偏偏还是出了事。 那支破空而来的利箭简直像是凭空冒出来的,根本不知从何而来,已到了跟前,墙上的禁军都还没能反应。 好在黑螭卫大统领吴尤就在梁帝身边。 他一身墨色锦袍,手握长刀,保持着随时迎战的姿势将所有人护在身后。 嗜血的双眸看向虚空,却如有实质:“天字一队,带人去追!二队往东南西北四方突进,布下天罗地网,其他所有人随我护驾,准备回宫!” 出了这样危险的大事,再待下去“与民同乐”显然已不可能。 梁帝的神色有些难看。 自打太子出事,满朝文武便闹个没完,如今好不容易有这般其乐融融的场景,天下百姓也终于得见皇家威严依旧,却又被硬生生打断。 他都能想象到,京城又会出现怎样的风言风语。 脑中不由自主冒出往后可能发生的麻烦事,梁帝只觉得自己刚好了的头疾又有了发作的迹象。 千万不要让他知道今日之事究竟是何人所为! 随着黑螭卫大举出动,禁军的人马也自四面八方往中间极速聚拢。 远处虽还能听到嬉笑喧闹,近处却只剩下整齐的脚步和兵器偶尔与护甲相撞发出的声响。 因无人声,气氛越发变得沉闷而压抑。 那些摆着摊子的小商贩何曾见过这等场面? 本来因知晓要与梁帝接触就足够他们瑟瑟发抖了,谁知突然竟又遇到这种骇人听闻的大事,一个个简直丢了魂。YST 吓得浑身直颤,筛糠似的软了双腿跪下,躲在摊位后方动弹不得。 萧珩抬头去看时,发现靠得最近的那个尤为严重。 没了灯火照耀,他又怕得厉害,此刻一张脸上毫无人色,看着都快晕过去了。 时间一点一滴过去,所有人神经紧绷。 却很诡异地再没等到丝毫异常。 喜庆洋洋的乐声穿透云霄隐隐约约,之前所说的戏班子大约也进行到了精彩处,不断有此起彼伏的叫好声接二连三传来。 热闹与寂静,兴奋与堂皇,汇聚成某种奇特的情绪。 恭郡王萧宁的身子渐渐松了劲,忍不住嘀咕道:“难道是个误会?不会是谁手中的弓弩没拿稳,不小心按了机关吧?” 他胆子毕竟大些,说着便几步上前拿起了地上的羽箭。 仔细一看,才发现端倪。 “还有东西,”伸手将附着其上的一小块纸张拿下,萧宁逐字读道,“死期已至,阎王收命——” 他拧起眉头:“这写得什么意……” 话才说了一半,变故突生。 身侧最近的那个小摊后方猛地射出一道银光,直往他门面撞去! “小心!”齐王大吼一声,伸手来拉。 但此时此刻两人之间距离实在太远,又事发突然,哪里来得及? 好在萧宁并非柔弱书生,本身武艺便属上乘,在发现不对的同时,人已本能后仰。 暗器几乎是紧擦着他的面颊平平蹿了过去。 原本俊秀的一张脸顿时被“呲啦”剌出一条细长的血痕。 “这边!” 萧宁没想到自己竟会阴沟里翻船,一时发了狠,剑眉倒竖,根本没去管脸上的伤,一把从身边贴身侍卫的手中夺过自己的长剑。 待众人回过神,他已带着滔天的杀意往暗器发出的方向疯狂冲去:“敢伤本王,本王今日便先要了你的命!” “宁儿,不可鲁莽!” “殿下小心!” “退!后退!” “啊——救命!” 一时惊叫声四起。 那隐藏在后的“商贩”再次露面,哪里还是什么害怕的模样? 分明是一张平静无波极为诡异的脸。 难怪萧珩方才看时便觉得他面无人色,如今乍然反应,才倏地恍然大悟。 这张脸平平无奇,很难让人留下印象,但细看之下却发觉—— 肤色偏白,唇色过淡,最重要的是做表情时会显得特别僵硬。 因为他根本不是真正的“人”脸。 江湖上颇有些能人异士可□□改头换面隐藏容貌。 大约便是如此。 众人的怒吼与惊叫那刺客根本不予理睬,抬手就从铺位下方的暗格中“刷”抽出一把弯刀,侧身躲过萧宁迎面一击后,举臂以极为刁钻的角度将暴怒中萧宁的长剑彻底压制。 “好狗不挡道。”那人声音嗡嗡,似乎想笑。 但真正表现在脸上时,却成了似笑非笑似哭非哭的古怪模样。 “什么意思?”萧宁被他说得有些莫名其妙,反应下意识又慢了一拍,弯刀立刻毫不客气地划过手臂。 汩汩的鲜血顿时不值钱的往外直喷,看得人心惊不已。 有些胆小的妃嫔实在忍不住,抱在一处尖叫起来。 跟着的大臣亦被唬了一跳,纷纷大喊:“殿下快些回来!” 方才萧宁冲的太快,其他人想拦想救都没来得及。 此刻禁军统领王斌与黑螭卫统领吴尤二人一左一右,忙以夹击之势将对方暂时击退,把萧宁从那人刀口抢了过来。 待确认主子安全,正要再回头与之对抗。 下一瞬,那人却忽然一个鹞子翻身,从摊位中间的空当处灵活钻过,而后转身抬脚便踹! 整块的实心木板连着上下成片的木架登时飞起,如此重物被他轻轻松松一脚踢得在空中连续翻腾,朝着人群狠狠砸去! “啊!”那几个本就吓得乱叫的宫妃吓破了胆,一下哭了起来。 更多的则是混乱中的怒吼:“快退!” “都是死人吗?不知道上来帮忙,若是主子们出了一点差错,老子要你们全家陪葬!” “将他围住!给我拦住他!” 又有另外的人在喊:“快找太医过来给恭郡王殿下看看,这血也太多了,殿下,殿下您千万别睡啊!” 萧珩之前一直落在人群之后,事情刚一发生便被簇拥至正中。 如今与其他几位皇子皆站在梁帝周围。 身后一团混乱。 惊叫声、怒斥声与呐喊声揉杂,吵得人耳朵生疼。 尤其是那些宫妃们凄惨的尖叫和害怕到极致后变了调的呜咽,更让惊恐的情绪在无形中相互传递。 人心一乱,人群便很难再控制。 即便出生再高贵,身份再尊崇,此刻也都变成了狂风巨浪中无法自控的扁舟。 只能随波逐流。 既不知下一刻会去往何方,更不知即将面对的是生存还是死亡。 前方则是被重物撞击后四散开来的禁军,侧面是虎视眈眈即将再次冲锋上前守护他们的黑螭卫。 虽说到处都是人,但也可以说这一刻,他们的面前全是空档。 萧珩下意识皱眉,总觉得哪里不太对劲。 之前那支箭也许旁人不曾看清,他却看得分明。 按照那箭当时落下的方向与速度,可以肯定绝不是从近处射来的。 那么远的距离,甚至箭尾上还夹着东西都能如此精准命中人群,持弓之人得是何等臂力,又是怎样的水平才能做到如此? 不,不对。 那根本就不是人力可以做到的。 难怪城墙上的禁军没发现任何异常。 也许那一箭根本就不是被什么刺客射出来的,而是在某个隐蔽方位的某个阴暗角落,早已提前被人设置好了机关。 黑螭卫天字一队的人至今还未回来。 二队的人去布防,亦不知去了哪里。 万一此刻再出现别的,如方才那机关同样的…… 这个不好的猜测还没来得及真正想完,数道利箭眨眼到了跟前。 齐王靠得最近,等他真正看清时,只来得及微微侧身,那箭便毫不留情刺入了他的右肩。 另外的几支则带着尖锐的蜂鸣继续突进,眼看着便到了跟前。 “珩儿!”梁帝本能地唤出了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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