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探子零星散落各处。 可能是宫中的太监宫女,可能是某位皇子的粗使小厮,可能是某位大臣金屋藏娇的宠妾,甚至可能是某个官商的贴身丫鬟。 但不管藏得多深多远,遍布天下的黑螭卫都能照样抓人。 虽不至全无漏网之鱼,但想要策划如此大规模,在京城严防死守下的这等刺杀,梁帝觉得,绝无可能。 如今的大梁不说是铁桶一般,也比早两年要好多了。 那时齐国都做不到的事,如今更不可能做到。 这般想着,梁帝的视线默不作声地落在不远处的几位皇子身上。 思绪几乎不可控制地发散,若他与太子一同身亡,谁将会是今后的最大获益者。 是齐王?楚王? 还是秦王或是恭郡王?YST 总之除了伸手拉开他躲过最后那一箭,又让林黎替他挡下那刺客致命一刀的萧珩,竟人人都有可能。 元宵夜发生这样的大事,无论是美酒佳酿,听戏喝茶还是逛街赏灯,皆已成奢望。 梁帝带着众妃回宫,太医则留下大半照看太子。 其余大臣在禁军和部分黑螭卫的护送—— 也或者是押送下立刻回府,暂且不得外出。 前一瞬还热闹喜庆的京城变得寂静。 整条街上燃起的灯笼甚至还那般耀眼,这座城池却仿佛空空荡荡没了人气。 萧珩下意识深吸了一口气,与林黎对视一眼。 相顾无言。 连番乱象,梁帝定然气得不轻。 萧珩想到自己花费了许多银两送进宫中的各色补药,也不知能不能再起到一些微弱的效果。 再想到梁帝之前在城楼上还笑着说起,头疼之疾已差不多好全了。 这一下,怕是又要旧疾复发雪上加霜。 与众大臣相同,皇子们亦被要求暂时闭门不出。 萧珩倒没什么感觉,反正他自打从那个梦中醒来,便没什么特别要出门的念想。 倒是恭郡王萧宁依旧没忍住嘀咕:“这得待到什么时候啊?本王也受了伤,为什么还会被如此要求?” 得到侍卫统领王斌客气的回答。 “殿下受伤更该静养,正好趁此机会将伤养好,岂不两全其美?” 还两全其美?有什么可美的。 萧宁骂骂咧咧地走了。 齐王萧墨今日才刚被解了禁足,就又一次要被关在府中,自然更没什么好脸色,一言不发带着贴身侍卫出了门。 楚王萧辞则惨白着脸色,木然地像个失了魂的人偶般跟着离去。 帝王震怒,人心惶惶。 别说是那些朝臣,便是皇子们的日子也不会好过。 萧珩带着林黎回府的路上不无自嘲地想。 好在此事波及不到他。 太子虽愤恨,也不至蠢笨到将今日之事栽赃到他身上。 父皇虽多疑,亦不会荒谬到觉得救了他的自己会有什么别的想法。 上面皇兄众多的好处倒是在此刻显现出来。 只不知此事究竟是何人所为,闹得如此夸张这般大。 说是翻天覆地也不为过。 若是敌国细作,怕是立刻便要挑起两国争端,而若是皇子之间相争,恐怕此次是不会善了了。 萧珩边走边想,想了半天也没想出头绪,便将这事暂时抛到了一边,转而思考起别的事来—— 一会儿回去,是简单下点面条好呢,还是弄个锅子吃? 他真的饿了。
第31章 这实在怪不得他。 今日元宵,他本已准备好要带着林黎去街上好好逛逛,因此之前在城楼上时用的点心不多,茶水也没喝几杯。 后来又上了些膳食,都是宫中常见的味道。 萧珩瞧着便没胃口,不过简单挑了两筷子便放下了。 就连林黎在后头也没吃什么。 在这一点上,主仆二人倒是目标一致。 皆准备留着肚子。 待梁帝“与民同乐”结束后,他们便可自行顺着街边漫步。 今夜的小吃摊子比平日的种类更加丰富。 虽调味和手艺未必有宫中和府里那般讲究,但却别有一番风味。 萧珩心心念念一种用油炸过的卤豆腐。 那家铺子每年只有元宵夜这晚才会出摊,豆腐被滚油炸得焦黄,口感外酥里嫩,沾上特制酱料后,他一个人能吃五大块。 林黎则惦记着热火烤过的饴糖。 两根小小的木棒沾着糖,一路搅一路吃,越搅和糖色越白,待到最白时味道最好,不过他正常都熬不到那时候便吃完了。 先前城楼下空地的那一圈瞧着热闹,却因要迎接圣驾并未安排吃食,别说一饱口福,连正儿八经的一饱眼福都没做到。 何况还出了这样大的事,折腾到现下已是半夜。 路上的摊贩被勒令收回,家家户户门窗紧闭。YST 前后皆是禁军,萧珩带着林黎走了一路几乎没听到什么动静,似乎就连城中的猫猫狗狗都消失不见了。 想象美好,却被现实打破。 不过如今与其懊恼心烦,倒不如另寻些新鲜。 从前他并不注重口腹之欲,若是想吃的东西吃不到自然便算了。 可现下他想开了,反倒觉得可以为那些能让自己开心的东西动动脑子,哪怕麻烦一点也无妨。 反正自明日起众人都要暂时闭门不出,也不用早起,那今日再晚些睡也无妨。 在外头吃不到的,干脆让府中的厨子试试。 油炸卤豆腐可能有些麻烦。 无论是选材还是卤汁等等,皆需花费时间精力提前研究,一时半会约莫做不出来,可以过两天再说。 林黎喜欢的饴糖却不复杂,回去便可叫人弄上。 萧珩想着,决定今晚不吃面了,得烧个热腾腾的锅子。 刚好前些日子府中有侍卫从家中带了新鲜的羊肉还在地窖冰着,拿出来片成薄片,在滚汤里一烫,味道定然鲜美。 前后跟着的禁军心中忐忑。 梁帝一句话安排下来,说是让他们护送皇子,但谁都心知肚明其实就是监视—— 也许此次刺杀的幕后黑手就在他们其中,若果真怀有异心,有禁军一路看守,至少能及时阻止他们通风报信。 便是阻止不成,也可第一时间知晓消息。 待皇子们进府,他们便会在门外轮流值守。 直至梁帝重新下令。 虽说圣意不可违,但毕竟是陛下的子嗣,是高高在上出身尊贵的主子,难免会有情绪。 听说之前太子和齐王被禁,门口守着的禁军就没落着什么好。 越想越觉得是这个道理,前后禁军暗中观察。 看看,礼郡王平日里已经算是挺和善的一个人,都面无表情走了一路半句话没说,可想而知心情有多差,也不知会不会…… 胡思乱想被突然打断。 就见方才还沉默不语的萧珩轻“啊”了一声,扭头对身旁的林黎道:“回去煮羊肉锅子,院子里的菜有长成的也可摘了洗过烫一烫,再叫人做些面点,可以沾你要的那个饴糖吃。” “府中平日做的吃食都很精细,今日难得,外面吃不到的,咱们自己回去试着做,届时便现蒸些白面馒头。” “刚好还有现成的豆子,可磨出豆浆来煮了慢饮。” 所以这位殿下方才一脸认真,严肃淡漠,就是在考虑这个? “……”几个禁军表情空白。 有个胆大的些听他说得实在诱人,犹豫片刻没忍住开口。 “若是做白面馒头,切片之后用刷过油的铁锅炕一炕,再沾饴糖也极好吃。” 此地离礼郡王府已没多远的距离。 萧珩看着逐渐缓和了气氛,正与林黎有一句没一句闲聊,说起还有什么吃食更加美味,何种酒水比较香甜的几个禁军,想了想。 “父皇命你们在外看守,本王也不好坏了规矩随意叫你们进去,一会儿干脆让人在门房里头也支个锅子,香烤馒头沾饴糖,还有热豆浆,届时都一起尝尝。” 众人本就又冷又饿,闻言先还装模作样地推拒了一番。 没多久便挡不住诱惑,就坡下驴应了。 也不能怪他们意志不够坚定。 礼郡王既能考虑周全替他们着想,又不会做得过分违抗圣意,何乐而不为? 这要是被旁的兄弟知道,大约要羡慕不已。 毕竟能得被“护送”的皇子如此对待,实在算是天大的幸事,否则他们便只能生生熬到明晨,等着旁人来送些简单的吃食和水。 其乐融融。 虽是深夜,可这边实在春和景明,即使莫名便被牵连禁足也不曾被影响到情绪。 另一边的齐王府,却是乌云密布的阴天。 仿佛下一瞬便要迎来狂风暴雨。 几个贴身“护送”他的禁军被留在府外站着,齐王萧墨刚一进正殿便狠狠摔了茶盏。 “又关,又关!” 他在屋中无比不耐地来回走了好几圈:“关了那么多天熬到今日,好不容易才被放出去,便又不知要关到何时!本王还算是个皇子?” 萧墨气急:“本王简直跟那狱中的犯人无异!” 齐王妃站在角落不敢吭声。 就见他脸红脖子粗地兀自找了个椅子坐下,又自言自语地低吼道:“日日关日日关,就这么大个王府,来来去去就那么些屋子那么些路,再关下去,本王身上都快长草了!” 他深吸一口气,只觉得心跳加速眼冒金星。 “多少天了,本王都快忘了外头是什么模样了,结果今日倒好,就给本王看那么一眼便又没了盼头。” “这是解除禁足?这分明就是囚犯放风!” “有本王这么憋屈的皇子吗,啊?父皇也实在太偏心了。” “都是父皇的子嗣,本王还是皇长子,记养在先皇后名下,可太子之位偏偏就被萧衍给夺了,他凭什么?” “他在宫里做出那等无君无父不知廉耻之事,父皇不问他的罪,反倒派人到本王府上搅局!” “不就是宴请了些朝臣吗?不就是收受了些财物吗?” 萧墨低吼着,太阳穴隐隐胀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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